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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山下别院之中,此刻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几条大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参加青云试的年轻弟子。苏小怜与王宗景分别之后,下意识地向住处的方向走了几步,只是平日几乎所有时间都是闭门不出的她,今日却忽然有些不想回去,抬头向周围看了看,却只见周遭人群里,竟无一人相识的,仔细想去,在这青云别院里,算起来却只有一个王宗景才是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的人。
她轻轻皱起了秀气的眉,看去有些茫然,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情绪,似乎与平日不大一样。她默默转过身子,却是信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走着走着,路过了无数从外表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庭院屋宅,等苏小怜忽然从自己有些迷惘的思绪里惊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是一个人走到了后花园处。
虽然此刻是白天,夏天已过,暑气散去,天气也算凉爽,但后花园里的人影仍然不多,特别是越往园中深处,缓缓接近那块山壁时,人影踪迹便越发稀少了。地方偏僻是一个原因,但前些日子在这里发生了一起意外死人的事件,也是另一个重要缘由,没有人会喜欢走到这种死了人的偏僻地方的。
苏小怜在走到距离那处山壁还有十几丈远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之意,远远地望着那个地方,山壁仍如平日一样,光滑耸立,几棵矮松附生其上,山壁之下种了些奇花异草,青青修竹,花木之间地势平坦,却是再也不见昔日那一场凶案的丝毫痕迹。
那个被指认是魔教奸细的胖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没于尘埃记忆中了。
小怜默默地向那处没有丝毫痕迹的空地上看了一会儿,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她离开之后不久,从这片花园处的另一个僻静角落里,竹枝微动,一个身影却是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正是曾书书门下的得意弟子欧阳剑秋,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苏小怜离去的方向看了片刻,又转头向那面山壁下的土地望了一眼,当日巴熊意外身死的时候他也曾到场处理,自然是知晓巴熊死在此处。
此刻但见他面色微沉,脸有沉吟之色,半晌之后,却是低声自言自语道:“当日那样害怕,今天却是面无惧色地一人到此,还真是有些古怪啊……”
这一日悠然而过,日头西沉,月上中天,转眼已是夜深人静漫天星光的时候。
大竹峰上,竹林之畔,山风徐徐吹来,带动了竹影婆娑,隐约有几分凉意。远处竹涛滚滚,似海浪永无止歇,悠悠传来。星光之下,隐身于黑暗中的楼阁殿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两个身影坐在青竹之下,借着淡淡星辉,仍未入眠。
“修道之人不同于凡人,种种奇功妙法锤炼肉身,天长日久下来,肉身自然而然便比凡人强健许多,因此许多对凡人是致命的伤害手段,放之于修道人身上便没有什么效用,世间人往往将修道之人视作神仙,多半便由此而来。”张小凡语气平缓,淡然地说着。
王宗景默然点头,心里却是一动,心想自己这肉身却也比普通凡人强健不少了。这时,只听张小凡又是淡淡地说了下去:“不过无论道行怎样精深、神通如何广大,修道人终究也还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办法对付的。”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王宗景,那目光平淡而温和,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却隐隐有一丝深藏的凌厉滋味,让王宗景下意识地肃然凝神,“要杀一个修道人,法子是极多的,道行低的,便与杀凡人差不多;而道行越高的人,自然也就是越难杀。”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请前辈教我。”
星光闪烁,竹涛阵阵,夜晚清冷的山风从远方吹拂而来,将两人身后的竹林吹得哗哗轻响。不知为何,张小凡看向那片竹林的目光有那么瞬间的迷惘,片刻之后,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低沉的话语,在王宗景的耳边悄然响起:“其一,致命伤处。修道人体质迥异常人,但身上仍有几处至关重要之地,一旦重创便足以致命。头、喉、心、腹,皆为要紧处,其中以头颅最重,腹部最轻,但腹部丹田往往是修道人精气凝聚之所,一旦受害,纵然不死道行也必然大损,你要谨记。
“其二,毒。修道人体质强悍,于凡人是致命剧毒之物往往在修道人身上便没了用处,但天地造化无穷神妙,神州浩土广袤天下,仍有些极厉害的毒物,便是修道之人也是无法抵抗的。天下对用毒一道最精通者,莫过于昔年魔教分支‘万毒门’一派,我现在所知的,也大概不过皮毛而已。这世间至毒之物,有腐心莲、恶龙胆、七尾蜈蚣、彩虹蛇……
“其三……
“其四……
“其五……
“其六……”
竹影幽幽,随风轻动,两个人的身影夹杂在幽深细密的阴影中,低沉而细微的话语声,若隐若现地飘荡在风里,在星光闪烁之下,悄然浮起又无声无息地消散在那夜色之中。只是偶尔在那竹叶缝隙间,透过淡淡星光余晖,依稀能看到王宗景略显苍白的脸色。
日头初升,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大竹峰上,伴随着几声狗叫声,小鼎伸着懒腰从那片宅院里走了出来,大黄和小灰则是懒洋洋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他们仨昨晚是钻到哪儿睡觉的。走到大竹峰上的空地外,放眼看去,虽然还是清早时分,但远处厨房那里的烟囱上,却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同时远远地似乎闻到一股饭菜清香的味道。
小鼎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快步便向厨房跑过去了,没多久跑到门口,向里一看,果然看见张小凡正在厨房中忙活着准备早饭,除他以外,王宗景居然也早早地就在这里,站在一旁帮着做些闲活了。
“爹!”小鼎一声叫唤,跑了进去,张小凡放下手中锅瓢,回头看来,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微笑,俯身将蹦跳着跑来的小鼎一把抱住,举了起来,在他圆圆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同时笑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可以多睡一会儿嘛。”
小鼎笑嘻嘻地道:“没事,爹,早上我醒了就睡不着了。”说着转头向站在一旁的王宗景看了一眼,略微一怔,却是看到王宗景虽然没什么倦色,但面色略显苍白,眼中隐隐有血丝,倒像是彻夜未眠的模样,不由得奇道,“王大哥,你昨晚也没睡好吗?”
王宗景笑了笑,没有接话,其实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睡觉,就那样一直在大竹峰竹林之畔,听着张小凡的教导整整听了一晚上,直到此时,他脑海中仍是不停地回荡着这一晚所听闻到的种种耸人听闻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那些魔教数千年传下的种种凶狠古怪的杀人法子,只有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但其中那些令人惊叹的奇功妙法,却也同样令人眼界大开,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张小凡站在一旁,却是听出了这小鬼话里有些东西,伸手轻轻一拍小鼎的脑袋,笑道:“怎么,听你的话昨晚你自己也没睡好吗?”
小鼎嘟了嘟嘴,道:“是啊,二师伯晚上睡觉时就爱打呼噜,吵死人了。”
张小凡奇道:“你好好的跑去大义师伯屋里做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去陪你娘亲?”
小鼎咧嘴一笑,却是回身指了一下跟在身后的大黄小灰,道:“都是因为它们喽。”
“汪汪!”大黄张嘴叫唤了两声,看来对小鼎表示了些许不满,倒是小灰笑嘻嘻地拿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让它安静一些。
小鼎耸了耸肩,道:“本来我昨晚是先去找娘了,结果进了门说了会话儿,才想睡的,娘一看大黄和小灰也想赖到床上,便嫌弃它们两个脏,把我们一起赶出来了。”
张小凡失笑,便是王宗景站在一旁也莞尔。
张小凡俯下身子,笑着对小鼎道:“没事,下次爹跟你娘说一下,咱们就把你留下来,光把大黄和小灰赶出去行不行?”
“汪汪汪汪!”
“吱吱吱吱!”
狗吠声与猴子叫声同时响了起来,站在小鼎身后的大黄小灰都是怒目而视,看来大为不满。
小鼎也是怔了一下,然后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大黄和小灰可是我的好朋友,不能把它们赶走。”
“呜呜……”大黄看起来一下子感动了,凑到小鼎身边,拿自己硕大的脑袋拼命蹭着小鼎的裤腿,亲热无比。张小凡哈哈大笑,却是一把将小鼎又抱了起来,搂在怀中,小鼎躲闪了一下,没躲开,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王宗景站在一旁微笑看着那欢笑温馨的父子,心中没来由地也温暖了一下,同时心中也是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仿佛也有着截然相反的两面,一面是温暖光亮的,另一面,却仿佛是深深隐藏在阴影中的黑暗。
吃过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趁着小鼎在大竹峰上玩耍的时候,王宗景在厨房里又向张小凡请教了些不解之处,昨晚张小凡对他所说的多为粗略大纲,并不涉及种种魔教怪异功法,这些东西也是要等待日后有机会再传授的,不过王宗景仍是抓紧时机将自己心中疑惑向张小凡提了出来,这样的机会他心中明白是不会太多的。
张小凡倒也没有私藏的意思,只要王宗景询问的,他都一一解答。如此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下山的时候,仍是杜必书将他们送往山下。离去时候,小鼎倒没有什么离别苦意,兴高采烈地一挥手,便踏上了骰子法宝,反倒是王宗景却有几分依依不舍之意,向站在边上的张小凡挥手告别时,目光中敬重里带了几分难舍尊敬。
张小凡对着他微微笑着,挥了挥手,脸上神情仍是那样温和,似乎早就看穿了这世间分离事、别离意。
穿云过雾,一路无事到了山下,与杜必书告别后,王宗景与小鼎便向青云别院走去,一路上小鼎蹦蹦跳跳,王宗景心中也有心思,十分心意中仍有九分是在细细品味着昨夜张小凡所教授的那些东西,不知不觉间,便落后了小鼎许多,等他偶然抬头却望见别院大门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回来,而这个时候小鼎带着大黄小灰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青云别院大门口处,白天中的这个时候显得颇为热闹,进出来往的弟子不少,当然最显眼的还是站在门口的几位青云弟子,那些参加青云试的新人弟子大部分对这几位青云弟子都是面带敬意,而包括熟人柳芸在内的青云弟子倒也没什么自大之态,往往都是谦和微笑回礼。
王宗景走了过去,柳芸眼尖,却是先看到了他,一时笑道:“咦,这不是细雨师妹的弟弟吗,最近是特别用功了么,可很少见到你了啊?”
王宗景哈哈一笑,摇着头敷衍了两句,顺口又问了一句姐姐的情况。柳芸想了想,笑道:“细雨师妹这几日没下山,应该是又被师父留下教导了吧,假以时日,以她的资质,成就必定不可限量,超过我是一定的了,说不定连欧阳师兄都……咦,欧阳师兄呢,刚才不还在这里吗?”
柳芸回身看了看周围,有些奇怪地向旁边另一位青云弟子问道,王宗景目光转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身形高瘦,却有几分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却是当日曾在山门巨石那儿见过一次的绰号名叫“竹子”的那位青云弟子。只听竹子道:“哦,欧阳师兄刚走开不久,像是有什么事,去了别院里面了吧。”
柳芸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王宗景笑了笑,又跟他们说了两句,便走进了别院。
看着王宗景渐渐走远,个子高瘦的竹子却是悄悄走到柳芸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柳芸美目转动,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了?”
竹子扫了一眼周围,见旁边几位青云弟子都站在另一侧,并不在附近跟前,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师姐,不是我这做师弟的挑拨,可是总觉得师父他们对王师妹有些太好了,什么事都宠着她,连带着对王师妹的这个弟弟也有些与众不同。还有欧阳师兄,这些日子来对王师妹的情意也是越发明显了,可是他就不明白,你……”
“好了!”柳芸眉头一皱,却是出口喝了一声,打断了竹子的话,随即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地道:“这事你别管,师父师兄们宠爱王师妹,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我们做小辈弟子的,没有多说话的余地。”
竹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王宗景一路走回了自己的住处,乙道廿三院的院子隔了一夜,仍然和之前一样的安宁美丽,不过王宗景此刻心事重重,大部分的心思都沉醉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思索回味着那些新得来的东西,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庭院之中的景色,恍惚行走间,也同时忽略了身后远处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呼唤,一路走着,走回自己的火字房,顺手“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宗景哥哥……”苏小怜在廿三院的门口处停下了脚步,面上的惊喜之色慢慢淡去,换成了略带失望的一丝表情,不过看起来她并没有责怪前头王宗景的意思,相反的,隔着院门站在台阶上的她,望着廿三院中火字房的房门处,目光仍是带了几分温柔。
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苏小怜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最后看了一眼火字房的房门后,她转身下了石阶,向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了去。别院大道上,出来散心走动的新人弟子有许多,看上去苏小怜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很快就要融入人群中去。只是距离她数丈之外的地方,人群之中却有一位面目英俊的青云弟子,正是五大长老之一曾书书座下的得意弟子欧阳剑秋,此刻但见他目光炯炯,却是正落在走在前头的苏小怜背影上,脚步缓缓,一路毫不起眼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苏小怜看上去一无所觉,周围人也没注意到欧阳剑秋有丝毫不妥,就这么离开了廿三院。然而便在此刻,在欧阳剑秋的身后稍远处,一个苗条的身影转了出来,赫然正是柳芸,只见她眉头紧锁,目光中带了几分疑惑不解,看着前头欧阳剑秋的身影,她的道行远比周围那些刚刚进入修道中人的普通弟子要高,很快便看出了欧阳剑秋的目标正是在前头一位看着不算起眼的小姑娘身上。
柳芸若有所思地看着欧阳剑秋暗自跟踪苏小怜渐渐走远的身影,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光芒。
欧阳剑秋跟在苏小怜的身后,时远时近,从外表看去并未有显露出丝毫对前头那女子感兴趣的模样,旁边的人也看不出来他正在**于苏小怜身后。不过他出身于曾书书门下,一身道行远远高出了这周围众人,虽是两人间距离有些远,但并没有丝毫跟丢的可能性,而苏小怜也丝毫没有察觉的迹象。
眼看着苏小怜一路走去,似乎是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回的样子,欧阳剑秋心里略有些失望,但也不愿就此放弃,仍是一路远远跟着,眼看着拐入了最后一条别院大路庚道,苏小怜仍是不紧不慢向前走着,欧阳剑秋才要跟上,忽然只听从旁边传来一声带了几分惊讶的笑声,一只柔荑伸了过来拦住了他,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呀,欧阳师兄,你不是在门口当值的吗,怎么会闲逛到这里来了?”
欧阳剑秋吓了一跳,本来倒也没什么,但眼下不正是在做偷偷摸摸的事儿嘛,多少有些见不得人,心虚之下,一时间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响,却是下意识地反手一拍,挡住了那只拍向自己肩膀的手掌。
两只手臂相交,两人身子都是轻轻一晃,随即分开。欧阳剑秋出手即悔,同时眼角余光扫处,也已看出身边那人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妹柳芸,更是吃了一惊,皱眉愕然道:“柳师妹,是你?”
柳芸收起笑容,带了几分奇怪神色,看着欧阳剑秋道:“自然是我了,师兄,你怎么了,看着好像有些奇怪啊?”
欧阳剑秋怔了一下,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妹,我好好的,你莫要多想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一惊,转头看去,却只见眼前大道上弟子往来走动,一时之间却是再也没看到苏小怜的身影了。
柳芸站在他的身旁,从侧面看到欧阳剑秋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神色,目光闪动了一下,微笑道:“师兄,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欧阳剑秋如梦中惊醒,一下子回过头来,看了柳芸一眼之后,只见她面带微笑且笑容温和,似乎这句问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里面,饶是如此,他也不愿再就此多说,只是含糊敷衍了几句:“嗯……没有,我就是随便走走罢了。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便转头当先向前走去,柳芸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有些摇摆不定,落在欧阳剑秋的身上,带了几分沉吟之色,片刻之后,也跟着走了过去。
待他们二人都离开了此处,外头的大道上看去仍然和平常一样平静,这时在路边上一处挂着庚道四院牌子的庭院门里,苏小怜慢慢从门后转了出来,面上带了几分凝重不安,望着欧阳剑秋与柳芸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脸上神情变换,阴晴不定。
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苏小怜眼中露出几分决然之色,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身子一动,刚想回身,不料就在这时猛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向后转时忽地撞上了另一个强健的身体,一股反弹之力传了过来,让苏小怜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苏小怜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却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男子,面貌俊朗,身着长袖绸衣,风度翩翩,腰间一条镶玉麒麟带,宝光隐现,似非凡物,一眼望去,这男子周身虽无金银,却自有股富贵清朗的风姿,令人心折。
而刚才那瞬间的一个接触相撞,似乎也表露出这年轻男子并非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那男子被苏小怜撞了一下,面上略显不悦,但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看了苏小怜一眼,皱眉道:“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小怜自小便在庐阳苏家长大,因为种种原因,看多了异样目光,这男子现在这般清朗风度中略带不屑的眼神,却正是她往日见过太多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家子弟的目光,心中不知怎么气往上冲,冷冷地瞪了这男子一眼,道:“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我?”
“咦?”那男子看起来像是有些惊讶,望向苏小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片刻之后,却是嘴角浮起一丝有些玩味的笑意,道:“你不认识我吗?”
苏小怜在心里嗤笑一声,心想八成又是一个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世家子弟罢了,反正如今这是在青云别院中,又不是凡俗人间,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理会这男子,扭头转身,便打算走了。只是这个时候那男子倒是微微一笑,伸手拦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微笑道:“我就住在这院子里的,平日没见过你,所以问上一句,你说应该不应该?”
苏小怜一时哑然,仓促之间也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随口道:“我是不小心走错了,现在就走。”
那男子笑了笑,道:“居然是走错路了,这倒是少见,不过也算是缘分,请教姑娘尊名?”
苏小怜脸上微红,但心中总有些不情愿,哼了一声,道:“你又是谁?”
那男子灿然一笑,袖袍挥动,道:
“在下管皋。”
第六十二章秘术
乙道廿三院,火字房中,王宗景安静地坐在房中,似在沉思,在有些阴暗的光线里,神情阴晴不定。这些日子以来,许是天天见面,周围的人都没怎么发觉,但是王宗景的气质容貌,却已是在不知不觉中比当日刚进青云别院时成熟了不少,少了一分野性,却多了几分沉稳。
只是此刻他沉思良久后,面上神情却又缓缓起了变化,像是想起了什么,渐渐露出一股恨意,面上也有一丝戾气掠过。如此又过片刻,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从桌上拿过一张白纸,去过笔墨,微微凝神片刻,便往纸上落笔。
握笔沉腕,看上去他的速度并不快,并且在纸上出现的墨迹并非成字,反倒像是些简单粗糙的线条,渐渐构成了一些框条,隐约看去倒像是些房屋道路的模样。每画几笔,王宗景便会停笔仔细思索一下,然后又继续画下去,随着纸上的画迹渐渐成形,他面上的愤恨之意反而淡了下去,只是一双眼中光芒亮了起来,容色冷淡间,凝视着那片像是某个村子小路屋宅模样的图画,特别是被很多间小屋围在中间,看去显得特别大的那间屋宅,他盯着那里看了很久、很久……
“五年……”
那片静寂中,隐约听到他低沉的自语声。
这样有些沉闷的日子,对于满怀心事的人来说似乎过于漫长,不过就在第二天,整个青云别院里所有参加青云试的新人弟子,便得知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在这次青云试开始后接近半年的时候,青云门忽然决定让所有参加青云试的弟子都参加一场闻所未闻的考验,根据宣布消息的青云门师长所言,所有的新人弟子都会进入一个青云门以大神通道法所创的异境,在其中经历诸般考验,最后找到一种藏匿于秘密处的“青木令”牌,方可算是通过。
此言一出,几乎震惊了所有参加青云试的新人弟子,要知道青云门举办青云试已然多年,到如今名扬天下,其中的规矩过程也早就被人熟知。历来的青云试中,都只是青云门传下试炼功法,令所有弟子自行参习,待一年期满后再逐一考核,其中或也有些许改动,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动静,不算什么,却是从未曾像今年这次一般,突然搞出一个所有弟子都必须参加的新事来。
显而易见,动静这么大,此番异境之举必然是青云门对青云试新加入的重要举措,也必定对半年后青云试结束时挑选入门弟子有重大影响。其间虽然也有不少弟子心怀诧异,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境之行颇有不满,然而青云门乃是名动天下的豪门巨擎,那些平凡的弟子倒是没有什么多言的,不过是言出必行四个字罢了。
而有所抱怨的新人弟子中多是出身不错的世家子弟,按照如今的规矩他们只要老老实实修炼下去,在背后家族的助力下,能入选青云门的机会会比一般人家出身的弟子大得多,也有不少人心中怀疑青云门此举是否也有纠正这样局面的意思。不过不管怎样,此事既然宣布,便是定了下来,大家抱怨过后,总不能也就此退出青云试,所以很快众人的注意力便放到了随之公布的异境之行的规矩上。
异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青云门师长并没有细说,众人所能知晓的只是那地方颇为神奇,乃是青云门大神通道法所造,不过既然能容纳九百余人的青云试弟子,那地方必定是小不了的,由此也能看出青云门道法之强大。至于大家需要争夺的青木令,倒是被详细形容了一下,是一块约莫五寸大小的青色木牌,上面刻着青木令三字,很是好认。
在异境之中藏匿于各处的青木令牌,总共只有四十面。也就是说,最后能够胜出的机会,也只有四十个而已。
除此之外,青云门师长们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能够来参加青云试的弟子们又有几个是蠢笨之人,轻而易举地大家便想到了过往数次青云试中,最后青云门收入门下的弟子数,都正好是四十人而已。
这两个数字如此巧合,其中含义可谓意味深长。
时间,便定在三日之后。
回到各自院子的青云试弟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动心思,多数人一时都没有心情去修炼了。所有人都在谈论着这次异境之行,谁也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