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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残阳似血,花拼抹了抹眼角最后的一滴泪,目光微微抬起,“渡娘,你有何打算?”
“小姐,我,我想将芊芊的遗体带回莫家坟岗安葬,还望小姐莫嫌弃,然后在旁边建个小屋,打算与善儿一起在那生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守着他们,看着善儿慢慢成长,挺好!只是小姐,老奴惭愧,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渡娘抱着怀中的襁褓,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中是那久违的慈爱。
冰冷的眼眸终于闪过一丝微妙的柔和,嘴角轻扬,如梨花绽放,只是多了一份苦涩,“这是什么话,只是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还望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如今你体力有限,地上的钱,若不嫌弃,就拿去吧,也算是了却花拼的一桩心事。至于我,渡娘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远山近林迷迷茫茫,满地残花飘落,凉风拂动,搅乱了她的发丝,她也不再在意,孤单的背影,道不尽此刻的凄凉。
花拼看着眼前的坟墓,一想到这躺下的都是信儿的家人,一声苦笑;这一尺的距离却是阴阳两隔,到最后,连自己也弄不清,该站在这儿伤心的是信儿,还是我自己。
"丫头,至始至终,你都不曾是她。",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一直凝望着她,竹木低垂着眼眸,不再多说一个字,许是晓得自己不会安慰别人。
一股暖流涌进大海般深沉而寒冷的心,花拼会过神来,释怀一笑,笑自己入戏太深,“没事,你一直都在吧。有你真好。”
竹木一怔,终于,久违一笑。
苏铃看着这大大小小的莫家坟,心里难过极了,他没想到,原来花拼的身世竟如此凄凉。
他慢慢地走上前轻声问道;“花拼,你还好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难过极了,但你要知道,至少你还有我呀,我可是你的好哥们儿,我……”
“其实我还好,而你,真的很吵。”,花拼挑动眉梢,似乎很嫌弃似的。
苏铃厥了厥嘴,失落的站在一边,看见花拼跪在坟前拜了三拜,也跟着磕了几个响头。
“玲儿,谢谢你。”,声音很轻,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但却很沉很重。
“你可是在念什么悼词?”
“啊!嗯。真傻。”
自离开那座伤心城之后,苏玲跟着花拼,不知不觉中竟走了好几天的路,眼看身上本就不多的盘缠快用完了,终于,万灯高挂的城下,花拼停下了脚步,苏玲抬头一望,只见这繁荣富丽的城楼上挂着"鄯都"两个大字,大街之上,人来人往,万家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都说这鄯都是我大云照的七大名城之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苏玲像个小孩子一般,东瞧西望,只觉得到处都是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几天积累下来的疲倦之色,似也烟消云散。
苏玲跟着花拼来到一家客栈,这来福客栈虽然看似精致,但与其他客栈相比,似乎逊色了不少。
苏玲迎上去,扳起手指,一阵精打细算后,"小二,最低的价格去准备一间......",
"最好的厢房。",苏玲还未说完,花拼打断道。
"最低的价格竟敢入住店里最好––的––厢––房",那掌柜又气又笑,准备抬头嘲笑斥骂一番,却惊见散坐在一旁的花拼模样生得极好,一时间也迷了心神。
花拼对于这习以为常的异样的目光,倒是不怎么理会。
苏玲倒是不乐意了,就连他自己,也舍不得这么瞧过。他伸出手在那掌柜眼前极力的一晃,提了提音量,敲诈道,"是啊,最低的价,最好的房!"
如此亏本的生意,那掌柜自然不干,想来那女人长得虽是极美的,但自己又不能碰,也不能为自己挣半个子儿,于是狠下心来,推迟到,"如此不讨好的交易我可不干,若二位真有意愿想在本店一住,那就按了我们店里的规矩。"
瞧这假不正经的色老头,走,苏玲正是巴不得的,正准备唤花拼离开,不料花拼却突的站起身来,伸出细长的五指,御气而上扬,一时间,那掌柜突觉脖颈似绳索套住,勒的打紧,整个人也因那"绳索"的拉升而上移,残喘的气息一点一点的羸弱,那憋红的脸因死神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恐惧不安。
她的目光仍然坚定腥辣,看不出一点松懈的模样,"掌柜,这交易可算公平。"
那张绝望的脸终于因为她的开口而透出一丝生机,掌柜艰难的向下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只有生死。
苏玲扭曲着眼神,撕裂着半边嘴角看了看摔在地上喘息的掌柜,复杂的表情中隐含着半缕同情,“还好,不曾这样对我。”。
竹木捋了捋额角的云须,嘴角轻扬,"你这女人,可是要霸王硬上弓!"
"这倒不是,我只想是想要好好的休息罢了。我若困了,还是不要惹我的好,否则,就像那只猫。"
掌柜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晓得对面这个女人刚刚应是用了五行之术,若真是阴阳师,自己可惹不得,他尽量保持清醒,将腰弯到了下线,"都怪小人方才眼拙了,竟识不得各位大人物,言语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不要见怪,正好,这楼上还有两间上好的厢房空着,烦请各位随我来。"
苏玲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花拼后面,看了看腰间本就不沉的布袋,忽然间觉得这钱袋甚是多余。
等到了楼上,苏玲不舍的站在房门口,一直到那熟悉的背影消失,留恋的目光依旧打落在隔壁的纱窗上。
竹木见花拼正准备坐床而卧,饶有经验的他心一惊,急着唤道,"丫头,可有打算?"
花拼拖着沉重的眼皮一挑,拖着冗长的语气,"容我睡到半夜,唤我出来练丹,可好。",竹木知道,这次,这个一向痛恨别人打搅自己美梦的女人没有生气,是对他吗?
第二日一早,花拼便习惯性的一脚踹开隔壁那紧锁的房门,哪知太过用力,楼下的房门也跟着一震,许是累了好几天,呼呼大睡的苏玲翻过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仍是没有要起来的动静。
"小玲儿,可真能睡。",花拼将脚搭在苏玲的身上,不时地用脚一推,"喂!我说,起床了。"
花拼极力收敛着心中的那份不快,不觉中,双手却已握成拳形,一个不小心,那拳头便向苏玲的肚子上砸去。
"唔~!",苏玲原本幸福的脸上刹那间变得痛苦不堪,他急忙捂住那伤痕累累的肚子,疼的在床上各种翻滚,眼珠中夹杂着生无可恋的泪水。
"瞧,我这暴脾气。",花拼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嫌弃道。
"花拼,你干嘛!你要谋杀亲夫啊!",苏玲抬头望了一眼临床而站的花拼,左臂上明显多了一个木篮子,里面好像是一些大大小小的药瓶。
"我,未婚丧––偶,你要不要试试?",花拼故意拖长着语气,凑到苏玲跟前邪恶一笑。
苏玲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转开话题,"哦,对了,花拼,你那篮子里的瓶瓶罐罐都是些什么啊?你这人也是小气,进来这么久了,竟也不给我瞅瞅。"
花拼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小心思,只是没有再去理会。
"这篮中都是些普通的丹药,我知你那袋中的盘缠少得可怜,昨个夜里,借着兴致,练治了这些个东西,想来若是将它们卖了去,也能敷衍不少日子。"
鄯都的市中心果真异常繁华,楼阁交错相连,街道纵横相通,两边更是数不尽的茶楼,酒馆,当铺和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小商贩,这些商贩中最不显眼,也最扎人眼的便是苏玲了。苏玲低头坐在短木凳上,将蓝中大大小小的瓶罐悉数摆放在平铺于地面的白布上,实在是觉得丢脸,也不知从哪里扯来一块布,硬是将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别说,真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妇人。
苏玲抬头瞪了瞪对面酒楼高檐上侧躺而卧的花拼,"哼~!你到是悠闲自在,风流的很,怎的叫我应付这等苦差事,还说什么不卖完这些个破东西,晚上便没我的饭吃!"
花拼瞧着对面喋喋不休的小娘子,掩嘴失声一笑,"何必这副打扮,又不是叫他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正当苏玲怨的出神,一个男人的斥骂打破了这极不谐和的气氛。
"走开!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叫我治?先不说我治不治得了,就你这穷酸样,我呸!有多远滚多远,别脏了我的药铺!",那穿着讲究的男人对着摔倒在地的一个老妇人破口大骂道。
只见那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衣衫褴褛,银白凌乱的头发挡不住岁月的流失的痕迹,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那孩子不哭不闹,安静的出奇,只是脸上豆粒大的红疹让人看得格外揪心。
"大夫,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这辈子,下辈子我愿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这份恩情呐!"
"老东西,你也别跟我废话,你若再不走,可休怪我不客气了!",那刻薄的男人正说着,就准备动粗脚。苏玲气的连忙抽出屁股底下的凳子,挥手一甩,便向那男人的头顶砸去,只听得"哎呀!"一声,那男人额头上便肿起了一个大包,不一会儿功夫,暗红的鲜血也跟着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