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开了

范清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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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桑花开啦,已经开了很久了。也就是最近,我才知道,原来这花叫格桑花。之前写文章时,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经常经过这个地方,不过没有停留太久,简单驻足,远远看一眼这紫地有些夸张的格桑花。

    那天是周六,每个人都很悠闲,太阳仿佛也在过周末,懒懒地晒着这片四季如春的土地。格桑花开地好绚烂,绚烂在阳光里,绚烂在人的心头。

    格桑花边上有个亭子,很小很小。缩在一颗大榕树下,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还有个亭子在这。亭畔摆着几个石凳,我坐在石凳上,想着离格桑花近一点。

    其实,吸引我的并不是这片格桑花。亭畔的大榕树下,坐着一个女生。经过她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白皙的皮肤,浅净的面庞上嵌着一双深眸,也弯着一缕娥眉。忽然觉得身边的格桑花,瞬间没了颜色。

    一只蜜蜂禁不住花香的缭绕,在格桑花间不停地穿梭,殷勤地采着花蜜。我便坐在离她不远的石凳上,身边就是那片绚烂的格桑花。

    她穿着卡其色的外套,有点肥大,越发显得她身材的娇小。里面是粉色的志愿者短袖,那天是校庆。也不知道她是哪个校区的,没好意思上去问。

    把眼偷偷瞥向她,偶尔会撞上她的视线,忙低下头。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心里一阵打鼓。也许我该做点什么,缓解此刻内心的纠结。

    读点东西吧,化情诗词当中,应该会让我宽心些。随便翻了翻《浣溪沙》、《鹧鸪天》等词牌,一溜读下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以发出一种空灵的嗓音,好像来自于山谷,又好像碎玉裂冰。我喜欢用这种嗓音读诗,因为它甚至可以感染到我自己。

    格桑花下是一缕小溪,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有的。自有它起,就有不断的流水,流过石缝,流过心间。耳边是泠泠溪水,亭畔有淡淡花香,余光有浅浅伊人。

    手边是一杯刚买来的奶茶,冰凉凉的,这个天气,刚好合适。口干时,我会抿上一口。不贪喝,我也不渴。她坐在那,戴着白色的耳机。好像也没什么事。

    读会儿诗,又读会儿自己的文章。眼有些酸涩,偏头看看那片格桑花,一只只蜜蜂忙碌在一片紫雾里,不厌殷勤。我侧目看了一眼她,嘴角上扬,眼带笑意。似有所思,又若无其事。

    读着累了,我站起身。走进了那片格桑花。一方绿草地,铺开一片格桑。一缕小溪,从花间流了出来。伴随着溪水的是一道弯折小路,像有规律地排列着一颗颗小小的青石,垫着人脚底痒痒的。两旁的花好像有意的触碰着着我的衣角。

    溪底随意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鱼儿穿梭在石缝间,嬉戏在溪流里。完全无视岸上经过的行人。偶有一条金鱼溜过,速度很快,在池底的清灰色映衬下,红得格外耀眼。没等细看,就不知道躲藏到哪块石头底下了。我不是鱼,但我觉得它们真悠闲。

    几片花瓣落在了溪水上,随着溪流的方向慢慢地飘向远处,不知道去哪了。

    已是深秋,却没有一点秋日的寂凉,懒懒的秋阳里,连偶尔触碰到脸上的风都是暖暖的,分明是深秋的午后,却更像是早春的温柔。顺着这缕暖风,我又坐回了石凳。她还在那,安闲如旧,真像一朵格桑花。不,她比格桑美多了。

    这颗榕树是真的大,遮出了很大一片阴凉。偶有几声鸟鸣,很是悦耳。一片叶子落下,竟感到些凉意。我还是没敢过去打个招呼。

    一个不认识的师弟认出了我是艺术院的,过来让我帮个忙。我心头一紧,觉得要去好久。但也不好拒绝,便说了声,我等会过去。

    我望了望身旁的格桑花,犹豫了会儿。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你是本校区的么?”

    “南校区的。”

    ……

    “加个微信吧。”我故作随意。

    “加微信干嘛。”她浅笑着问,同时打开了微信。然后我说着些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一边等她点开二维码。尴尬的是,她不知道二维码在哪,更逗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操作。我平时很少用微信,除了付款就是乘车。

    一番面红耳赤,可算是加上了。随后我便去听了讲座,算是帮校庆个忙了。中场休息时,我出去上厕所,她还坐在那。我没好意思过去。

    后来,讲座结束,我又在格桑花旁走了好几圈,格桑花一样地烂漫。她依旧在那,不言不笑,宛若深秋的一缕暖阳。

    我照旧没有过去,然后,便向别的地方走去。我在写文章,写了好久了。这一写,便是几天。我抽不出时间,也不好意思联系她。

    她的微信昵称叫“遇见”。我涩涩地给她打了个招呼。过了很久,她才回复。然后没事我们就会聊会儿天。

    “那天我一直在听你朗诵,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偷听一个人讲话。”她跟我说。我又惊又喜,原来那天不仅是她吸引着我。其实我们聊的最多的也就是那天的午后。聊地越深就越发现,那天,我沉浸在格桑花里,她痴醉在我的声音里。我们都各自揣着一个美好,却又装作若无其事。

    直觉判断,她不是单身。我也没问,也不敢聊太深。尽管如此,我依旧很开心,也有些怅惘。那天晚上,我填了一首如梦令。

    犹记清闲午后

    词句浅吟几首

    天色可多晴?

    一片格桑依旧

    拂袖拂袖

    已傍石溪流走

    第二天的午后,也就是今天,我又来到了格桑花旁,榕树亭畔。几个石凳依旧在凉阴里,没人坐。我站在树下,这应该是一棵百年老树。抬头望去,粗壮的枝干,浓密的树叶织出了一片无穷的深绿。几缕日光透过偶然的缝隙,地上是几点光斑。

    我看了看那个无人的石凳,发了会儿呆。明知这里不会有人,但还是禁不住有些落寞。便转过头,走向了那片格桑花。

    几天不见,花是一样的紫,一样紫得夸张。蜜蜂好想没有松懈过,依旧忙碌花间。

    走近就会看到,其实不全是紫色,在一片或浅或深的紫色中,也偶有几朵白色的格桑。白得很净,白得很雅。刚好,我也一身白衣,立在这片紫色中。

    我在青石路上不断徘徊,走到头,然后掉回,重复着往返。

    一只蜜蜂落在了小溪里,在流动的水流里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随着溪水缓缓而下。我蹲下身子,拉过脚边一根细草,伸到了蜜蜂身边,它猛地抱住,没等到我回拉,便扇动翅膀,飞得很高。我想此刻,它应该很幸福。

    我继续在青石路上徘徊,溪流里已飘着许多花瓣,比前几天多了许多。有些跟着溪水悄悄地流走,有些停留在鹅卵石的缝隙里。水中的鱼儿哪会在乎这些落花,自顾悠哉地游着这弯溪水。

    和她简单地聊了会,其实聊了很久。此时她正坐在去看男友的车上,有点晕车。越聊越觉得她有趣,一种像是复刻我的有趣。

    依旧聊着初见时的场景,那个午后,仿佛是我们聊不完的话题。我给她讲了昨晚填的如梦令。她知道,词里的格桑花写的是她。

    她给我发了一首作品让帮她品鉴一下。像是她男朋友写的。尽管写得很胡溜,东拼西凑乱糟糟的。但我还是给她分析得滴水不漏,深情款款,把我自己都感动到了。最后她告诉我那是她爸爸写给她的。隔着屏幕我都能听到她的笑声。我也乐得不行,说道:“这是你爸爸写给上辈子的小情人的。”

    聊着聊着,不禁聊到了感情方面,我哎了一声。

    她问了句:“师兄恨嫁啦?”

    我顿了一下:“我想到了半句诗。”

    “?”她发了个问号。

    “还君明珠双泪垂,”

    “什么意思?”她问。

    “不用说破,此刻,我只能说半句。”

    她回了句好吧,然后说自己困了,想睡会儿。我说:睡吧,刚好我写篇文章,就叫“格桑花开了”。

    一片格桑紫或白,游蜂绕树引香来。

    悠闲时刻且舒怀。

    浅底溪清鱼自乐,深秋风暖日长开。

    青石小路久徘徊。

    2019.11.21范清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