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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燃着柴火,柴火旁烤着串好的雪牛肉——这些牛肉当然不是兰青云他们的坐骑,他们是在房屋里的储藏柜找到的这些食物。
伦娜和伦克喝了一杯刚烧好的热水,暖意遍布全身,胃中的痉挛慢慢平复,他们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就在刚刚烧水的时候,伦娜和伦克没有倾听钦达拉的劝阻,执意要去看看村后的情况,他们举着火把出门,兰青云闲来无事也跟在了他们身后。只是在他们回来的时候,伦娜和伦克两人面色极其难看,就像是见到了恶鬼一样,而他们两人的身上还有呕吐的残留物,显然已经上吐上泻?了一回。反观兰青云的神色却并未有许多变化,这让伦克不禁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少主,别的不说,光是胆识这一块,我认输了,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你。”
面对伦克的赞赏,兰青云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只是递给了伦娜和伦克各自一个水杯,里面盛着倒好的热水。
“狮皇大人,少主,看我找到了什么?”钦达拉从屋子角落的地板下拿出一个玻璃瓶子,上面还包裹着严冰,看样子,已经被埋藏在雪里很久了。
“玻璃?”兰青云疑惑,“又是西方的玩意儿吗?”
“是,那些西方佬总是在为他们口中的‘科学’洋洋得意,最近听说他们又发明了什么‘电’和‘蒸汽’的鬼玩意儿,他们还妄称世界的历史即将改写。”钦达拉说道。
兰青云点了点头,心中大致有了个了解,这个世界的科学水平已经达到了他原本世界中旧世界里工业时代的水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们看看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钦达拉晃了晃那个玻璃瓶子,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阿修司坐在兰青云身旁,看着那东西,挑了挑眉,“酒?”
钦达拉咧着嘴,脱去铠甲的他就是一个普通北地士兵的样子,茂盛的胡须也掩盖不了他脸上浓厚的笑意。他用手轻轻一捏,便将覆在瓶子上的冰壳捏得粉碎。
“好东西呀,产自西方拜兰的酒!”钦达拉拿着瓶子看了看,上面熔铸的字体书写着这瓶酒的简介和来历。
钦达拉见着酒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的冷冽和肃穆全都消失不见了。
兰青云看着钦达拉像个孩子发现宝藏似的神态,不免心中莞尔。原来每个人都一样,身上都有一层外壳在保护自己,可世界上总有一样东西能让你褪去这层外壳,对于钦达拉来说,这样东西可能就是一瓶好酒。
“看来你对酒很有研究啊,使者大人。”兰青云微微一笑。
钦达拉摆了摆手,“少主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可担不起‘大人’二字。”
钦达拉又将目光放回了那瓶酒身上,“也算不上有什么研究,我就是喜欢喝酒而已。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团长混了不少酒喝,全世界的好酒劣酒都有尝过。”
“像这瓶酒,”钦达拉转过瓶子,让大家都看清了玻璃瓶底有一个熔铸的像是一种花的图案,“这个图案就是拜兰花,拜兰帝国的国花,这瓶酒就是用这种花结的果酿成的。口感醇厚,不烈,喝起来有一股花香。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小村子里居然能找到这种宝贝,这种酒是拜兰皇室的贡酒,一般只用来招待外宾。”
阿修司笑了笑,“这个很好解释。这种好酒在外面都能卖个大价钱,旅行商人们不就是喜欢带一些珍奇少见的玩意儿来北地吗?”
“那这个小村子的人还挺富裕?”钦达拉调侃了一句,也不再管这瓶酒的来历,他四下看了看,“可惜了,这么好的酒,却没有一个好的杯子能拿来装装。”
“你看这个怎么样。”阿修司说着,抬起一只手,手中冰芒闪现,一个由冰凝成的酒杯便出现在他的掌中。
钦达拉惊喜,“没想到狮皇大人还拥有神息万形!”
“不,这不是神息,一个小小的戏法罢了。”阿修司否定道,说话间,他又制作了几个冰杯,“等你们实力到达了皇级就能明白了。”
钦达拉拿过杯子,打开酒瓶开始倒酒,“狮皇大人您可真会说笑,皇级又不是说说就能达到。”
阿修司接过钦达拉递过的酒杯,笑道,“你也知道我是说说啊。”
众人一片哄笑,兰青云也流露出了笑容,他有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曾几何时,他的周围也围坐着一群陌生却又熟悉的人,就着火光,喝着烈酒。只是那时候的他只看见了无垠夜空的最高处,那里有他必达的使命和狠厉的决心。
一杯酒下肚,兰青云咂了咂舌,确实是好酒,嘴里还有回香,那是拜兰花的香味。兰青云已经能够想象得出那个被称为“拜兰”的国度,被繁花包围,熏风吹过,日照大地。
“少主,再来一杯?”钦达拉晃了晃瓶子,里面的酒所剩无几,兰青云点了点头,递过了杯子。
“他奶奶的,真香!”伦克咂着嘴,还在回味,“西方人的玩意儿就是不一样。”
伦克直溜溜地看着瓶子里剩的最后一丁点酒,对钦达拉努了努嘴,“我说使者大人,最后这点酒,要不,给我尝尝?”
“臭小子,吃你的烤肉串,这酒,你就别想了。”钦达拉朝伦克丢过一串烤好的雪牛肉,后者嬉笑着接过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兰青云朝伦克递过了他的酒杯,“还没喝过。”
伦克愣了一下,烤肉的油渍顺着他的嘴角滑下,少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酒给他喝。
伦克正想接过,却被姐姐伦娜打掉了那只抬起的手,“伦克,不许无礼。”
随后伦娜对兰青云说道,“少主,伦克还不懂事,不用迁就他。你贵为少主,我们是没有资格和你同饮一杯酒的。况且,这也不合王族的规矩,兰式诺尔帕家的家规……很严苛。如果少主回到王城还有这样的举动,主上也许不会很喜欢。”
“你对我的家族好像很了解?”
“算不上很了解,”伦娜回答,“我和伦克的阿妈年轻时曾在王城待过,她是王宫里的女仆,她回到石门城后就和阿爸生下了我们。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听她讲的。”
“那你有没有听过她讲起我的父亲,他是怎样一个人呢?”兰青云问道,他对于那个陌生的父亲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知道他是北地的王,受万人敬仰。
而兰青云的心中一直有个结,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将他们抛弃,他曾一度将母亲的死都怪罪在父亲身上。那段时间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只是时间愈久,他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他曾接受宿命的安排毁灭世界,对于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他也将其理解为宿命。
对于他的父亲,他也曾揣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威严?冷酷?风流?但都跟他心中那个弃子于不顾的形象有很大出入。而能从旁人口中了解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君王的样子。
“少主,这种问题……”伦娜看了看阿修司,“你应该去问狮皇大人,他也许是最了解你父亲的人了。”
阿修司啜饮着杯中美酒,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无情。”
他看向兰青云,“主上是我见过的君王中最像君王的人,曾经我以为你也遗传了他的性格……”
阿修司笑笑,“可完全不一样。”
兰青云不再说话,默默喝着酒,可不是吗,如果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会抛妻弃子吗?
“少主,我倒有个问题很想问你。”伦娜看着兰青云,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我?”兰青云愣了愣。
伦娜点头,“少主,你之前说我们是陪着你去送死,说明你心中已经明白这次冬狩的危险性,但你还是接受了主上的安排,你……是真的想死吗?”
这真是一个敏感的问题。阿修司猛地喝了一口酒,一饮而尽,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孤独又悲伤的少年心中那柔软的绝望。
兰青云却淡然地一笑,“你就当我是个奇怪的人吧,奇怪的人做些奇怪的决定不也很合常理吗?”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伦娜的问题。
“那……”伦娜还想说些什么时,阿修司将一串才烤好的雪牛肉递给了伦娜,后者明白了狮皇大人的意图,识趣地接过后,便不再询问。
阿修司说道,“好了,火边闲谈到此为止。你们赶紧吃了好好休息,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钦达拉点了点头赞同阿修司的意见,“对,这次冬狩的集合地在东部冰原,夹在离山和冰裂谷的中央。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而距离冬临节只有几天,三大家族的人举办完庆典就会动身,如果不再遇上雪暴,我们兴许能刚好赶上。”
“迟到几天难道我们就失去了资格?”伦克问道。
钦达拉说道,“何止是失去资格,连我这个领路人也会一并受罚。”
“那不正好吗?没有资格我们也不用去送死了。”伦克眼光瞥了一眼兰青云,带着点戏谑地说道。
“那是你想要的吗?你和你姐姐不是想要参加冬狩来证明自己么?”兰青云淡淡地问道。
伦克被问得哑口无言,虽然之前见识了少主的胆识,但他内心对于兰青云的偏见却从未消失。
伦娜一拳打在伦克胸口,没好气地说道,“快睡吧!”
伦克吃痛,嚷着,“姐你干嘛打我?”
“忘了之前我教你的什么了吗?”
“什么什么?”
“那你活该挨打。”
……
柴火摇曳着,有些许温暖,兰青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两姐弟还在吵闹。
伦克的心思兰青云一清二楚,但他并不会去计较,对于他来说,伦克只是一个小孩子。
倒是伦娜,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成熟,也有一双会观察人的眼睛。
这对姐弟让兰青云想起了曾经一起同行的人,但他却记不清他们的脸庞了,那时的他是想要毁灭世界的魔王,哪还有心思在意身边的人是谁。
可最后改变他的,却是身边人。
真是讽刺。兰青云没来由地想笑,却听见耳边真的传来一阵笑声。
他猛地睁开了眼,还在那间木屋子里,柴火依旧燃烧,伦娜和伦克挨在一起熟睡,阿修司坐靠在他身旁闭着眼,钦达拉抱着拜兰酒的空瓶子也正打着鼾,这间屋子就他们五个人,并没有第六人。
阿修司睁开了眼,看向兰青云,“少主,怎么了?”
“我睡了有多久了?”兰青云轻声问道。
“有一会儿了,在伦娜伦克睡着前你就已经睡着了。”阿修司回答,“怎么了?”
“可能……又做噩梦了。”
阿修司用手揽过兰青云,“少主,别想太多。”
兰青云点点头,靠在了阿修司怀中,疲倦涌了上来,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兰青云的眼皮也渐渐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