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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火车站呢。
那头陶承柏一愣,随即就有些要上火。
——你脚没好呢,乱跑什么啊。
郑陆一听这话就来气。
——谁乱跑了,我脚已经不疼了,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没事我跑火车站来干吗了。
陶承柏仔细想想是这个理,这么热的天郑陆那个懒性子不会到处乱跑的,他是关心则乱。
——脚不疼也不能到处走,还没好透呢。你去火车站干吗?
——你烦死了,什么都要问,我来送人呢。
——送谁?
——不用你管。
——怎么不用我管,你现在就归我管了。
郑陆气哼哼地把电话挂了。严啸则是用两只大眼睛瞪着他,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他很想知道刚才打电话的人是谁,能把一向懒洋洋的郑陆问到:烦死了。
☆、13第十三章
金谷书局的二楼音像区,不管电影还是专辑卖的当然都是正版碟,所以一向都比较冷清,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更是小猫三两只。郑陆蹲在角落里翻看碟片架最下面一层的电影碟,米白色的棒球帽遮住了脸,下巴颏抵着膝盖,一只手扳在内侧的脚踝上,一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码得整整齐齐的碟片上一张一张地拨弄,并不是非要找到点什么的百无聊赖。
拨弄的手指忽然在一张碟上停住了,用力将碟片抽了出来,郑陆眼前一亮,没想到竟是翻到了一张好的:黑白的画面上,一个驴脸的大高个,穿雨衣带礼帽,目光沉着有力忠奸难辨,正是陶承柏喜欢的亨弗莱鲍嘉。碟子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背脊上落了一层细灰,碟片的背面一个小小的白色价签上,是用蓝色圆珠笔手写的一个潦草的阿拉伯数字。
郑陆从短裤口袋里掏出纸巾正想把灰尘擦一擦,身后忽然响起陶承柏带笑的声音:“要买给我的?”
郑陆伶俐地转过头,因为棒球帽遮住了眼睛,只得竭力向上仰起了脸。陶承柏仍是笑,弯腰摘了他的帽子转手扣到自己头上。
郑陆冲他翻了一个范围广大的白眼,是有些余气未消的模样,转过头去继续手上的动作。陶承柏的笑脸得不到回应自然并不会着恼,他把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往前进了一步,把两只脚伸到郑陆屁股后面,齐齐抵住了他的后脚跟,然后翘起脚尖去撩他。郑陆不胜其烦,回手去打他的腿,然后顺势一屁股就坐到了陶承柏的脚面上。
陶承柏低头去瞧他,在细白的手腕子上面看到了一串香珠,香珠是漂亮的暗红色,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踝上:“这珠子是从哪来的?”
“哦,是我用一包小零嘴换的。”郑陆向后靠住陶承柏的双腿,慢慢腾腾地回他。临走的时候严啸非把这个东西留下,郑陆不收,他就撅嘴撩舌地闹,还要把郑陆给他买的一包用来打发时间的零食都扔到垃圾桶去。郑陆真不想要,看严啸一直戴着似乎还挺重要的。另外,严啸这种单方面的示好也让郑陆觉得有些为难,郑陆是个情感慢热的人,在短时间内要他与人亲密起来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郑陆不想多说,陶承柏也并不在意。他摒直了腿,目光在脸前一排碟片上面随意扫了扫,没发现任何一张感兴趣的,现在上网几乎想要什么都能下载到,别说正版,恐怕连便宜的盗版碟都没人愿意买了。对面货架站着一个穿蓝色格纹连衣裙的女孩子,正愁眉苦脸地在两张专辑之间天人交战,一副实难抉择的模样。女孩子一抬头忽然看见对面有人在注视自己,立刻就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并很快有了决定,拿着选中的那张潇洒地走去结账了。
“咱们到下边去吧,把书买了找个地方歇会。”陶承柏弯下腰掐着郑陆的腋窝,把人捞起来,他还是不放心郑陆的脚,没好透呢,不能太累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去柜台,陶承柏远远站在一边等郑陆付账,等郑陆付了钱,他才把订了小封条的袋子接过来。
楼下图书区就热闹得多了,因为是全天候开着空调,兼之又是暑假,所以有很多学生来逛,站着的,坐着的,大多数是只看不买。
郑陆知道陶承柏要买什么,下了电梯直接就往考试资料区去,走到高三那一排直接效仿附近的人,往地上一坐,曲起腿,架着胳膊,无精打采地捧住了脸。对于陶承柏要给自己买复习资料这件事,郑陆没有任何意见可以发表,他知道陶承柏的心思,陶承柏大学想和他一起呢,可是他的学习成绩和陶承柏比起来真的是不怎么样。郑陆转过脸看着身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正翻着一本英语参考资料,并且嘴里念念有词,声音还挺大,看来对自己的英语发音是颇有自信的。
因为针对高三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了,类型也是又乱又复杂,于是陶承柏在一堆复习资料里狂翻一气,最后终于选出了一套他觉得各方面都很不错的。
“这一套,名校出的,很注重基础,出的题都不难。”陶承柏把资料拿给郑陆看,“就买这套吧。”
“随便。”郑陆捧着脑袋点了点头。
“快起来,地下凉。”陶承柏把郑陆从地上拉起来。松手后发现,嗯?手心里多了一团东西——刚才郑陆用来擦碟片的脏纸。郑陆笑着想跑,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并不敢太嚣张,陶承柏两步就追上了,一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郑陆捶他,扭他的痒痒肉,陶承柏牢牢攥着他的胳膊,两人暗中较劲都不声张。陶承柏一路把人勾到了结账的柜台。
两人从书局出来,到附近的一个冰沙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两客西瓜刨冰。
“坐一个小时,去吃饭,吃完饭就回去吧。医生说脚没好透不能沾地,你都跑了一下午了。”陶承柏刚说完话,郑陆就悄没声息地把两只脚从桌子底下伸到了他的大腿面上。
陶承柏嗤一声笑了:“干吗?”
郑陆用勺子戳玻璃杯子里的西瓜,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是你说脚不能沾地的吗。”
陶承柏抿着嘴笑,偏偏郑陆还要无辜地眨巴眼睛,可爱地要命,害他很想倾身过去吻他:“晚上想吃什么?”
“问我干嘛,什么时候干什么你不都安排好了。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管,我是你儿子啊。”郑陆说着话,连挖了几大勺冰吞进嘴里,因为太爽了,身上顿时打了一个大哆嗦,“我晚上想吃烧烤。”
“尽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陶承柏刚表达完自己的不赞同又接着说:“那就去罗锅巷那家吃吧,你不是喜欢他家的烤鱼片吗,离家又近,吃完直接开车回去,喝酒了路上也没有警察。”
“烦人。”郑陆漫不经心地抱怨。
“你现在归我管。”陶承柏老神在在地陈述
“屁!”郑陆嘟着嘴不服气。
陶承柏开始有节奏地一上一下地颠起腿来——连带着郑陆的腿一起跟着晃,抿着嘴笑,就觉得心里头痒痒的。
吃完了冰,两人各自仰靠着沙发仍是叠着腿儿坐着。
“承柏。”郑陆盯着台子上摆着的复习资料叫他。
“嗯?”
“你第一志愿是什么啊?”
“问这个干什么?”两人同时抬起眼,目光望到了一起。其实是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的。
陶承柏对考什么状元不感兴趣,他只想尽可能地和郑陆在一起,不能考在一个学校,至少要在一个城市。而郑陆则是怕自己成绩不理想,会耽误了陶承柏比如多年以后会后悔什么的。
郑陆不回答,陶承柏也不再问。默默无言地坐着,郑陆的鞋底把陶承柏的裤子磕脏了,陶承柏也毫不在意,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握住了腿上那一对赤裸的脚脖子。
两人开车到了罗锅巷的时候,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店里人不多,因为中午都没有正经吃,这会两人已经饿了。杂七杂八地点了很多,外加一盆麻辣龙虾,啤酒若干。
烧烤要等,龙虾却是现盛的,一小盆端上来,个顶个的大,麻辣的香气勾人馋虫。吃龙虾就是要放开了才过瘾。陶承柏剥了几只以后嫌手套碍事,就直接上手了。他手上有劲,咔擦一下就把虾壳从侧面整个掰开,再一挤,尾巴上的一节肉就出来了。郑陆带着手套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剥,一边耐心地用眼睛等着陶承柏,剥出来的自然是都进了他的嘴巴。吃到后头啤酒杯上,手上,嘴上,筷子上到处都是麻辣辣的汁水。
郑陆脱了手套,到后面的洗手间里洗手。说是洗手间其实就是一米见宽的地方,一个抽水马桶加一个简易洗手槽。刚扭开水龙头,陶承柏也跟着挤进来了。地方本来就窄便,他再进来简直要转不过来弯了。
“等我洗好了!”郑陆边说话边嘶嘶地吸气,嘴唇上一圈被辣的都麻了,用脚把陶承柏往外踢。
陶承柏也不躲,只在嘴上骂他:“刚吃饱就要尥蹶子。”然后硬挤到水槽边,伸出手去接水,忽然在水流里握住了郑陆的两只手,一边侧过头,毫不犹豫地盖上了郑陆被辣得红彤彤的嘴唇。郑陆惊得向后一躲,陶承柏追上去,把那两片柔软吮起来狠啜了一口,然后草草甩了一下手上的水珠子一转身出去了,很明显他进来就是为了亲个嘴。
郑陆这才悠悠地吐出憋住的一口气,两只手还伸在水槽里,心咚咚地跳着。
在外面饭店的洗手间里突如其来地被吻这种事,郑陆在吃惊之余,却也隐约地觉出了一些别样的刺激。
☆、14第十四章
陶承柏把机车停到郑陆家楼下的时候,才刚刚过七点。他练完功满身的大汗,一洗完澡就过来了,这会子头发还没有干呢。
饭厅里郑爸正在吃早饭,陶承柏一边和郑爸打招呼顺手把头盔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郑妈在厨房里听见了动静就大声招呼他过去吃刚出锅的南瓜糊塌饼。陶承柏嘴里连着声儿地答应着人却已经三步并两步地颠上了二楼。
房间里光线暗淡,郑陆穿着小短裤正骑着薄被筒子睡得香呢。陶承柏先把窗开了,两手一扯,哗啦一声将窗帘拽开。然后一个猛虎扑食扑上了床,连被带人一把抱了个结实。可是郑陆睡得那叫一个执着啊,晃了几下脑袋愣就是不醒。他胳膊腿在被子外面晾了一夜了,此刻摸在手里是又凉又滑,陶承柏用鼻尖在郑陆后脖子脊背上到处地蹭来蹭去,然后坏笑着去拍他的屁股,郑陆后腰那里凹进去比较深,就越发显得屁股圆而翘,拍起来肉嘟嘟的。轻车熟路地把仍坚持不醒的人拨成了正面朝上,先在那张薄嘴唇上蜻蜓点水似地亲了一下,然后一伸手捏住了郑陆的鼻子。在郑陆憋醒的同时陶承柏轻手利脚地翻身下了床,躲过了郑陆愤怒的一踹。
“陶承柏!!”郑陆咬牙切齿地嚷着坐起来,抡起枕头就掷了出去,可惜人早跑了。皱眉耷眼地叉腿儿坐着,半响口中喃喃骂道:“我操、你大爷。”如此又坐了几分钟才算醒透了,慢慢挪了两条腿到床下找鞋。
等郑陆洗漱完换好了衣服到楼下吃早饭,陶承柏早已经吃完了在门外的车旁等他了,不过并不催他,只无聊地靠着车座玩手机。郑陆三两下塞完一张饼,然后差点让白水煮蛋的蛋黄噎岔了气,梗了脖子硬咽了下去又灌了几口粥,在郑妈的骂声里扯上单肩包就飞出了大门。
“还玩,要迟啦。”郑陆照着陶承柏肩膀用力推了一下,掀开车座掏出自己的头盔往头上一扣。
“迟不了。”陶承柏抻开车腿子,长腿一抬将车子发动,“怕迟就不能早起一会儿,现在倒知道急了。”
“我昨天看书看到凌晨好不好。”郑陆跨上后座,往陶承柏背上一趴,两手自动抱紧了他的腰,“都快困死了。”
陶承柏听了这话禁不住咧开嘴笑了,“像你这么懒的人居然肯熬夜看书肯定是别有用心。”郑陆气的用头盔去撞他,撞得咚咚的,使劲儿地掐他腰上的痒痒肉。陶承柏一边笑着哎呦,一边将机车慢慢溜出了门前的水泥巷子,穿过路两边成片的夹竹桃,拐上了大路,然后嗡一声将机车射了出去。
盛夏已过,加上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雨,早上的微风吹着人分外凉爽。郑陆抱紧了陶承柏,伏在他的背上歪着脑袋闭起眼睛继续眯瞪。
陶承柏避开早上交通稍显拥挤的大街,专门抄巷子走。从杀人巷溜出来的时候,因为要避着路面上的一个积水潭,差点儿和一辆疾驰而来的红色索纳塔擦了。机车晃了晃,郑陆惊得一下睁开了眼。
车里的人态度和车速一样嚣张,丝毫没有减速地继续往前开。
“操!”陶承柏难得骂了句脏话,偏着脑袋跟郑陆说了句:坐稳了!将挡风罩一扣轰起了油门直直追了上去,这下真的是擦着索纳塔的边了,机车滑过去的时候,陶承柏举起胳膊一拳头捶在了车顶上,砸出了砰的一声响。
轿车立即在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里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张口就骂,机车早已经开远了,留给他的只有坐在后座上的那个男孩子比的一个倒竖的拇指。
两人在停车棚里遇到了七班的班长。
“今天正好礼拜五,下午放学了再打一场怎么样?”张翰提溜着一个篮球,抬手揽住了郑陆,扭头跟锁车的陶承柏说话。他是个打中锋的大高个,郑陆被他圈住胳膊,不由自主地就要被他带着往前走。
“怎么你们班还没输够哪,上赶子找挨揍来了。”郑陆笑着损他。上礼拜两班刚打过一场,七班以大比分输惨了。
张翰听了这话登时就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白气,上次之所以输得惨是因为他们班的明星控球后卫有事不在好不好。正要对着郑陆使出一记张氏锁喉,陶承柏从后面一把将两人撞开,将郑陆拉到自己身边,“行啊,随时奉陪。”说完搭住郑陆的肩膀就上了楼。
在楼道口分开的时候,郑陆回头冲张翰嚷了一句:“给你们一天时间准备啊,赶紧地找外援。”
“我操!士可杀不可辱!”张翰在走道里狂叫了一声,把尽头教办室的门都叫开了,教务处主任腆着肚子站在那儿,头顶上几根稀疏的毛发迎风飘扬——因为数量少,只好用长度来弥补量上面的不足,“张翰,你一大早鬼叫什么?”
张翰快速耸肩的同时,做了一个吐舌的幼稚表情,脚后跟一转打着旋地溜进教室里去了。
“你少说一句能憋死啊?”陶承柏瞪郑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