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是一条狐狸!

玄竹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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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奕的嗓音清亮疏冷:“大夫人让她跪什么?”

    南奕的生母侧夫人北氏,原先是个外室,母子俩也就两年前才被接入将军府。

    然而武节将军对南奕这个外室子宠爱非常,不仅允许他继续唤北氏为“母亲”,还放纵他称嫡母将军夫人为“大夫人”。

    “跪什么?”她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当然是跪昨日她纵火自焚之事!若非救火及时,那烧的可不止一座正宪阁,死伤要波及府中众客!”

    “是啊,昨夜正宪阁大火,影响很是恶劣。”孟令满面认真:

    “所以儿媳前来,便是要揪出那纵火真凶,以安抚昨日来府上给大夫人庆生的宾客之心,也是为我自己洗刷冤屈、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嗤!”南茗嘲笑出声,“你自己放的火,还想给你自己讨公道?三嫂你是脑子磕坏了还是被烟呛傻了?”

    “茗儿怎么说话的!”将军夫人轻斥道,眼神却同女儿一样的嘲讽无比。

    其余人等也是与将军夫人神色无异。

    因着卢梦令是寒门出身,父母早去,再无甚背景,将军府里的人本就瞧不上她。

    如今这般作态,这一开口,那更是让人鄙夷了。

    礼数全无不说,就说这脑子,嫁进来的这三个月就不怎么够使,昨儿再给一烧,怕是整傻整疯了吧?

    最终还是武节将军看不下去,咳了一声,沉沉道:“老三媳妇,你说你要当堂自证清白?”

    “回父亲,正是。”孟令淡笑道,“我们先来说说……这火是怎么烧的吧?”

    将军夫人讽道:“昨日你放火的时候就一言不合,怎么这会儿要说你怎么放的火了?”

    “因为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我纵火自焚的话,为什么屋外会有点火的痕迹?我是嫌自己烧死太慢,还是怕自己突然想逃出去,所以破釜沉舟里外共烧,围困自己还是怎的?”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是这样了啊。”南茗冷笑道,“你埋怨我三哥冷落于你,死心甚坚,这有什么不对的?你甚至心肠歹毒,还想烧死别人陪葬!”

    “死心甚坚?我?”孟令很是讶异不解,“我才嫁进来三个月啊,何况夫君只是勤于练武,全力准备武乡试,我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南茗又要回怼,却被将军夫人拉住。

    现在看来,茗儿在这件事上很可疑了。偏偏这丫头还浑不自知,一心只顾着反驳卢氏。多说多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了马脚!

    “火烧旺了蔓延到屋子外面,有什么稀奇的。”将军夫人居高临下地,“卢氏,你编完了就认错吧。”

    孟令苍白的脸上露出灿笑:“大夫人,这个不需要编呢。寝屋外面点火残留的酒,是可以验出来的。”

    将军夫人冷道:“那你验罢,看你还有什么歪理邪说!”

    “多谢大夫人准许。”孟令看向身旁的少年,“那麻烦父亲派人去正宪阁,从地砖缝隙间取一点儿土,再捕一只蝴蝶来。”

    大堂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操作?

    武节将军深深地看了孟令和南奕一眼,当即让自己手下的小厮去照做了。

    小厮很快便将正宪阁楼脚地砖间的一抔土和一只蓝蝴蝶带来。

    将军夫人冷冷地望着她道:“你要的东西取来了,要验什么你赶快吧。”

    孟令盈盈一笑,“只要验出正宪阁外面这土里残有酒,就能证明寝屋外的火不是蔓延,而是人为。”

    说着,她毫不嫌脏地用手在那抔土里捏起一撮,在蓝蝴蝶鲜艳的翅膀上来回擦拭。

    看着蓝蝴蝶被土擦过的左边翅膀,孟令再次露出淡笑,对小厮道:“拿起来让大家看看,用土擦过的蝴蝶翅膀,是不是从蓝色变成了绿色?”

    大堂众人见此讶异。

    南茗不屑道:“蝴蝶翅膀上有粉,随便什么东西刮擦一下就掉了,你这算什么?当我没捕过蝴蝶玩儿呢?”

    将军府的众人原本还有些惊奇,一听这话好像真是这样。

    于是落在孟令身上的眼神变回了鄙夷。不懂就不要乱装!

    孟令却依然十分平静,对小厮又道:“你在沐颐园随便挖一点土来。”

    小厮照做。孟令用另一只手捏了些沐颐园的土,擦在蝴蝶完好的右翅膀上。

    “奇怪!”靠的近、看的最清的二少夫人惊道,“右翅膀擦过土后还是蓝色的,没有变绿!”

    同样是土,区别不就是一个在正宪阁,一个在沐颐园么?

    为什么同样拿土摩擦蝴蝶翅膀,会出现不同的结果?

    “蝴蝶翅膀碰到酒,是会变色的,因为酒会使上面的磷粉显著脱落。”孟令悠然笑道:

    “大家都看到了?正宪阁的土和沐颐园的土便是区别在此,所以——正宪阁的外头,被人洒了酒呢。”

    “那又能说明什么?”南茗切了一声,“只能说明你破釜沉舟弄了酒,里外点火围困自己咯!”

    “不,我还有他人放火的证据。”孟令回笑,“点火用的火把。”

    将军夫人蔑笑:“一根火把又如何?它还能指认是谁拿着它放火不成?”

    “大夫人所言正是。”孟令神情欣然,“就凭那火把,儿媳能揪出拿着它放火的真凶。”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南茗,眨了眨眼道:“这就需要小妹帮我一点儿小忙了,我需要借小妹院子里的妈妈丫头们一用。”

    南茗眼里闪过一道惊慌,又壮起气来怒道:“你凭什么偏挑我院子的?卢梦令你怀疑我呢!”

    “无凭无据就这般针对茗儿,你倒真是够讲道理的。”将军夫人冷嘲道,“你要人?我院子里的借你用也可!”

    反正不能用茗儿院里的。

    虽然理智告诉将军夫人,这个卢氏根本就是看着茗儿心虚故意胡编乱造,想让她们先自乱阵脚。

    可直觉由告诉她,不能让卢氏用茗儿的人,因为茗儿经不起。

    然而身旁却传来武节将军沉厚的声音:

    “那就依老三媳妇所言,去把小小姐院子里的下人都叫过来!”

    南茗的脸色唰地煞白无比,比孟令虚弱的苍白还白:“父亲,你这是助长姓卢的威风,让她踩在女儿头上啊!她说什么就能怎样,那女儿日后岂不是任她欺凌?!”

    将军夫人也急了,“老爷,这不合——”

    “少废话!”武节将军厉声道,盯着女儿的目光锐利非常,“你若问心无愧,又何不坦然让她去验?”

    孟令隐晦而意外地看向武节将军,这回倒是诚心地屈膝行礼:“多谢父亲。”

    这时外头传来禀报声:“报!小的余良,奉三少爷吩咐采买少夫人所需金器前来。”

    万事俱备了呀,孟令笑了:“正好父亲拨了人手,那就请这位小哥去帮帮忙,处理一下那些金器吧。”

    她写了一张字条给武节将军的小厮,让他携字条去找余良做事。

    有了武节将军发号施令,南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很利索地全到齐了。

    孟令又对武节将军的小厮吩咐了两句,片刻后,他端着一个很深的方盆子回来。

    “这盆子里的水,叫‘耀灵水’。”孟令让这群人排好队,“现在,便请诸位依次将手浸入盆中,而后站在光下,晒到手干——切记不可以自己擦掉。”

    她顿了顿,声轻却令人不明觉厉地笑了笑:

    “手干后,谁的手上呈现出异样的颜色来,谁就是昨夜放火杀人、栽赃于我的真凶!”

    众人:“……?”

    耀灵水?

    那是什么鬼怪玩意儿,放火的人碰了它,手上会有颜色?

    “你这算讲的哪门子道理?”南茗嗤声冷嘲,“我看你是妖言惑众!”

    “当然是讲道理啊,”孟令温和虚弱再次一笑:

    “因为火把的把柄上,是有制作时的油料残余的。而火把上的油料很难用清水一时洗净,若遇上‘耀灵水’,手干后则会发生变色。一会儿这些丫头婆子们手都浸水晒干,谁拿过火把,一目了然。”

    哦……原来是这样啊。

    众人再看了那盆子水几眼,既惊奇又不以为然。

    那又能怎样?

    纵火犯又不是傻子。

    你都说了这水碰了会暴露犯人,那犯人还会乖乖把手泡水里吗?

    就算泡了,偷偷擦干还不容易吗?你说不擦就不擦啊?

    将军夫人心里一松,而后轻蔑。

    毛丫头,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南奕暗暗扯了下孟令的袖子。你行不行啊到底?

    孟令回了他一个瞪眼。

    怀疑姑奶奶的人脸都要被打的啪啪响!

    而这边,从第一个丫鬟开始把手放到深盆子里。

    盆子很深。

    从旁人的角度,是看不清丫鬟婆子到底有没有把手浸在“耀灵水”里的。

    武节将军的小厮本想上前监视,却被孟令吩咐去盯着沾完水的丫鬟婆子,有没有人偷偷擦手。

    南奕懒洋洋地旁观,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孟令半倚靠着他休息。

    原主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啊,等这次伤养好后,必须开始以她生前的职业素养要求来锻炼筋骨了!

    很快,南茗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完成了,已经沾湿了手站在晨阳下。

    她们被武节将军的小厮要求低头躬身,将双手摊开,向前伸直贴于两耳侧,以便他监督有没有人悄悄擦手。

    随着十几双手上的水渍逐渐晒干,令人惊异的情况发生了——

    所有丫鬟婆子的手上,全都泛起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色。

    在晨阳的曦光下,如同撒了耀眼的金粉一般!

    大堂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照卢氏所言,拿过火把因而沾上油料的人的手,再浸过“耀灵水”之后,会变色。

    可是这些人的手,全都变色了。

    怎么会这样!

    原本一副混不在意看戏模样的南奕,扫了眼这群下人,眸光忽的幽深起来。

    卢梦令……真是一条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