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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赵平悦衣不解带趴在母亲旁边忍不住睡去了,只赵平安还瞪着眼睛看她,像是想将她最后的面容刻在心底。
赵李氏慈爱的伸出手想摸摸他,还没到跟前便就没了力气,软软的掉在一旁,正巧就是在赵平安的旁边。只见赵平安艰难的自襁褓中伸出手,握住了她娘的手指,使劲在手心握了两下,嘴里发出嗯啊的声响。
“平安,我的阿平,你也知道我是你娘吗?”孩子出生前她身体便不好,紧接着丈夫骤然离世又是一场打击,生完孩子以后她便很少带他,大都是乳娘和丫鬟照看的多些。
她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不在意她儿子听不听得懂,自顾说道
“娘要走了,只剩下你跟你姐姐了,娘这一辈子,对你没什么要求,不要你像你爹一样做什么大事,也不要你像你姐姐一样忙于学业,只要你平安健康,娘就满足了。”
她眼角渗着泪,模模糊糊之间好像看见她相公和爹娘一起,笑着来接她了。
赵平安觉得她娘这回可能真是要不行了,于是又攥了攥她娘的手指,他怕这个场面吓着赵平悦便没敢哭出声来,而是……
尝试着说话。
说实话,这不是他第一回尝试着说话了,之前趁着乳娘不在偷偷尝试过,奈何都失败了,而这一次……不敢确保成功,只能尽力而为。
“哎,啊,你啊……尼昂“赵平安不断的尝试,总算发出类似的一个音。
“尼昂,娘……”他又是叫了声娘,可这一声喊也只是让赵李氏回了个神,并不起什么大的作用。
攥在手心的手指逐渐开始发冷,赵李氏也没了气息,但是赵平安依旧是“尼昂,娘”的喊。
他这么喊不是没有原因,忘了是哪个频道哪个节目了,他只记得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人死后的十分钟里其实是能听见活人说话的。
像是在验证这个结论,赵李氏眼角,一滴泪开始凝聚,顺着太阳穴流下来。
赵平安知道,他娘听见了,于是赶忙嗷嗷大声哭泣起来,叫赵平悦醒过来。
不得不夸一句,孩子睡眠质量是真的好,他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人叫醒,比他学说话还累……
只记得后来,赵平悦醒了,乳娘来了,吴嬷嬷也来了,她们给他娘换了身新衣裳,梳了头,装点好头面,还化了妆。
依着生前主人的吩咐,赵李氏的身后事办的并不隆重,就像她人一样,平淡娴静,不爱招摇。
十月的天气是不等人的,尤其是赵家祖坟还不在鹤溪县上,于是便做了防腐处理车马送去了鹿鸣郡,她被葬到了她丈夫的墓碑旁边,二人生同衾,死同穴,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赵平悦这阵子便就留在赵家,在吴嬷嬷的帮助下帮着决策一些人员去留问题以及田产铺子相关继承问题。
此时,因着赵家,姜家风波又起。
记得上一次有这番风波还是一个月前,姜大太太说要给她儿子娶媳妇,关键她儿子才六岁啊!娶哪门子媳妇儿?
还是这间熟悉的堂屋,还是同一张紫木缠枝的圆桌,还是这一桌子人。当时她开口说要给个六岁孩子娶媳妇的时候他们简直惊掉一地下巴,当时自然是一片反对之声,奈何姜鱼墨是姜大太太的亲子,两夫妻都同意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想着,娶媳妇就娶吧,总归是她自己孩子,早晚都有这么一遭。可现在媳妇儿倒是娶回来了,又搭上一个算怎么回事?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姜二爷忍不住开口
“嫂子,你说的这事儿我不能同意,那是她赵家人,凭什么要我姜家给养,他家又不是没有仆人,更不是没有银钱?贸然插手去管别人家的事可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姜大太太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般场景,一早便准备好了应对的话语。
“二弟,为什么不在赵家养你心底门儿清,奴大欺主的事儿咱都见过不少……
我说了,人只是养在我院子里,吃食衣物都由他们自己掏钱。毕竟是那是平悦她亲兄弟,她赵家遭了难咱们总不能放手不管吧!
再说了人也不是白白给养的,一年三十两银子充公,也尽够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姜二太太的想法跟姜二爷是一样的。本来她就憋着火,像是这样能带来千两嫁妆的媳妇儿能有几个?跟赵家似的富户并不难找,难的是赵家是把半付家产都陪了过来,这世上能有几个嫁女儿陪上半付身家的崽种?
就当是有吧!能这么巧被她家鱼林碰上?打兔子洞都没这么准的,也不晓得大房三口人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福气白捡这么个儿媳妇儿。她家鱼林平白便被压了一头她到现在还憋着火呢,怎能甘心?女人的嫁妆都是私产,赵平悦的嫁妆跟她们二房可没什么干系……
二太太随即开口道:“养一个外人在院子里头,家里这些东西你真能保证他什么都不碰?大嫂你这话只说的好听,好处全让你们大房占了。”
她又扭头看向姜家二老,诉道“爹,娘,咱家可还没分家呢!”
问题就出在这,他家是没分家的,若是分了家,别说是养一个,养十个他们都不带多说一个字儿的。
对于大房来说,只赵平悦一个儿媳妇带来的嫁妆钱就是他们姜家一半家产了,只要她儿媳不败家,这嫁妆早晚都是要传给大房的下一辈的。尽管他们并没有想要贪图儿媳嫁妆的想法,但自古女子嫁妆都是多多益善。
姜二爷也开口“大嫂你想养个别家的孩子我不管,本来嘛,这事儿跟我们二房又有什么干系?可这家里还是爹和娘做主的,你养孩子,我们是能多吃两口肉还是多长两斤膘?”
姜大爷觉得,总不能叫他媳妇儿老被他弟弟当他面顶嘴,长嫂如母,这可不就是下他面子。
“二弟此言差矣!一年三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二两五,猪肉是二十文一斤,这便是125斤的猪肉,长两斤膘也不是说不行“姜大爷一脸认真的在计算,而后说道。
他本就是一个严谨的人。
姜二爷“???”
他是这个意思吗?啊?他是这个意思吗?他姜家差那两口肉?还是他自己差那两口肉。
“大哥”姜二爷扁着嘴还想再劝。
“好了,别争了,咱家还不差一个小孩子的那两口饭”姜老太爷说了句公道话。
老太太也跟着道:“嗯,你爹这话说得倒是在理,赵家的根儿都在这孩子身上了,咱们若是也不管,恐怕是难以长大成人。两口饭罢了,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只希望他大了记得咱家的好也成。”姜老太太出马,一锤定音。
她前日里吃的燕窝都是这孩子她娘送来的,吃人的嘴软,不给人办事儿可不行。
姜大太太赶忙道谢“谢谢爹,谢谢娘!爹娘慈悲心肠,救这孩子一条性命,必能长命百岁”。
姜二太太“娘,你不能……“
姜老太太撇了她一眼,威胁道“你在教事?还是说你想质疑婆母?”
本朝以孝治家,质疑婆母的帽子她可不敢戴,姜二太太果断低头,即便她再觉得不公也得敲碎牙齿和血吞。
“儿媳不敢”
“老二你记得,这是你叫我跟你爹说话的,既决定了你照着办就是了,难不成真想叫咱家分了?”
二房两口子口中忙呼着“不敢”,二老才拂袖离去。
十月十八,烧了头七纸,祭拜完她爹娘,赵平悦带着赵平安和吴嬷嬷和奶娘,一行四人进了姜家。
去老太太那请安的时候正好碰到要回去的姜二爷姜二太太,俩人虽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但是那眼神看的赵平悦头皮一阵发麻,想是她把她弟带来的缘故,二房人还有意见的。
不过她倒是没太在意,老太太既然发了话,她带她弟过来就是过了明路的,谁有意见跟老太太说去。她是正经嫁过来的,她弟也不白吃他们家的,可不是那寄人篱下的穷亲戚。
说白了,就是有钱,就是自信,就是有底气。
而家里的下人们大多都被遣散了,这些人在赵家服侍的这些年里,手里多多少少也都攒了些钱。赵平悦也不难为他们,买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十两出头,大概在十二两左右,每人六两银子,就可以把身契赎回去。有那手上没钱的或者有那不想走的,就继续在宅子里待着,替主人看家护院,打扫庭院,等赵平安大了还是要回去的。
只一点,赵家内闱之事她不想叫外人知晓,他们离了赵家,以后也不可再卖身或者去哪个宅子里做事,做点小生意,包几亩地都成。若是有人问起,也都说不知道,想走的都要签保密的条款,以后若是发现有人泄了密,这就是凭证,是能够报官抓人的。
如此,家里倒是还留下了小半数人,有大半都愿意给自己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