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腻的白莲花_分卷阅读_110

钟晓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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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上周书娟又出门去了,叶荣秋在床上躺得都起了痱子,于是跑到院子里乘凉。因为有前两天的事,所以唐长天对他看得格外紧,他才进院子,唐长天就跟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叶荣秋对唐长天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再犯的意思,靠在长椅上吹着风闭上眼睛休憩。

    唐长天突然开口:“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前天你出门去,是想找你那个叫黑狗的朋友吧。”

    叶荣秋睁开眼,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唐长天,没有否认。

    唐长天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做了汉奸?或者我该这么问,他现在的名字是不是叫山寺幸?”

    第一百一十章

    唐长天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做了汉奸?或者我该这么问,他现在的名字是不是叫山寺幸?”

    叶荣秋吃惊地看着他。

    他进城来找黑狗这件事已经不算秘密,这间屋子里的人各个都知道。不过他已经见过黑狗,知道黑狗就是山寺幸这件事,他并没有对别人说过,唐长天是怎么知道的?

    唐长天说:“昨晚上如男回来,说她遇到山寺幸,小赵脱口而出,问她‘你也遇到了?’我今天早上问小赵这件事,他却支支吾吾不肯说,被我问急了,就说让我来问你。我想,应该是你不让他说的。”

    叶荣秋失笑。他也不知道该说小赵什么好,这家伙果然是个没心眼的。不过这事到底是他不好,怪不得小赵。

    唐长天说:“我虽然没跟你打过什么交道,但你创办兵工厂的事我听说过。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在这种鬼地方能够把兵工厂办到现在的规模,日本鬼子和国民党都对你恨得咬牙切齿,我们都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荣秋讷讷地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唐长天说:“你不用谦虚,要是没有你,就没有兵工厂,我们所有人的处境都会比现在糟糕更多。前几天我和小赵聊天的时候说到你,他一提到你的名字就两眼发光,说你是他见过最厉害最聪明的人。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你是个有大智慧而且沉得住气的人,你对革命的贡献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个。”

    叶荣秋沉默。他知道唐长天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夸他,他已经大概知道唐长天想说什么了。

    唐长天说:“像你这样的人,我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理由让你前天不顾大局偷跑出去,差点在外面丢了性命。我想,应该跟你要找的人有关系吧。其实从你第一天来这里我就看出你心事满满,听说你们遇到了山寺幸。我又听说你进城来想找山寺幸和念白,再加上前天的事,我想……”

    叶荣秋沉默。对于黑狗的身份,他没有承认,但他也无法腆着脸否认,他就只能沉默。

    唐长天问他:“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荣秋反问;“什么什么打算。”

    唐长天说:“我不知道你跟你朋友的事,但我想他应该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也许就跟亲人一样。”

    叶荣秋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不自觉的苦涩:“我相信他。”

    唐长天愣了一下:“你相信他?山寺幸?”

    叶荣秋撇开眼。他是怀疑黑狗是地下党员,但不管黑狗是不是,他的身份一定很隐蔽,他不愿意向自己透露丁点口风的话,唐长天也未必知道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告诉唐长天五年前的黑狗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那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情不是亲身经历的话也未必能够体会。何况他没有任何证据,他有的只是一厢情愿。

    唐长天想了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但还是无法控制地带了些讽刺的语调:“为什么?就因为他昨天抓了两个国民党特务?你别忘了,他是带着日本鬼子一起去抓的!”

    “不是!”叶荣秋立刻否认。

    唐长天问他:“你是怎么看待国民党的?”

    叶荣秋说:“我以前是从国军队伍里出来的。”

    唐长天说:“是吗?那你是因此对国民党怀有成见或是对他们还有情分?就我来说,虽然这些年那些特务害死了我们不少同志,但我也跟国民党打过交道,他们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关于究竟是先抗日还是先打内战,他们也一直在起内讧。我这几年一直避免跟国民党的人打交道,一来是防着他们,而来如果他们愿意抗日,那么抗日事业也需要他们出力。山寺幸前两天虽然抓了两个国军的特务,但那可不说明他向着我们,他是日本人的走狗,只替日本人办事。这些年他已经害过我们好几个同志了。三年前就因为他,我们在武昌的势力差点被日本鬼子连根拔起!”

    叶荣秋吃惊地看着唐长天。这些事,他并没有听说过。

    唐长天说到这里,情绪已经有些激动:“三年前,还没有念白。当时我们在武昌的同志是由一位叫老林的同志带领的。结果我们的队伍里出了汉奸,向日本鬼子告密,泄露了老林的行踪。老林遭到偷袭,受了枪伤。当时我们已经准备好撤离武昌,把老林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山寺幸那时候还不出名,只是个在武昌城里的普通老百姓,老林为了出城,不得不救助老百姓,结果被山寺幸知道了他的行踪,将他出卖给日本鬼子!”说到这里,唐长天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大喘了几口气,这才让情绪平静下来,“老林的人头被日本鬼子割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挂了半个月的时间,烂的面目全非。我们的同志失去了老林,群龙无首,日本人在城内大肆搜捕,差点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当时念白也在城里,他临危受命,带着我们幸存的同志与日本鬼子殊死搏斗,这才在武昌城里留下了革命的火种!要不然,如今的武昌城,早就是日本人的帝国了!”

    叶荣秋惊诧地合不拢嘴。黑狗他,做过这种事?!不,不可能的!一定有哪里不对!

    叶荣秋问唐长天:“三年前你在武昌城里?”

    唐长天说:“我在。只不过当时我还没有加入革命的队伍。我那时候还是个普通老百姓,老林的人头挂在城门上,整个武昌城群情激奋,有不少人因为不满日本鬼子的恶行而奋起反抗,那一年鬼子杀了很多人。也就是因为这些事,让我终于觉醒,我才成为了地下党,参加抗日的事业。”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日本鬼子一定没想到,他们做下这等事是为了威慑城里的百姓,却起了相反的效果,山寺幸也不会想到,他以为能够一举将我们这些地下党人铲除,却使得革命的队伍更加壮大。那之后日本鬼子才不得不将老林的人头从城门上取了下来。”

    叶荣秋失神地看着他。

    唐长天说:“如果你不相信我的的话,你可以去问如男。她说过,她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总不会骗你。那时候她就在武昌,而且已经加入了共产党,那一场浩劫她比我有更直观的体验。”

    叶荣秋沉默了良久,问道:“他害过多少中国人?”

    唐长天嗤笑了一声:“你还是不相信是吗?我可以一个一个数给你听。老林之后,他又杀害了张思南同志。张思南是我们的优秀同志,当时我们想要和城外的人取得联系,委派张思南同志出城,那时候日军封城封的很严,而山寺幸勾搭了日军,颇有几条道,他把这当成赚取国难财的营生,如果有老百姓拖他办事,他坐地起价,鱼肉乡里,谋取了一批不义之财。我们的同志装成老百姓给了他一笔钱物托他帮忙,也不知是他认出来张思南是□人,还是他经常做这等杀人越货伤天害理之事,收了钱财之后,他竟然将张思南同志杀害了。”

    叶荣秋咬紧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长天说:“你要听的话,接下来还有,每一条命我都记着,这三年来,他亲手杀害了我们一名同志,抓了我们三名同志交给日本鬼子。其他被他迫害的老百姓和国军的人也是数不胜数!”

    叶荣秋闭上眼睛,吼道:“够了,不要说了!”

    他的脑袋里浆糊一般的乱。黑狗抓了这么多地下党人?黑狗杀过中国的老百姓?黑狗真的在帮日本人做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死也不会相信!

    这五年来,在黑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看到叶荣秋痛苦,唐长天没有再说下去。他坐了一会儿,拍了拍叶荣秋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就离开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周书娟带了食物回来。

    午饭烧好了,叶荣秋没有进去吃,还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过了一会儿,周书娟捧着一个碗出来,递给叶荣秋。叶荣秋看了一眼,那是一碗红枣汤。碗里有五颗又小又干瘪的红枣,汤水的颜色很清,想来一共也没放几颗红枣。红枣是补血的食物,在战时非常昂贵,只是这间屋子里有两个受了枪伤的伤员和失了很多血的叶荣秋,周书娟勒紧裤腰带买了这些食物回来。

    叶荣秋讷讷地接过碗:“谢谢。”

    周书娟在他身边:“喝吧,喝完了我去洗碗。”

    叶荣秋现在没有胃口吃东西,周书娟大概也是知道了这点,所以只是给了他一碗汤。叶荣秋喝完汤,吃了碗里的红枣,把碗递还给周书娟,但是周书娟并没有马上离开。

    “长天跟我说了。”周书娟说,“原来你朋友就是山寺幸。”

    叶荣秋苦笑:“你也要告诉我他有多坏吗?”

    周书娟沉默片刻,问道:“你还是相信你的朋友吗?”

    叶荣秋一愣,立刻道:“我信他!”

    周书娟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如果你相信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求证?你要是真的相信他,不是该什么都不做吗?”

    叶荣秋又是一怔。

    周书娟又说:“或者,你不愿相信的,不是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而是你不愿相信自己看错了人。”

    叶荣秋猛地站了起来,情绪异常激动,双目圆睁,狠狠瞪着周书娟:“你不是我,你懂什么?!你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你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

    叶荣秋突然爆发,倒把周书娟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我是不知道,可是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看到的是现在……”

    没等她说完,叶荣秋就大声打断了她的话:“对!我是怕!我怕到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上安稳觉!我修那些机器的时候,我多希望我也是一台机器!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做事!但我不是!我是个人!我也有情绪我也会害怕!”

    周书娟怔了怔,闭上嘴不再说什么。叶荣秋压抑的情绪爆发了,现在的他需要抒发。

    叶荣秋喊叫着,他的声音并不大,嗓子嘶哑,却仿佛拼尽了全身的额利器:“我找了他整整五年,终于发现他还活着,却活得不人不鬼!我害怕我跟他分开的五年里他经历了什么不能想象的苦难而改变了他这个人,他连我都不能说!我却希望他真的很痛苦,真的有不能说的苦难,有非常重要的大事要做!我怕他五年都没死,却在这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到死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怕,我怕我什么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