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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頔 韩弘 子公武 弘弟充 李质附
王智兴 子晏平 晏宰
于頔,字允元,河南人也,周太师燕文公谨之后也。始以廕补千牛,调授华阴 尉,黜陟使刘湾辟为判官。又以栎阳主簿摄监察御史,充入蕃使判官。再迁司门员 外郎,兼侍御史,赐紫。充入西蕃计会使,将命称旨,时论以为有出疆专对之能。 历长安县令、驾部郎中。
出为湖州刺史。因行县至长城方山,其下有水曰西湖,南朝疏凿,溉田三千顷, 久堙废。頔命设堤塘以复之,岁获粳稻蒲鱼之利,人赖以济。州境陆地褊狭,其送 终者往往不掩其棺槥,頔葬朽骨凡十余所。改苏州刺史,浚沟渎,整街衢,至今赖 之。吴俗事鬼,頔疾其淫祀废生业,神宇皆撤去,唯吴太伯、伍员等三数庙存焉。 虽为政有绩,然横暴已甚,追憾湖州旧尉,封杖以计强决之。观察使王纬奏其事, 德宗不省。及后頔累迁,乃与纬书曰:“一蒙恶奏,三度改官。”由大理卿迁陕虢 观察使。自以为得志,益恣威虐。官吏日加科罚,其惴恐重足一迹。掾姚岘不胜其 虐,与其弟泛舟于河,遂自投而死。
贞元十四年,为襄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节度观察。地与蔡州邻。吴少诚之叛, 頔率兵赴唐州,收吴房、朗山县,又破贼于濯神沟。于是广军籍,募战士,器甲犀 利,僴然专有汉南之地。小失意者,皆以军法从事。因请升襄州为大都督府,府比 郓、魏。时德宗方姑息方镇,闻頔事状,亦无可奈何,但允顺而已。頔奏请无不从。 于是公然聚敛,恣意虐杀,专以凌上威下为务。邓州刺史元洪,頔诬以赃罪奏闻, 朝旨不得已为流端州,命中使监焉。至隋州枣阳县,頔命部将领士卒数百人,劫洪 至襄州,拘留之。中使奔归京师。德宗怒,笞之数十。頔又表洪其责太重,复降中 使景忠信宣旨慰谕。遂除洪吉州长史,然后洪获赴谪所。又怒判官薛正伦,奏贬峡 州长史。及敕下,頔怒已解,复奏请为判官,德宗皆从之。正伦卒,未殡,頔以兵 围其宅,令孽男逼娶其嫡女。頔累迁至左仆射、平章事、燕国公。俄而不奉诏旨, 擅总兵据南阳,朝廷几为之旰食。
及宪宗即位,威肃四方,頔稍戒惧。以第四子季友求尚主。宪宗以长女永昌公 主降焉。其第二子方,屡讽其父归朝入觐,册拜司空、平章事。
元和中,内官梁守谦掌枢密,颇招权利。有梁正言者,勇于射利,自言与守谦 宗盟情厚,頔子敏与之游处。正言取頔财贿,言赂守谦,以求出镇。久之无效,敏 责其货于正言。乃诱正言之僮,支解弃于溷中。八年春,敏奴王再荣诣银台门告其 事,即日捕頔孔目官沈璧、家僮十余人,于内侍狱鞫问。寻出付台狱,诏御史中丞 薛存诚、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少仪为三司使按问,乃搜死奴于其第,获之。頔 率其男赞善大夫正、驸马都尉季友,素服单骑,将赴阙下,待罪于建福门。门司不 纳,退于街南,负墙而立,遣人进表。阁门使以无引不受,日没方归。明日,复待 罪于建福门。宰相喻令还第,贬为恩王傅。敏长流雷州,锢身发遣。殿中少监、驸 马都尉季友,追夺两任官阶,令其家循省。左赞善大夫正、秘书丞方并停见任。孔 目官沈璧决四十,配流封州。奴犀牛与刘干同手杀人,宜付京兆府决杀。敏行至商 山赐死。梁正言、僧鉴虚并付京兆府决杀。頔其年十月,改授太子宾客。
十年,王师讨淮、蔡,诸侯贡财助军。頔进银七千两、金五百两、玉带二,诏 不纳,复还之。十三年,頔表求致仕。宰臣拟授太子少保,御笔改为太子宾客。其 年八月卒,赠太保,谥曰“厉”其子季友从猎苑中,诉于穆宗,赐谥曰“思” 右丞张正甫封敕,请还本谥。
右补阙高钺上疏论之曰:
夫谥者,所以惩恶劝善,激浊扬清,使忠臣义士知劝,乱臣贼子知惧。虽窃位 于当时,死加恶谥者,所以惩暴戾,垂沮劝。孔子修春秋,乱臣贼子惧,盖为 此也。垂范如此而不能救,况又隳其典法乎?
臣风闻此事是徐泗节度使李愬奏请。李愬勋臣节将,陛下宠其勋劳,赐其爵禄、 车服、第宅则可,若乱朝廷典法,将何以沮劝?仲尼曰:“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名器,君之所司,若以假人,与之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頔顷镇襄、汉,杀戮不 辜,恣行凶暴。移军襄、邓,迫胁朝廷,擅留逐臣,徼遮天使。当先朝嗣位之始, 贵安反侧,以靖四方。幸免鈇钺之诛,得全腰领而毙,诚宜谥之“缪厉”以沮凶 邪,岂可曲加美名,以惠奸宄。如此,则是于頔生为奸臣,死获美谥,窃恐天下有 识之士,谓圣朝无人,有此倒置。伏请速追前诏,却依太常谥为厉,使朝典无亏, 国章不滥。
太常博士王彦威又疏曰:
古之圣王立谥法者,所以彰善恶、垂劝诫。使一字之褒,赏逾绂冕;一言之贬, 辱过朝市。此有国之典礼,陛下劝惩之大柄也。頔顷拥节旄,肆行暴虐,人神共愤, 法令不容。擅兴全师,僭为正乐,侵辱中使,擅止制囚,杀戮不辜,诛求无度,臣 故定谥为厉。今陛下不忍,改赐为“思”诚出圣慈,实害圣政。伏以陛下自临宸 扆,懋建大中,闻善若惊,从谏不倦。况当统天立极之始,所谓执法慎名之时,一 垂恩光,大启侥幸。且如頔之不法,然而陛下不忍加惩,臣恐今后不逞之徒如頔者 众矣!死援頔例,陛下何以处之?是恩曲于前而弊生于后。若以李吉甫有赐谥之例, 则甫之为相也,有犯上杀人之罪乎?以頔况之,恐非伦类。如以頔常入财助国,改 过来觐,两使绝域,可以赎论,夫伤物害人,剥下奉上,纳贿求幸,尤不可长其渐 焉。
自两河宿兵,垂七十年,王师憓征,疮磐未息。及张茂昭以易定入觐,程权以 沧景归朝,故恩礼殊尤,以劝来者。而于頔以文吏之职,居腹心之地,而倔强犯命, 不获已而入朝,岂茂昭之比乎!纵有入财使远之勤,何以掩其恶迹!伏望陛下恩由 义断,泽以礼成,褒贬道存,侥幸路绝,则天下幸甚。
疏奏不报,竟谥为思。
长庆中,以戚里勋家诸贵引用于方,复至和王傅,家富于财。方交结游侠,务 于速进。元稹作相,欲以其策平河朔群盗,方以策画干稹。而李逢吉之党欲倾裴度, 乃令人告稹欲结客刺度。事下法司,按鞫无状,而方竟坐诛。
韩弘,颍川人。其祖、父无闻,世居滑之匡城。少孤,依母族。刘玄佐即其舅 也。事玄佐为州掾,累奏试大理评事。玄佐卒,子士宁被逐。弘出汴州,为宋州南 城将。刘全谅时为都知兵马使。贞元十五年,全谅卒,汴军怀玄佐之惠,又以弘长 厚,共请为留后,环监军使请表其事,朝廷亦以玄佐故许之。自试大理评事检校工 部尚书、汴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宣武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宋亳汴颍观察等使。
时吴少诚遣人至汴,密与刘全谅谋,因曲环卒袭陈许。会全谅卒,其人在传舍, 弘喜获节钺,即斩其人以闻。立出军三千,助禁军共讨少诚。汴州自刘士宁之后, 军益骄恣,及陆长源遇害,颇轻主帅。其为乱魁党数十百人。弘视事数月,皆知其 人。有部将刘锷者,凶卒之魁也。弘欲大振威望。一日,引短兵于衙门,召锷与其 党三百,数其罪,尽斩之以徇,血流道中。弘对宾僚言笑自若。自是讫弘入朝,二 十余年,军众十万,无敢怙乱者。累授检校左右仆射、司空。宪宗即位,加同平章 事。时王锷检校司空、平章事。致书于宰臣武元衡,耻在王锷之下。宪宗方欲用形 势以临淮西,乃授以司徒、平章事,班在锷上。及用严绶为招讨,为贼所败,弘方 镇汴州,当两河贼之冲要,朝廷虑其异志,欲以兵柄授之,而令李光颜、乌重胤实 当旗鼓。乃授弘淮西诸军行营都统,令兵部郎中、知制诰李程宣赐官告。弘实不离 理所,唯令其子公武率师三千隶李光颜军。弘虽居统帅,常不欲诸军立功,阴为逗 挠之计。每闻献捷,辄数日不怡,其危国邀功如是。吴元济诛,以统帅功,加检校 司徒、兼侍中,封许国公,罢行营都统。
十四年,诛李师道,收复河南二州,弘大惧。其年七月,尽携汴之牙校千余人 入觐。对于便殿,拜舞之际,以其足疾,命中使掖之。宴赐加等,预册徽号大礼。 进绢三十五万匹、騑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三上章坚辞戎务,愿留京师奉朝请。 诏曰:
纳大忠,树嘉绩,为臣所以明极节;锡殊宠,进高秩,有国所以待元臣。况乎 邦教诞敷,王言总会,百辟攸宪,四方式瞻。永念于怀,久虚其位,载扬成命,佥 曰休哉。
宣武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汴宋亳颍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 司徒、兼侍中、使持节汴州诸军事、汴州刺史、上柱国、许国公、食邑三千户韩弘, 降神挺材,积厚成器;中蕴深闳之量,外标严重之姿。有匡国济时之心,推诚不耀; 有夷凶禁暴之略,仗义益彰。自镇浚郊,二十余载,师徒禀训而咸肃,吏士奉法而 愈明。俗臻和平,人用庶富,威声之重,隐若山崇。
属者,淮濆濯征,命统群帅,克殄残孽,惟乃有指踪之功。及齐境兴妖,分师 进讨,遂枭元恶,惟乃有略地之效。既闻旋旆,俄请执珪,深陈魏阙之诚,远继韩 侯之志。朝天有庆,就日方伸。又抗表章,固辞戎旅,三加敦谕,所守弥坚。于蕃 于宣,谅切于注意;我弼我辅,难违其衷恳。式遂良愿,载兼上司。论道之荣,因 之以齐八政;中枢之长,升之以赞万务。玄衮赤舄,备于宠光;不有其人,孰膺斯 任?可守司徒、兼中书令。
乃以吏部尚书张弘靖兼平章事,代弘镇宣武。
宪宗崩,以弘摄冢宰。十五年六月,以本官兼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观察等使。 时弘弟充为郑滑节度使,子公武为鄜坊节度使。父子兄弟,皆秉节钺,人臣之宠, 冠绝一时。二年,请老乞罢戎镇,三表从之。依前守司徒、中书令。其年十二月病 卒,时年五十八。赠太尉,赙绢二千匹、布七百端、米粟千硕。
初,弘镇大梁二十余载,四州征赋皆为己有,未尝上供。有私钱百万贯、粟三 百万斛、马七千匹,兵械称是。专务聚财积粟,峻法树威。而庄重寡言,沉谋勇断, 邻封如吴少诚、李师道辈皆惮之。诏使宣谕,弘多倨待。及齐、蔡贼平,势屈入觐, 两朝宠待加等,弘竟以名位始终,人臣之幸也。时公武已卒,弘孙绍宗嗣。
公武自宣武马步都虞候将兵诛蔡,贼平,检校右散骑常侍、鄜州刺史、鄜坊等 州节度使。丁所生忧,起复金吾将军,仍旧职。十四年,父弘入朝,公武乞罢节度, 入为右金吾将军。既而弘出镇河中,季父充移镇宣武,公武叹曰:“二父联居重镇, 吾以孺子当执金吾职,家门之盛,惧不克胜。”坚辞宿卫,改右骁卫将军。性颇恭 逊,不以富贵自处。弘罢河中,居崇里第;公武居宣阳里之北门,因省父,无疾暴 卒,赠户部尚书。
充依舅刘玄佐,历河阳、昭义牙将。及兄弘节制宣武,召归主亲兵,奏授御史 大夫。弘颇酷法,人人不自保。充独谦恭执礼,未尝懈怠,由是遍得士心。然以亲 逼权重,常不自安。元和六年,因猎近郊,单骑归于洛阳。时朝廷方姑息弘,亦怜 充之无异志,擢拜右金吾卫将军。十二月,转大将军,历少府监。十五年,代侄公 武为鄜坊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
长庆二年,幽、镇、魏复乱。朝廷以王承元有冀卒数千在滑州,恐封疆相接, 复相劝诱。命充与承元更换所守,检校左仆射。是岁,汴州节度使李愿被三军所逐, 立都将李絺既为留后。朝廷以充久在汴州,从心悦附,命充为宣武节度使,兼统义 成之师往讨絺。会絺疽发脑,属兵于纪纲李质。质以计诛首乱,送絺归京师。充遂 不战而入大梁。时陈许李光颜亦奉诏讨絺,军于尉氏,意欲必先收汴,因大肆俘掠。 汴州监军使姚文寿亦欲招许下之师。充在中牟闻其谋,率众径至城下。汴人素怀充 来,皆踊跃相贺,无复疑贰。诏加检校司空。诏割颍州隶滑州。充既安堵,密籍部 伍间,得尝构恶者千余人。一日下令,并父母妻子立出之,敢逡巡境内者斩!自是 军政大理,汴人无不爱戴。
四年八月,例加司徒。诏未至,暴疾卒,时年五十五。赠司徒,谥曰肃。充虽 内外皆将家,素不事豪侈,常以简约自持。临机决策,动无遗悔,善将者多之。
李质者,汴之牙将。李絺既为留后,倚质为心腹。及朝廷以絺为郡守,志邀节 钺,质劝喻不从。会絺疽发首,乃与监军姚文寿谋,斩絺传首京师。有诏以韩充镇 汴。充未至,质权知军州事。使衙牙兵二千人,皆日给酒食,物力为之损屈。充将 至,质曰:“若韩公始至,顿去二千人日膳,人情必大去;若不除之,后当无继。 不可留此弊以遗吾帅。”遂处分停日膳而后迎充。召为金吾将军,长庆三年四月卒。
王智兴,字匡谏,怀州温县人也。曾祖靖,左武卫将军。祖瑰,右金吾卫将军。 父缙,太子詹事。
智兴少骁锐,为徐州衙卒,事刺史李洧。及李纳谋叛,欲害洧。洧遂以徐州归 国。纳怒,以兵攻徐甚急。智兴健行,不四五日赍表京师求援。德宗发朔方军五千 人随智兴赴之,淄青围解。自是,智兴常以徐军抗纳,累历滕、丰、沛、狄四镇将。 自是二十余年为徐将。
元和中,王师诛吴元济,李师道与蔡贼谋挠沮王师,频出军侵徐,徐帅李愿以 所部步骑悉委智兴以抗之。郓将王朝晏以兵攻沛,智兴击败之。贼又令姚海率劲兵 二万围丰,攻城甚急。智兴复击败之。于贼壁获美妾,智兴惧军士争之,乃曰: “军中有女子,安得不败?此虽无罪,违军法也。”即斩之以徇。累官至侍御史、 本军都押衙。
十三年,王师诛李师道,智兴率徐军八千会诸道之师进击。与陈许之军大破贼 于金乡,拔鱼台,俘斩万计,以功迁御史中丞。贼平,授沂州刺史。
长庆初,河朔复乱,征兵进讨。穆宗素知智兴善将,迁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 史大夫,充武宁军节度副使、河北行营都知兵马使。
初,召智兴以徐军三千渡河,徐之劲卒皆在部下。节度使崔群虑其旋军难制, 密表请追赴阙,授以他官。事未行,会赦王廷凑,诸道班师。智兴先期入境,群颇 忧疑,令府僚迎劳,且诫之曰:“兵士悉输甲仗于外,副使以十骑入城。”智兴既 首处,宾僚闻之心动,率归师斩关而入,杀军中异己者十余人。然后诣卫谢群曰: “此军情也。”群治装赴阙,智兴遣兵士援送群家属至埇桥。遂掠盐铁院缗币及汴 路进奉物,商旅赀货,率十取七八。逐濠州刺史侯弘度。弘度弃城走。朝廷以罢兵, 力不能加讨,遂授智兴检校工部尚书、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武宁军节度、徐泗 濠观察使。自是智兴务积财贿,以赂权势,贾其声誉,用度不足,税泗口以裒益之。 累加至检校仆射、司空。
太和初,李同捷据沧德叛,智兴上章,请躬督士卒讨贼。从之。乃出全军三万, 自备五月粮饷,朝廷嘉之。加检校司徒、同平章事,兼沧德行营招抚使。初,同捷 狂桀犯命,济之以王廷凑,王师经年无功。及智兴拔棣州,贼大惧,诸军稍务进取。 以智兴首功,加守太傅,封雁门郡王。贼平入朝,上赐宴麟德殿,赏赐珍玩名马, 进位侍中,改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陈许蔡等州观察使。
太和七年,改授河中尹、河中节度、晋磁隰观察等使。智兴因入朝。九年五月, 改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宋亳汴颍观察等使。
开成元年七月卒,年七十九。赠太尉,不视朝三日。葬于洛阳榆林之北原,四 镇将校会葬者千人。
智兴九子:晏平、晏宰、晏皋、晏实、晏恭、晏逸、晏深、晏斌、晏韬,而晏 平、晏宰最知名。
晏平幼从父征伐,以讨李同捷功,授检校右散骑常侍、灵州大都督府长史、朔 方灵盐节度。丁父忧,奔归洛阳。晏平居官贪黩,去镇日,擅将征马四百余匹及兵 仗七千事自卫,为宪司所纠。减死,长流康州。以父丧,未赴流所,告于河北三镇。 三帅上表救解,请从昭雪,改授抚州司马。给事中韦温、薛廷老、卢弘宣封还制书, 改永州司户。韦温又执不下,文宗令中使宣谕方行。
晏宰于昆仲间最称伟器,大中后,历上党、太原节度使。扞回鹘、党项,屡立 边功。
晏皋仕至左威卫将军。
史臣曰:于燕公以儒家子,逢时扰攘,不持士范,非义非侠,健者不为,末涂 沦踬,固其宜矣。韩、王二帅,乘险蹈利,犯上无君,豺狼噬人,鸺鹠幸夜,爵禄 过当,其可已乎?谓之功臣,恐多惭色。
赞曰:于子清狂,轻犯彝章。韩虐王剽,专恣一方。元和赫斯,挥剑披攘。择 肉之伦,爪距摧藏。
<b>部分译文</b>
于頔字允元,河南人,周太师燕文公于谨的子孙。最初因先人而得官任千牛,调授华阴县尉,黜陟使刘湾召他做判官。又以栎阳主簿之职代理监察御史,担任蕃使判官。再度升任司门员外郎、兼侍御史,赐紫服,担任西蕃计会使,传达诏令圣旨,当时人们都认为他有出使域外交涉应对的才能。
于頔历任长安县令、驾部郎中。后出任湖州刺史。因下县巡视,到了方城山,山下有水名西湖,南朝时开凿疏浚,灌溉农田三千顷,因年久堵塞废弃。于頔命修堤挖塘以恢复旧貌,每年能获稻谷蒲苇鱼类之利,百姓赖以为生。湖州境内陆地面积狭小,死了人往往无处掩埋棺木,于頔安排葬地共有十余处。后调任苏州刺史,疏浚沟渎,修整街衢,当地生民至今还仰赖他当初这些举措。吴地风俗喜敬鬼神,于頔痛恨滥行祭礼荒废正业,便将神庙都撤除,只吴太伯、伍员等几个庙宇留存。虽然他治政有功绩,但过于横暴,追恨湖州原任县尉,用计密施杖刑将其强行处决。观察使王纬将此事奏报朝廷,德宗不予查究。此后于頔一再升迁,便致书王纬声称:“承蒙你一次恶意上奏,我得以三度升官。”他由大理卿升任陕虢观察使,自以为得意,越发恣意逞威施虐。对官吏日日施加责罚,他们心中恐惧不安甚于被重重地踏上一只脚。属吏姚岘不堪忍受凌辱,同兄弟泛舟黄河时,投河而死。
贞元十四年(798),于頔任襄州刺史,被委派为山南东道节度观察使。所辖地域与蔡州毗邻,吴少诚反叛,于頔率兵赴唐州,收吴房、郎山县,又在濯神沟击溃贼人。这时便扩大军队编制,招募战士,兵器犀利甲胄精良,亻严然有独霸汉南之地的架势。部属中稍有不如他意的,一概以军法处置。于是向朝廷请求襄州为大都督府,级别同于郓州、魏州。当时德宗正姑息迁就各方镇,听说于頔的奏请,也无可奈何,只有应从而已。于頔之奏请皇上无不从,于是他公然搜刮钱财,肆意虐杀无辜,专门干些欺上凌下的事。邓州刺史元洪,被于頔诬陷有贪赃之罪上奏,朝廷不得已颁旨将元洪流放端州,命中使监护前往。行至隋州枣阳县,于頔命部将率士卒数百人将元洪劫掠到襄州,拘禁起来。中使奔回京师,德宗大怒,将中使鞭笞数十。于頔又上表说对元洪责罚太重,朝廷便派中使景忠信至襄州宣旨抚慰,于是授元洪为吉州长史,然后元洪才得赴贬谪之地。于頔又恼怒判官薛正伦,奏请贬其为峡州长史。等到圣旨下达,于頔怒气已消,再度奏请薛正伦仍做判官,德宗都依从他。薛正伦去世,尚未殡葬,于頔便率兵包围薛宅,让自己的庶子逼娶薛正伦的嫡生女。于頔屡屡升迁至左仆射、平章事、燕国公。不久,便不遵奉诏令圣旨,擅自统兵占据南阳,朝廷为此几乎陷于慌乱。
及至宪宗即位,威严振肃四方,于頔稍有警惕畏惧。他让第四子季友求娶公主为妻,宪宗降旨将长女永昌公主许配。于頔的第二子于方屡次劝父亲回到朝中,他便入朝谒见天子,被册封为司空、平章事。
元和年间(806~820),宦官梁守谦执掌枢密院,颇能招徕权要谋取利益。有个叫梁正言的人,热衷牟利,自称与梁守谦同族情谊深厚,于頔之子于敏同他有交往。梁正言向于頔索取钱财,说去贿赂梁守谦,以求使于頔出朝镇守。许久不见动静,于敏责备父亲白送钱财给梁正言,便诱骗梁正言的僮仆来家,将他杀死肢解后弃于茅厕之中。元和八年(813)春,于敏的奴仆王再荣到银台门告发了这件事,当天便拘捕于頔的孔目官沈璧及家僮十余人监禁在宫内候审。随后便押出宫门交付御史台牢狱,诏令御史中丞薛存诚、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少仪为三司使负责审案,于是到于頔宅中搜寻死奴,找到了尸体。于頔带领他的儿子赞善大夫于正、驸马都尉于季友,着白衣,自己一人骑马,准备面见皇上,在建福门等候降旨问罪。守门官不接纳,只好退到街南,靠墙站立,派人呈上奏表。阁门使因他无人引荐而不接受,直到日落他们才返回。次日,又到建福门等候降罪,宰相通知让他回宅,贬为恩王傅。于敏远远流放至雷州,刑具加身遣送。殿中少监、驸马都尉于季友追免两任官阶,命他全家离京。左赞善大夫于正、秘书丞于方一并停任现职。孔目官沈璧处杖刑四十,流放封州。奴仆犀牛与刘干共同杀人,当交付京兆府处决。于敏行至商山诏命赐死,梁正言、僧鉴虚一同交付京兆府处死。
于頔在那年十月改授太子宾客。元和十年(815),王师讨伐淮州、蔡州叛逆,诸侯王贡献钱财资助军队,于頔进奉银七千两、金五百两、玉带二条,诏命不收,又退还于頔。元和十三年(818),于頔上表请求辞官归家,宰臣拟授他太子少保,皇上御笔改为太子宾客。那年八月于頔去世,追赠太保,谥号为“厉”其子季友伴随皇上在御苑狩猎,向穆宗诉说,穆宗便赐于頔谥号为“思”右补阙高钺上疏议论此事道:
“谥号,是用以惩恶扬善、激浊扬清,使忠臣义士知道努力,乱臣贼子知道畏惧的。虽然生前在当世窃取高位,死后却追加恶谥,那是用以警戒暴戾之人,让奖惩之意延续后世。孔子做春秋,乱臣贼子惧,大概原因就在此吧。像这样垂典范于后世尚且不能挽救,何况更去毁坏这种典章法规呢?
“臣风闻此事乃徐泗节度使李訫奏请。李訫是勋臣名将,陛下宠爱他的功劳,赐给他爵禄、车马服饰、住宅是可以的,假若破坏朝廷典章法度,今后如何惩恶扬善?仲尼说:‘惟独美名与重器,不可用以送。’美名重器,是国君所使用的,若用以送人,等于将政权送人,政权失去,国家跟着就会丢失。于頔镇守襄州、汉南不久,便杀戮无辜,恣意施行凶暴。布署军队在襄州、邓州,胁迫朝廷,擅自扣留被逐之臣,连天子使臣也不放在眼里。先朝皇上即位之初,为保国家安定,扭转了动乱局面,使得四方宁静,于頔幸免被斩于斧钺之下,得以全尸而死,确实应加谥为‘缪厉’,以警戒凶邪;怎么可以不恰当地追加美名,使奸邪之人得到恩惠呢!像这样做,那么于頔生为奸臣,死获美谥,臣担心天下有识之士说我圣朝无人,才会有这种黑白颠倒的事。臣俯首请求速速追回前诏,仍依太常寺谥于頔为‘厉’,使朝廷典章不受损害,国家法规不遭践踏。”
太常博士王彦威又上疏说:
“古时圣王建立加谥之法,是为了彰扬善恶,表明奖惩。使一字之褒,其奖赏超过贵服冠冕;一言之贬,其耻辱超过集市上示众。这是立国的重要礼法,陛下劝善惩恶的重大权力。于頔一时重权在握,便肆行暴虐,使人神共愤,法令不容。他擅自兴兵,越级施用宫乐,侵辱中使,擅自扣留钦犯,杀戮无辜,惩罚、勒索没有止境,因此臣给他定谥号为‘厉’。现在陛下不忍,改赐为‘思’,的确出于圣上的慈心,但确实损害了圣上的政德。
“臣俯首以为,陛下自临帝位,建盛世之业,闻善若惊,从谏不倦。何况正当统治天下登立极位之初,即所谓执掌国法珍爱名誉之时,一旦降下恩泽,便能大开侥幸腾达之路。再说像于頔这样不遵法度,但陛下不忍加以惩罚,臣担心今后像他这样的不法之徒就更多了,死后也要依于頔之例奏请美谥,陛下怎样处置呢?这样做是圣恩误加于前人,而弊端生发于后世。如果以李吉甫有赐谥之先例,那么李吉甫做宰相时,难道有犯上杀人之罪吗?于頔同他相比,恐怕还不是一类的人。如果凭着于頔时常贡献财物资助国家,改正过错来朝谒拜,两度出使远域,那么可以抵消对他的谴责。但是他伤物害人,剥下奉上,纳贿求宠,长这种日益滋蔓的恶行尤其不可助。自从河南河北作乱,将近七十年,王师征讨不止,国家创伤不息。及至张茂昭以易定之地入觐,程权以沧景之地归朝,之所以恩惠礼遇特别厚重,是为了勉励后来的人。而于頔以文官的职位,居处国家腹心之地,却倔强不服,侵犯圣命,没受处罚而让他入朝,哪里能同张茂昭等人相比呢!纵然有贡献财物出使远域的功劳,又怎能掩盖他的恶迹呢?臣俯首恳望陛下根据义节确定恩宠,根据礼法施予惠泽,使褒贬之正道得以维护,侥幸腾达的路途被断绝,那么天下确实大幸啊。”
奏疏未获上报,最终仍谥于頔为“思”
长庆年间(821~824),靠着亲戚中诸勋贵引荐,于頔之子于方又官至和王傅,家财富有。于方交结游侠,一心致力于迅速升官。元稹做了宰相,欲用策略平定河朔盗贼,于方将自己的计策进呈元稹。此时李逢吉一党欲倾覆裴度,便派人诬告元稹企图结交刺客刺杀裴度。事情下交给执法部门,审察未见证据,可是于方竟然获罪被诛。
韩弘,颍川人。其祖父、父亲皆无名声,世代居住在滑州之匡城。少小父母亡故,依附母家亲族,刘玄佐便是他的舅父。他跟随刘玄佐做州府属吏,屡次奏请试官大理评事。刘玄佐死后,其子刘士宁被逐,韩弘离开汴州,任宋州南城守将,刘全谅当时任都知兵马使。贞元十五年(799),刘全谅去世,汴州军怀念刘玄佐的恩德,又因韩弘为人谨厚,共同请求他为留后,缠着监军使要他上表请求此事,朝廷也因刘玄佐的关系而批准。韩弘自试官大理评事起,先后任检校工部尚书、汴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宣武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宋亳汴颍观察使等职。
当时吴少诚派人到汴州,意图与刘全谅密谋,通过曲环突袭陈州、许州。恰值刘全谅去世,那使者住在传舍,韩弘喜获兵权,立即斩了那人禀报朝廷,并立刻派兵三千,协助朝廷禁军共同讨伐吴少诚。汴州自刘士宁被逐之后,军士日益骄横放纵,及至陆长源被害,便将主帅也不放在眼里。其中作乱之祸首党徒数十百人,韩弘任职数月,将那帮人都弄清楚了。有一部将名叫刘锷,为这班暴徒之首领。韩弘决心大振威望。一天,他在衙门布署好持短兵器的兵士,然后召集刘锷及其同党三百人,列举他们的罪状,将他们全部斩首以示众,鲜血直流淌到路上,而韩弘对着幕僚们谈笑自若。自此直到韩弘入朝,二十余年,十万军士,无人敢作乱取利。韩弘先后授检校左右仆射、司空。宪宗即位,加授同平章事。当时王锷任检校司空、平章事。韩弘致书宰臣武元衡,说自己耻于位居王锷之下。宪宗正欲趁当下形势驾临淮西,便授韩弘以司徒、平章事,官阶在王锷之上。及至用严绶为招讨使,被贼人打败,韩弘正镇守汴州,辖地正当两河叛贼之军事重地,朝廷顾虑他心怀异志,意图虚授兵权给他,而任命李光颜、乌重胤实际掌握军队。于是授韩弘淮西诸军行营都统,派兵部侍中、知制诰李程宣布赐官诰令。韩弘果然不离署衙,只命其子韩公武率兵三千隶属李光颜军。韩弘虽位居统帅之职,实际不想让将领们立功,暗中耍弄手腕阻挠。每闻报捷,便一连数日不高兴,他只顾自己邀功不惜危害国家到了如此地步。吴元济被诛后,韩弘以统帅之功加封检校司徒、兼侍中,封许国公,免去行营都统职务。
元和十四年(819),诛李师道,收复河南二州,韩弘十分恐惧。当年七月,韩弘带领汴州全体牙校千余人入朝谒天子,皇上在便殿召见,叩拜舞蹈时,因他有足疾,命宦官搀扶他。皇上赐宴并加授官级,提前举行册封徽号大礼。韩弘献绢三十五万匹、粗绸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并三次上表章坚决请求辞去军务,希望留在京师奉请朝命。皇上下诏道:
“胸怀大忠,建树嘉绩,是臣子表明最高节操的方式;赏赐殊宠,擢升高位,是国君给予良臣的恩遇。何况邦教普施,天子圣明,诸侯归顺,四方仰服。朕心永念臣之勋绩,长久地虚位以待,发布成命,众口称善。
“宣武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汴宋亳颍等州观察处置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司徒、兼侍中、使持节汴州诸军事、汴州刺史、上柱国、许国公、食邑三千户韩弘,如神降世,才能卓异,积蓄深厚,蔚为栋梁,胸中蕴藏深广的器量,外表显示庄重的风姿。有扶国济世之忠心,敬献赤诚而不夸耀;有除凶平暴之谋略,仗义行事而美名益彰。自镇守汴州以来,二十余载,师徒秉承训诫全都专心尽责,吏士奉守法规行为愈益清明。民俗臻于平和,百姓因此富庶,威名之重,稳如山岳。
“先前,征讨淮西叛乱,奉朝命统领群帅,翦除残贼,有指挥谋划之功劳。及至齐地妖寇兴乱,分兵进讨,终于诛灭元凶,有收复失地之业绩。班师回朝之后,随即请求谒见皇上,深表辅佐天子之忠心,遥继韩侯扶国之志向,朝拜上天即获喜庆,依傍皇上志气得伸。又奏表章直言,坚辞军务,虽朝廷屡加敦促晓谕,主意愈益坚定。朕为君主,深切理解为臣的心思;辅佐之臣,难以违背他真诚的请求。宜满足他的良愿,兼及他的上司。丰富的治国理论,循此可使八政齐振;辅臣中最优异之人,宜擢升他助理万般国务。朕玄服赤鞋,享尽光宠,若不是有此人,谁能担当辅佐的重任。可命其守司徒、兼中书令。”
于是命吏部尚书张弘靖兼平章事,替代韩弘镇守宣武。
宪宗驾崩,命韩弘兼任冢宰。元和十五年(820)六月,韩弘以本官兼任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观察使等职。当时韩弘弟韩充为郑滑节度使,弘子公武为。。坊节度使。父子兄弟,皆掌兵权,为人臣受恩宠,一时无过之者。长庆二年(822),韩弘以年老请求免去节度使职务,三度上表皇上方才应允。依前例任司徒、中书令。当年十二月病故,时年五十八,追赠太尉,资助丧事用绢二千匹、布七百端、米粟千石。
当初,韩弘镇守汴州二十余载,四州征赋皆据为己有,未曾上供朝廷,私积钱财百万贯、粟三百万斛、马七千匹以及与此相称的兵械。他专务聚敛钱财积蓄粮食,严于刑法以树威望,而为人庄重寡言,沉稳多谋,勇敢果断,邻郡守官如吴少诚、李师道之辈皆惧怕他。朝廷使臣前来宣诏,韩弘往往傲慢地接待。及至平定齐蔡叛贼,威势受抑乃入朝晋见,两朝赐宠加爵,韩弘生前身后均享名位,真是为人臣之大幸啊。韩弘去世时公武已死,其孙韩绍宗承嗣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