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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在一片青翠的山谷之中,白鹿村正热热闹闹地举行迎春祭典。歌声、笑声、欢庆的音乐声,远远传遍了整个山坡谷地,随风飞扬的彩饰与闪耀在万里晴空之下的满山花卉,将村庄妆点得煞是缤纷美丽。唱着歌、跳着舞的村人们更是奔放又开怀,尽情享受着这春日的美丽时光。
“那是我们的目的地?”凛问。望着村中的一片热闹缤纷,眼中却出现一抹深沉的冰冷漠然;那是源自于根深柢固的自抑性格之中,反射性架设而起的冷漠疏离。
“是啊!”晴空高兴地应着,兴奋得像个在过年节的小孩,事实上也差不多是如此了。“今天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春之祭典,虽然摩尔曼拉一年四季如春,但总得有个名目好好吃喝玩乐一番,所以大家就按照一年的四季来举行四次大型的祭典。当然除了四次大型的祭典之外,还有其它拉拉杂杂的小型祭典及宴会。因为大家都喜欢快快乐乐的唱歌、跳舞、吃东西嘛!”
晴空开心地继续说着:“今年轮到由白鹿村开始庆祝祭典,接着明天就由果果村,然后是水母村、松鼠村、豌豆村、貘貘村、海螺村,一共七个村,一连举行七天,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好玩事情,很棒的!”她边说边望着谷底村庄中的情况。其实他们已经迟到了,看山谷底下的那副热闹样,想必祭典早已经开始了。
“我不去。”
晴空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堆,凛却冰冷地回了这么一句。
晴空一愣,失望地叫道:“为什么?那很好玩的,你不喜欢祭典吗?有好吃的食物、好喝的酒,还有好好玩的游戏呢!”今天可是有一场一年才举办一次的赛猪比赛呢!她期待好久了。
“你可以自己去。”
美丽的小脸不依地皱起,任性的拒绝:“不要。”
他看她一眼,不发一言地一扯缰绳,策马转身欲离去。
“等等嘛!”她一拍她身下的马匹追上他,挡到他面前急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嘛!只要去一下下就好了嘛!好不好?”
凛看着她,蓦然冒出一句:“你对其他人也都是这个样子吗?”
“什么?”晴空完全不明所以。
他不明白的是——她对他到底存何想法!对这样一个任性又骄纵的公主而言,他到底算什么?
依照今早那个女官所言,只要晴空一时喜欢,便会将她看中意的任何东西据为己有,这是她的身份所允许并被极度纵容之下的结果。换言之,他之所以被她带回摩尔曼拉并被要求留下,归究出原因其实只是她予取予求的性格使然。他不过是她所捡回来的另一张大床、另一盆芭蕉树、另一只貂鼠,甚至任何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
再者,她对他的态度往往太过逾矩,不但与他同睡一房,甚至可以毫不忌讳地就掀起他的衣服这些举止在他看来是相当不合宜的;而以那个女官的反应看来,在摩尔曼拉这个国家内,晴空的那些举动也是十分不当的。而晴空之所以可以这般为所欲为,可以想见又是她身份的关系所纵容出的结果。
然而他无法释怀的事是——这是否意味着她对待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态度?还是她所“捡”回来的任何“东西”都是如此?
虽然她坚称“对她而言,他与其他人是绝对不一样的”但他一直有种被耍弄的感觉。她时而过分逾矩、时而暧昧不明的态度,令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情绪竟越来越容易受她影响,这教他更加感到难以释怀。毕竟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学会必须惯于忽视他人对自己的目光与看法,为什么现在他竟会开始在意,对晴空而言“他算是什么”的这件事情?
这种无法掌控自我情绪的情况,已经许久许久不习出现在自己身上了,这代表了什么?
他看晴空一眼,眼中有着一抹郁怒与沉潜的自厌,也不回答她的疑问,再度策马欲离。
晴空仍然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急着再度追上他,喊道:“凛,你怎么了?你在生气吗?”他停下马匹的脚步,静默了一下,闷声应道:“没有。”他怎么可能会因此而生气?这太不像他了。
“你真的那么不想去祭典是不是?”
他没应声,犹在思索自己与过往的不同、异于寻常的心情及情绪。
“好好好!凛,你不要生气。”晴空急着安抚他。“我们不去祭典就是了嘛,你绝对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说到后来,她整张小脸已经委屈地哀哀皱了起来。
她好讨厌没办法去参加祭典!其实她可以使计骗凛去参加祭典的,但她更讨厌再看到凛不高兴或不快乐的表情。好讨厌!一切都好讨厌!真的好讨厌好讨厌可是——不对!她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很讨厌的死样子?
他微敛眉,看着她满布浓浓失望与重重哀怨的小脸,竟不忍——还有不愿;不忍也不愿见到她灿亮似晴空的面容带有丝毫忧伤,那就像乌云遮蔽了天空,教人无法不感到真切的悲伤。她应该是永远带着笑容的,她应该是无忧无愁且没有半丝哀伤的,她应该是晴空万里的。
他并不愚钝,既已发现自己会因她而情绪起伏不定,就必定能够剖析并理解其原因——但他不该的,因为他够冷静,而且他不相信她,更不相信自己。
所以纵使很想说些话平复她的难过,但他仍是选择静默。
晴空低着头光顾着怀疑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像自己,所以也没开口说话,两人之间陷入片刻的静默之中。
“公主!”
一声叫喊很快划破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一群村民兴匆匆地跑上山坡,远远就在山脚边高喊着:“公主!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比赛快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晴空眼底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扬起笑容面对那群村民。
“你怎么会这么慢呢?四皇子与五皇子他们早就来了呢!你又睡过头了对不对?他们怎么没叫你起床呢?真不应该。”
“还是你又掉下床了?有肿包吗?不会吧!那么大一张床了还会再滚下床吗?”
“你吃早饭了吗?大家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有很多很好吃的东西喔。”
一群人跑到晴空身边围着,就这样七嘴八舌地说着、问着,还边问边说边欣喜地摸摸她的头、碰碰她的脸颊,一群人全都笑得无忧而开怀。
“咦?你是谁?”忽然一个少年发现到了凛的存在,张着好奇的眼睛抬头看向依然坐在马背上的凛,热络地问着。逮到机会,晴空从一堆话题中迅速抽身出来,叫着:“他叫凛,是我的朋友!”
一群村民的注目焦点立即转向——
“啊!是公主的朋友吗?一起来参加祭典吧!我们有好菜,也有好酒唷!还有皇宫的乐团也来了,保证节目精采有趣!”
“是啊,一起来嘛!”村民们热忱地邀请着。
初听见村民们盛情邀约的那一瞬间,凛的眼神只能用惊吓来形容,目光略嫌无措地左右游移,在他冰冷面容上所流露出的神态是极不自在的,甚至他还不由自主地将马匹退了一步,且还有越退越远之势。
“哎呀!别光坐在马上不说话,下来嘛,我先带你去吃东西好了。看你长得一副瘦不拉几的样子,今天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吃一顿,而且我跟你保证,今天的酒和菜一定好吃到让你没得挑!”
“别不好意思了,赶快下马呀!一起走下去嘛!”
一群村民兴高采烈地直冲着凛说话,还热心地帮他拉住马匹,好让他平稳地下马。
在村民的热情簇拥及他个人的不知所措当中,凛就这样被半推半拉的下了马。
“好了,走吧!唉,脚别光杵在那儿不动呀,难得公主带了朋友来,今天一定要你吃得满满足足,玩得高高兴兴,让你下次还想再来一趟!”
“对呀!走啦、走啦!”
就这样,凛在那一群热情到像是快淹没他的村民的簇拥下,半拖半拉地带进了村庄,而跟在那一群人后头的晴空,则笑得像只飞上了天的骄傲孔雀。
凛完全说不出话来,动作更是僵硬而局促,极少显现表情的面容流露出惊诧、为难;而在内心深处,则对自己眼前所见不敢置信,以及对过往所有认知的质疑。
摩尔曼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为什么与他以往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国度,有着全然不同的民情与民风?
这个国家的人民似乎都极单纯善良,也都极易相信人、对人好,而且似乎没有人是忧伤的、没有人是不快乐的、更没有人是不爱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国王或环境才会产生这样的一群人民?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民与皇族,才会建构出这样的一个国度?
而更教他惊讶的是,从今天早上看见晴空与她女官的相处情形时,就开始产生的疑惑——“晴空的身份是公主”这是一项千真万确的事实。然而,有哪一个国家的主仆相处情况会像晴空与她女官那样的?她们简直像一对姐妹,而不是公主与女官。
再者,他的身份在这里是“一个奴隶”这种身份是低下卑微的,最少、最少也算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说来“奴隶”的身份与他原来的身份,其受人鄙夷唾弃的程度根本相差无几;但在两个不同的国度,所受到对待的方式却有天壤之别。他从不曾见过有哪一个国家的人民,对待奴隶是像对待平常人一样的。更甚者,这里的人们对待他就好像对待一个久违的好友一样,热情洋溢且真挚温暖。
除去晴空不说,其他所有人也全都看待他一如平常人,这就教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了。因为晴空是个相当任性且自我的女孩,在她的观念里,没有世俗规范的限制,只有自己个人的好恶;所以身份地位对她而言根本有若随手可弃的废物。但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像晴空那样的,所以当事实证明对待他一如常人并不是只有晴空这一个特例,而是属于整个国家人民的特质时,着实教他感到相当难以置信。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情况对他而言,简直是超乎想象的事,可以说是全然颠覆他过去的所有认知。
甚至这样的一个国家教他感到——震惊。
***
“墨天!皓天!”
一到村庄,晴空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那一对双生哥哥,开心地快跑过去,冲进他们大张的双臂之中,笑得炫亮而灿烂。
墨天爱怜地揉着她的黑发。“你可来了。”
皓天宠溺地抚着她的脸颊。“等你好一会儿了。”
兄弟两人有着全然相像的面容、举止以及气质,也莫怪乎到目前为止,可以将他们两人区分出来的人,仍旧屈指可数。
“对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让你们等的。”晴空爱娇地说着,钻进他们怀里开始撒娇:“何况我是一定会来的,我老早就想试试墨天训练出来的大黑猪到底能有多厉害了。”
“一定会让你赢得比赛的。”墨天宠溺地说。
“那当然!”晴空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是一定会赢的。”
“可别让其他参赛者输得太狼狈!”皓天带了丝促狭地笑道。对于这个从小就被宠上天的妹妹,其不择手段的程度他可是知之甚深的。
而若真要归咎她会被纵容成这般性格的始作俑者,那他们七个兄弟之中有六个都该负起责任;因为七个之中有六个也是同样性格特异的人,全都不将一切世俗规范视若圣旨、奉为圭臬。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在这个悠闲而慵懒的小岛国之中,总该不时去制造些乐趣才有意思嘛!而且也才不枉这群单纯又善良的人民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呀!因此晴空自当是他们最可爱、最甜美、最独一无二且最当之无愧的开心果了。
“我尽量喽!”晴空眨了眨眼,一派无辜地笑道。
兄妹三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两兄弟忽然同时转头看向另一边,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光,一个长相刚毅端正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从一进村庄,凛就被那一群热情的村民们拉去吃东西,村民们简直把他当成是饥民似的,不断将食物堆送到他嘴边催促他吃下去,让他几乎以为他若不是会被村民们的热情给淹没,就是会被食物给淹没。而就在他好不容易从那一群村民以及那一堆食物中抽身出来时,刚巧看见晴空与两个极度相像且十分俊美的男人,正愉快且亲密地在说话。他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心中像是被刺了一剑;但这样的情绪随即就被巧妙地掩盖住,只剩下一脸惯常的冰冷。
“凛!”晴空也看见了凛,欣喜地叫唤着,飞奔过去拉起他的手,开心地说道:“走!我带你去见见墨天和皓天。啊!我有说过吗?我总共有七个哥哥,而他们是我的四哥及五哥。”
哥哥?那两个人是她的哥哥?那“那个叫竞天的人也是你哥哥?”话一问出口,他才惊觉自己对这件事有多在意,也才发现自己对晴空有多在意
“是啊!”晴空说道:“不过竞天不在国内,没法儿介绍给你认识,他老早就驾着船自个儿去环游世界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话,没发现凛的表情在转瞬之间闪过了讶异、放松、以及某种程度的自我厌恶等等多种复杂的情绪。因为发现自己误会了她,也因为惊觉自己竟如此失了应有的理智就断然批判了她,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不已。
走到两兄弟面前,晴空正欲开口介绍,两兄弟已同时开口:“他就是凛?”两人定注着凛的眼光始终没有丝毫移动,两双看似优闲的眼瞳深处皆蕴藏着一抹尖锐犀利。
“对!”晴空好骄傲地应着。但一应完却又想到什么事似的马上噤了口,有些小心地瞄了眼站在身边的凛,微收敛了些表情,才道:“他就是我一辈子要在一起的人。”
她的那一眼与收敛表情的神态,教墨天与皓天不约而同高高地挑了下眉——自晴空出世到现在,他们是否曾见过晴空显现出那样的表情?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否则他们不会这般讶异。
“哦?是吗?”墨天与皓天同时懒懒地轻应了声,像是对晴空宣告的话采取的是评估与观望。
事实上这个消息早已如火如荼地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皇宫,上至国王下至城堡墙边的小狈,无一不知;而且可以想见,过了今天,这个消息将会如火燎原般的烧遍全国。想想,他们最、最、最钟爱的晴空公主已经心有所属了呢!这可是个雷霆万钧、地动天惊、必得天下注目的大消息啊!
“怎么?你们也不相信我?”晴空拧眉,气冲冲地说道:“我说要和他在一起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就算你们不相信,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两兄弟交换了个眼色,墨天温和地开口说道:“晴空,这不是要不要、相不相信的问题。”
“那不然是什么问题?”晴空气恼地顶回去。
“这是时间的问题。”皓天道。
“这是你会和他在一起多久的问题。”墨天接道。
晴空十分难得地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两个兄长,像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样的一个问题存在。
“公主!”一声叫唤打破了她的愕然。一个少年快步跑向他们,兴匆匆地叫着:“公主!比赛要开始了,你得先去就位了!”
“喔,好!”晴空应了声,看了两兄弟一眼,接着又转头看向凛,他正以一种更形疏离且漠然的眼神看着她;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确切地捕捉到了,封藏在他冰冷孤寂神色之下的,那一抹过于沉潜、几至不可察的深切伤悲
心脏仿佛被狠狠撕扯,她美丽的面庞沉沉凝了起来,如子夜般的瞳眸定定凝视着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口气,坚定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会和你在一起多久,我只知道我绝对会想尽办法让你不再出现这样的表情。”
她的神情与话语中所包含的承诺教另外三个男人同时显现出极度讶异的表情;而那个来叫她去比赛的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寻常,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不敢随便出声。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感到悲伤。”带着真切的心疼与不舍,她定定立下承诺。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另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以她娇嫩的嗓音催促地高喊着:“公主!鲍主,你快点来比赛啦!我们等你好久了!”晴空转过身接住小女孩直扑进她怀里的柔软身子,一向收放自如的情绪控制能力在此时立即发挥了作用,她笑开一张脸,道:“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安抚过小女孩之后,她转过头对凛笑道:“凛,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要去参加比赛,你等一下可以从那里看到我。”
她指了个方向给他,牵起小女孩的手就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瞪了两兄弟一眼,倨傲地命令道:“你们绝对不可以欺负凛喔。”
待晴空走远后,两兄弟同声笑道:“这下我们可成了坏人了。”
凛看他们一眼,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两兄弟同时对他一笑,墨天道:“我们似乎还没向你自我介绍呢。”又一笑“你好,我是墨天。”
“我是皓天。”
凛微点了下头。“凛。”
“我们到那边去看比赛吧,那边的视野比较好。”说着,两兄弟同时举步。
凛也随之走到设在村庄边缘的比赛场地,然而当他看清楚比赛场中的情况时,不由得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所谓的“赛猪比赛”竟是由人骑着猪只在比赛。参赛者必须骑着猪只由起跑点开始起跑,然后在规定的比赛路线中看哪一只猪跑得最快——先绕着村庄外围跑过一圈之后再往山坡上骑去,到达山坡上的折返点之后便返回村庄,第一个抵达起点的人就是这场比赛的冠军。由于想要掌控一只猪比驾驭一匹马或一头牛都还要来得不易,所以这场比赛的困难度其实是相当高的。
就见十来个参赛者各骑着一只只圆滚滚的大型猪种,蓄势待发的在起跑点上预备;而在那一群参赛者当中,晴空的存在显得相当醒目,不只因为她亮眼的容貌与炫目的笑,更因为在那一群参赛者当中她是惟一的一个少女。
“本来规定参赛者只能由青少年参加的,但幸好晴空身体娇小玲珑,骑得上大猪仔,所以才特别获准得以参加比赛,不然晴空可能会在一气之下,使计恶整所有参赛者,教他们不得不停掉比赛。”墨天在他身边出声,对于凛的惊愕神情相当满意。
“啪!”亮红的旗子一挥,比赛开始了。
在整村村民的围观与注目之下,晴空一“猪”当先的由众多参赛者中冲出,就见一头云似的黑发像波浪般飞扬在风中,美丽的面庞笑得灿亮如万里晴空,而她银铃般的笑声更是愉悦地回荡在整个山谷村庄之中,教所有人为之目眩神迷。
绕过村庄之后,一群参赛者陆续往山坡上骑去,而原先遥遥领先众人的晴空却忽然渐渐变慢了速度,几个拐弯之后就被其中两个参赛者给追了过去。
凛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握住比赛场地边缘围起的木栏杆,从场地边缘的众多围观者之中,辛苦的探出半个身子好看清楚晴空的状况,冰冷的面容上看得出有一抹克制不住的紧张;心知以晴空的好胜心是绝对不容许失败的,所以担忧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为何会突然变慢了速度?
而两兄弟竟同时勾出一抹诡笑,墨天道:“果然还是想试试竞天带回来的东西。”
皓天接道:“老三带回来的东西可多了,她这次是想玩——”
“哎哟喂呀!”一声凄惨的叫声打断了皓天的话。
“妈妈咪呀!”另一声悲惨的叫喊随之而起。
“噗咚!噗咚!”两声,就见追过晴空而领先的那两个少年,陆续狼狈地从猪背上摔落,像是经过仔细估量算计之后,直接掉进山坡路旁的一摊烂泥巴里,双双跌了个狗吃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村民们讶声四起,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就好端端地在骑着猪,怎么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跌进烂泥巴里?
不过村民们的惊诧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声声“哈哈哈”的笑声马上接二连三跳蹦而出,像是为这样的意外情况感到非常有趣似的,根本完全不去思考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不一会,整个围观的群众便响起满满的欢笑声。
而在有人去带回那两个少年时更又爆出一阵狂笑,因为那两个少年身上及脸上都是烂泥巴,教那两张泥巴脸上所流露出的茫然表情更显无辜。即便如此,当那两个少年在看见村民们的快乐与欢笑时,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同样为这样的情况觉得好好笑;虽然他们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从猪背上掉落。但这样的疑惑根本不值得注意,只要大家高兴就好了嘛!想那么多干嘛?只除了在跌疼的**上还残留着另一种刺刺的麻痒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似的
“吹箭。”墨天与皓天两兄弟异口同声地说了声,俊美的脸上满是兴味的笑,他们的声量虽不大,但已足够让旁边的凛听见。
凛的视线仍然紧跟着犹在比赛当中的晴空,神色在那两个少年掉落时,便已由紧张转变成“原来如此”的恍悟表情;而当墨天与皓天的“解说”一出,他的手便由木栏杆上放了下来,脸上带了丝莫可奈何的叹气表情,但目光仍锁住已从山坡上骑下来的晴空,就这样带着些许无奈的看着晴空顺利抵达了终点,获得了胜利。
看着晴空得意且炫目的笑颜,墨天忽地开口说道:“她一向不择手段。”
“而且极度阴险狡诈。”皓天接道。
墨天侧眼瞥看向凛,温温吞吞地又道:“她总是以自己的喜恶去行事,鲜少管他人的想法。”
“而且好奇心奇重又胆大包天,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皓天也以相同的口气续道。
“超爱玩。”
“又超爱捉弄人。”
“是个十足骄纵任性的麻烦公主。”两人异口同声地结语。
凛静静对上两兄弟的目光,淡淡说了句:“这些我已经全都领教过了。”说完,又看回比赛场中的晴空,神情又回到一惯的冰冷淡漠。
看着面不改色的凛,墨天与皓天同时挑了下眉,交换了个眼色;对于凛能够如此轻易就了解并接受晴空的个性,在心底其实有着一定程度的诧异。
“凛!”一声高喊传来,晴空灿笑着从人群中飞奔而出,开心地举着她所获得的奖品朝凛奔来,边跑边喊:“凛!你看!我赢了!我得到了一个漂亮的花环!”
她跑得太急了吧?那样是会跌跤的怕她煞不住速度,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她急冲而来的娇小身子;虽然在缓住她的冲力之后随即就放开了她,但那柔软的触感已在掌心烙下了痕,灼热得教他难以忽视。
“给你!”
根本等不到站稳身子,晴空就笑着将花环戴到凛的颈项上,教凛一时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直觉就想将花环取下;但眼角瞥见晴空的笑靥,就怎么都不忍拂逆她的心意,心知是自己不愿见她失望的小脸,却又矛盾的不愿让心就此越陷越深
不过他也没多少时间好犹豫不决了,因为晴空已经拉着他往另一边走去。“走!我们到那边去玩!”只得由着姹紫嫣红的缤纷花环映衬着他冰冷的面容,任由清新而芬芳的花香萦绕鼻息。十足别扭的任她拉着他走过一片青翠的草地,往村中的祭典会场行去。
而被存心忽视且故意留下的那两个兄长,只能落寞地站在原地空叹——
“这下可好了。”
“她一定又会故意对我们视而不见好一段时间了。”
“也不想想我们也是在为她着想呀!”
“怎么可以就这样不理我们呢?”
“更是个超级无敌任性的麻烦妹妹。”两人异口同声,声声飘向炫亮无垠的湛蓝苍穹,然而理所当然的——天空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到了祭典会场的中央,就见一群村民已经兴高采烈地随着音乐婆娑起舞;晴空高兴地拉着凛走进人群之中,站定之后转身面向他,自然地伸出手摆出跳舞的姿势。
“做什么?”瞪着晴空伸到他面前的小手,凛戒慎地问着。
“当然是跳舞啊。”晴空理所当然的说!“祭典就应该是高高兴兴地跳舞,快快乐乐地唱歌才对呀!快点嘛,乐曲都开始了。”
“我不会跳。”他仍然直直瞪着晴空的小手,像在瞪着什么东西似的,感觉自己自肩膀到手指的肌肉迅速且彻底的僵化,却还是怎么样都不肯将手伸出去。
“没关系,我教你!”
她开朗地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握他的手,他避开,甚至还后退了一大步,她不死心,向前一步先抓住他的衣服,再抓握住他的手,成功地与他的手交握。
虽然跳舞的姿势已经差不多成型了,但他却执意将自己化成一座石雕似,动也不肯再动,僵着身子,硬着口气出声:“不。”
她看他一眼,看出他坚持拒绝的强硬意味。握着他的手,小脸幽幽地纠起,略嫌哀怨地嘟了嘟嘴,微低下眼;一会儿,又抬眼看他,小小声地要求着:“试试看嘛。”
凛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地不舍与同等程度的矛盾、为难。
“试试看嘛。”她又轻轻地要求了一次,凝注着他的闪动大眼里有着热切的希冀。
他眉际微微凝锁了起来,却是他那少有表情的面容上一次相当深刻的情绪反应。
看出他表情中的软化,她眼底闪进一抹希望的光亮,像达到他的小辫子似地赶紧乘胜追击,软声轻求着:“好嘛,就试试看嘛。如果真的不喜欢就马上停住不跳嘛,好不好?”她边说还边轻轻摇动着他的手臂,口气是一种可怜兮兮的诱哄。
眉头又凝锁良久,她那一声接着一声的祈求,就像是一支支的钢钉,重重地敲撞着他内心的那一层冰壁,教他根本无力招架,只能任其碎裂崩塌。而更甚者,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团熠熠生辉的炽烈阳光,灼灼烧融着他内心的那一层冰壁,教他无力抵拒,只能眼睁睁任着它像溶雪似地渐渐化成了心的湖水,无力挽救。
“好不好?”她仍不死心地轻求着:“好不好嘛?”
终于,他低叹口气,从唇际慢慢逸出声音:“我是真的不会跳舞。”
她原本幽凄的小脸霎时犹如阳光挥洒开一片灿亮夺目,知道他已经妥协,她笑得美丽且开怀,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教你,我教你!”她兴奋而热切地说着,拉着他就开始指导他脚步的移动方式。
他不自觉地又低叹口气,在有些僵硬的肢体动作中,开始跳起他生平的第一支舞。
看着晴空与凛的身影,犹站在山坡上那两个宠爱妹妹的哥哥们,有点落寞地说着话——
“她会很辛苦。”
“也该有个人来磨磨她的性子了。”
“我知道。”
“别心疼了,时候到了,她终会离开我们的。”
“别光说我,舍不得的可不只是我而已。”
两人心意相通地互看一眼,同时兴味地笑起,异口同声:“励天回来的时候,就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
“你要做什么?”
黑暗中,一声冰冷的质问蓦地响起。
“咦?”晴空讶然低呼,刚爬上床的身子也愕然定在床沿,惊诧地问:“你怎么还醒着?”她不是已经在他的茶里下了迷药了吗?而且她还是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怎么他还会醒着?
凛“啪”地一声划开火摺子,火光亮起。他点燃了油灯,映着橘红的火光,冷冷地看着晴空。
她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珠,最后只得招认:“好嘛!好嘛!我承认就是了嘛!我的确是在你的茶里下了迷药,但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和我睡在一起,所以我才会那么做的呀。”说着,她娇小的身子随即又开始动作了起来,身手利落地向他爬去。
他抬起手臂抵住她的肩,阻止她的动作,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睡觉啊。”她理所当然地应着。“今天玩了一整天,我好累了;更何况明天的祭典轮到果果村,他们所安排的重头戏是一连串精采的体能竞赛地!我当然得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才有力气去玩啊。”
他微眯起眼。“去别的地方睡。”
“这是我的床耶!”
他眼眯得更细,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她赶紧拉住他。“好嘛!好嘛!我承认我是想跟你一起睡嘛!”他一定不知道睡在他身边有多舒服,像抱着一个大型的温暖抱枕。
“不行。”他回绝。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就安心在这里睡觉好不好?”
他几乎从眼里迸射出冰箭来。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要求一个男人跟她一起睡觉?她脑袋坏掉了不成?
他咬牙,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挤出话:“不、好。”
她看他一眼,准备使出看家本领。不过很遗憾的,这一次在她施展出独门绝技之前,就硬生生被打了回票。因为她才刚低下头准备纠起小脸,凛就已经先声夺人的说道:“不行,这次你耍什么花招都没用,你绝对不能和我睡在一起。”
他实在很讶异为什么竟然没有人阻止她这样任性的行为,就连今天早上那个女官也是没多加异议的就接受了晴空说要他睡在她房内的事情;甚至接下来所有的人也都这样,仿佛事情已成定局了似的完全不再闻问究竟该说这个国家的人都是这样不拘小节,还是该说这个国家的人都是这般信任人?
他惟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是,无论答案是哪一个,只要配上晴空,那结果必定都足以教他伤透脑筋。
听见他那么说,她抬起小脸又看了他一眼,小嘴微微噘起,将视线轻轻瞟向另一边想了下,才又转回目光对上他的。然后她的表情和语气在突然之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端出正经且认真的神色对他说道:“那可不可以请你在这里陪我?只要陪我到睡着就好了,可以吗?”
面对这般面貌的晴空,凛一时反应不过来。她似乎总有各式各样的面貌和手段弄得他晕头转向,教他难以分辨她究竟是真的只要他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睡着就好?还是她根本就是拐着弯在达成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的目的?
她笑得无害,再次保证道:“只要陪我到睡着就好,我绝不会再过分要求让你为难的,可以吗?”
他定定凝视着她,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丁点诡诈的蛛丝马迹;然而她的笑容简直就像是一个最受敬重的大祭司那般刚正诚朴、正直,完美得无懈可击。
定注她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再度放弃徒劳无功的自我挣扎,低叹口气,妥协道:“只到你睡着为止。”
樱唇弯成迷人的弧度,奇异地有礼道:“谢谢。”
“转移注意力”加“先君子后小人”的道谢声一落,她便动作利落且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的,一边拖抱住他的手臂一边往被窝里钻去,在尚弄不清状况之下,他就这样被半拖半带的拉躺进了被窝。
没预料到她的动作,在被拉躺进被窝之际,她那已合上双眸的美丽容颜,刚巧就正对着他的脸,而且就近在咫尺,他惊得霎时屏住了呼吸,脑袋也在瞬间空白成一片。
幸而他定力够,随即回过了神,反射性地立即欲开口要她放开他;然而尚未启口,便又发现挂在她唇边那抹满足的笑,以及她洋溢在整张面孔上的幸福神情,已到喉口的声音就这样硬被吞了回去,并且更加不敢妄自呼吸。
她真能就这样安稳地睡去?她身边可是还躺着一个大男人哪!要他是绝对做不到的。看着她美丽的睡颜,他刚毅的脸孔兀自紧绷得快要扭曲;躺得直挺挺的身躯更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生怕一个扰动又会徒惹出不该有的事端出来
然而他的顾虑显然是多余了,因为半分钟不到便已传来她轻浅且规律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他几乎是眯紧了眼的观注着她,她她睡着了吗?这么快?有可能吗?他愣愣地定注她良久,最后才终于相信她是页的睡着了。
他轻轻缓缓、战战兢兢地从她软玉温香的胸怀中抽出手臂,不忘替她拉整好被子,才起身下床走向门口;然而才走出十来步的距离,就蓦然听见身后床上传来翻滚的声响。他半转过头轻瞥向她,惊诧地看见她已经翻了好几个身,整个人正往床下滚去;他心口一提,以极快且不发一点声响的动作奔至床沿揽住了她的身子。
“你——”声至唇边又抑了回去,因为他看得出她仍是处于熟睡状态,但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滚下床?这床大得足以睡下十来个人都没问题,怎么她还会滚下床?
怀着浓浓的疑惑与不安,将她放回床的正中央之后他又转身举步,才踏出两步,耳尖的又察觉到她翻动的声响,他再转回身定定看着她,就见她那娇小的身子又开始在那张大床上肆无忌惮的翻动起来——一会左、一会右;一会直躺、一会横躺;一会仰躺、一会趴躺;一会身体呈大字型躺、一会又呈虾米状蜷成一球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睡姿全出笼了,而且最教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她是真的在睡觉,而且还是那种即使天塌下来了也绝对震不醒她的那种睡法。
不一会,相同的状况果然又再度上演,她滚着滚着就又滚到了床沿,而他当然也又在她滚下床之前揽住了她的身子,拯救她于滚落地面的危险。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当他三度接揽住她的身子之时,他动作已经熟练得很了。
就这样,一整晚下来,从疑惑到恍悟到无可奈何的接受事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她这么娇小的身躯,却需要这么一大张床的原因——她的睡相真可以说是非常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