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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结束后,病人被推到苏醒室去醒麻醉,郭宏一边脱手术服一边说,“咱们一起吃饭去吧,这都快三点了,我都饿了。”
温俊华说要先去病房,郭宏哀伤地看了一眼萧晨,萧晨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赶上一个工作狂大猫,底下人就别指望按时吃饭了,郭宏屁颠屁颠地跟着温俊华去了住院楼,萧晨换好衣服去等电梯,琢磨着要不要给司骁骐打个电话。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萧晨一步就迈了进去,可迈进去他便又后悔了——章天启站在里面。
“呃,你好。”萧晨尴尬地站在狭小的电梯间里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章天启淡淡地点头,“急诊挺忙吧。”
“还行吧,其实哪里都差不多。”萧晨焦灼地看着亮着灯的数字按钮,这才5楼,手术楼的电梯为了保证运行平稳本来开的就慢,这会儿他觉得似乎更慢了些。
“萧晨,”章天启慢慢地说,“你干嘛离开胸外?”
萧晨没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章天启沉默了一会儿,狭小的电梯里只能听到电梯运行嗡嗡的声音,萧晨盯着数字键,终于亮到“1”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章天启说:“为什么呆不下去了,郭宏改主意了?”
萧晨迈出去一只的脚瞬间僵住了。章天启冷笑一声,用手臂外侧推开萧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伴随着章天启的脚步声,萧晨听见他说:“当初上赶着巴结人家时没想到这一天吧?”
萧晨在电梯间里愣着,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他才恍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按开门键。走出手术楼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明亮刺眼,已经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热,可是萧晨却忽然觉得手都凉了。
自己和章天启,到底是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水火不容的样子的呢?
萧晨站在手术楼门口,恍然想起四年前自己跟章天启一起踏进安海医院时的情形。安海市一共有两家医学院,他跟章天启本不认识,实习时碰巧都分在安海医院而且还在一个组,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等毕业找工作时,两个人就伴儿一起投简历、面试,弄得赵凯还吃了几个月的醋。幸运的是,那年安海医院扩招,两个人都顺顺当当地找到了工作。一起熬过试用期,一起转了所有科室,一起转进胸外一科……
萧晨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副主任郭宏死活就是看不上章天启,他曾经也从侧面打听过,只是隐隐约约听说章天启是有件什么事儿被郭宏攥在了手心里,然后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僵。
那一年,按资历萧晨和章天启都可以去轮住院总,只有熬过一年的住院总才可以升主治医师,所以每一个住院医师都眼巴巴地等着这个位置,只可惜每年的住院总只有两个名额。第一年,郭宏把名额给了萧晨,章天启虽然有些失落,但是因为跟萧晨的关系好也就没说什么。可是第二年,郭宏又让章天启轮空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激化,甚至发生过在科室里公然争吵的事情。而深受郭宏“器重”的萧晨也经常被牵扯其中,章天启对萧晨便有了诸多不满。直到某天,郭宏冲着章天启脱口而出:“你就不能跟萧晨学学?”这句话彻底让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第三年,当郭宏再次把章天启拉下住院总的名单时,郭宏愤然离开了胸外一科去了骨科……
走之前,章天启冷冷地对萧晨说:“你就贴着郭宏吧,我倒要看你能跟他混成什么样!”
萧晨自己是个同性恋,对这种话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他立刻陷入慌乱,他想不通章天启为什么对自己忽然那么仇视,更想不通章天启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郭宏;也不清楚章天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更不清楚章天启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左思右想,为了彻底避嫌,自己干脆跑去急诊躲了起来。
现在,章天启的一句话让萧晨的脑子立刻乱哄哄地搅成一团。心烦意乱之下,他摸出手机想给沈鹏打个电话聊聊天,却想起沈鹏今天应该是在门诊,这会儿肯定忙得脚打后脑勺。于是萧晨握着手机站在阳光下发起了楞,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找谁去喝一杯,说说话。
司骁骐!
这个名字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他猝不及防,甚至快得让他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为。因为萧晨发现,自己的的拇指摩挲着手机的键盘,通讯录里司骁骐的号码已经调了出来。
萧晨被自己的这个举动惊住了,他并不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沈鹏就曾经说过他过于理智。对于感情,他从来不曾盲目,更不曾冲动,他能够理智地把周围的人分为若干类,什么人可以交心什么人只是点头之交他从不曾搞错,可是司骁骐的出现打破这一微妙的平衡。
萧晨跟他很熟,熟到知道对方身体的细节;但同时,对于萧晨而言他也是个全然陌生的存在,萧晨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人、多大、有什么样的家世背景。两个人所有的交集都在公交车和床上,而这两个领域都是不是萧晨的地盘,萧晨缺乏足够的控制力。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似乎从一开始司骁骐就强硬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他划入了控制范围,甚至在床上也是如此。
即便这样,当自己心烦意乱想找个人聊会儿天时,脑子里还是会闪过他的名字!
这说明什么?难道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司骁骐已经成为了可以取代沈鹏的存在了吗?萧晨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他抬头看看明媚的阳光,眼睛感到一阵刺痛,这种刺痛让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这都是什么荒唐的念头!自己跟他能聊什么,想给他讲清楚医院里的这些事儿还得先做背景介绍,还不够累神的呢。
萧晨自嘲地笑笑,把这些念头甩出大脑,大踏步地往医院门口走。他现在急需回家洗个澡,然后吃片安眠药大睡特睡,等睡醒了,一切也就都好了。至于司骁骐……萧晨想,还是维持现状好了,现在这个关系自己尚能掌控,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对“未知”有点儿恐惧。
***
萧晨快走出医院大门时看到了一个熟人,准确地说,是看到了一条熟悉的大花胳膊。
乔鑫牵着一个挺漂亮的姑娘正往门诊走,他穿件短袖t恤衫,手臂上还缠着一层纱布。“这小子早就该拆线了吧”,萧晨想。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乔鑫也看到萧晨了,他拉着菲菲凑过来:“萧大夫好。”
萧晨被这声问好逗乐了,于是严肃地说:“小朋友好。”
乔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菲菲倒是笑了个前仰后合。
“来拆线?”萧晨问。
“早拆了,我就是来换个药。其实都没事儿了,不过前两天不小心淋了点儿水,我媳妇不放心非拉我来看看。”
“小心点儿好,”萧晨笑着说,“门诊的号不太好挂,用帮忙吗?”
“不用,我提前预约了,谢谢萧大夫哈,”乔鑫话题一转,忽然问道,“萧大夫你下班啦?”
“嗯,正准备回家呢。”
乔鑫在这个瞬间,每一个脑细胞都全速运转起来,他问萧晨:“萧大夫,你要不要去看看司大哥?”
乔鑫说这个句子的时候表情沉痛,口吻肃穆,眼角眉梢全都往下耷拉着,只要在黑色t恤衫上再别一朵小白花,就完全可以站在灵堂里给来宾答礼了,连哀乐都不用放。
萧晨明显听出话音不对,看看乔鑫的样子,一种不祥的念头油然而生,忽然有点儿慌。
“看他?他怎么了?”萧晨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拔高了半度,可是这问题一问出口他就清醒了。
擦,八成又被忽悠了!看乔鑫这个如丧考妣的样子,这一看就知道司骁骐那厮肯定没事。他要真快不行了,乔鑫这会儿准上蹿下跳心急火燎,哪儿还能这么稳稳当当地挽着小女朋友来医院看他那条早拆了线的花胳膊?
萧晨深深鄙视自己刚刚的慌乱,觉得自己简直太不淡定了,引以为傲的理智简直都喂了白毛鸡了!
“他受伤了,现在一个人家躺着呢,也怪可怜的。”乔鑫叹口气说,听起来好像人已经快不行了。
“真的伤了?”萧晨问,他越看越觉得乔鑫的表演入木三分,奥斯卡不敢说,拿个金鸡奖还是凑合的。
“真的,”乔鑫指天划日地辩白,“这我骗你干嘛,他真的伤了,都有好几天没上班了。”
“啊?怎么伤的?严重吗?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乔鑫的样子,萧晨的眉头深深皱起来,不管严不严重,司骁骐应该是真的伤了。这几天他一直跟司骁骐通电话,从来就没听这厮说起过这事儿。不过,萧晨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司骁骐这几天一直借口堵车、调班不让自己搭他的车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他受伤了呢?萧晨被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来的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无意识地看着乔鑫,各种答案在脑子里轮番轰炸,竟然有点儿不高兴。莫名地觉得司骁骐这是把自己排除在了交际圈外,好像除了上床其他的都跟自己全无关系。
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关系吗?
萧晨有点儿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有点儿“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果然凡事牵连上司骁骐就是那么的烦人!
乔鑫仔细看一眼萧晨的表情,飞快地说,“司大哥腿骨骨折,行动不太方便,唉,他一个人住也是挺麻烦的,我还想着晚上去看看他呢,给他带点吃的什么的。”
“骨折?怎么搞的?”萧晨的思路又被乔鑫拽了回来。
“星期天晚上,他下了夜班被人堵着了。其实要说起来大哥也不是打不过,只不过太突然了,他没防备……”
“干嘛要堵他,他欠人钱?”萧晨在电光火石之间推理出这么个结论,觉得完全符合司骁骐嗜钱如命的风格。
“大哥没细说,不过好像是一个乘客,这年头也真是绝了,犯人打警察、病人打医生、学生打老师、乘客打司机。”
萧晨立刻想起那天那个坐在“老幼病残孕专座”上的小伙子,想起他凶悍的目光和嘴里那句不干不净的话,也想起司骁骐说自己那招“够缺德”的。
萧晨悄悄地握住了拳头,心里多少有些歉疚。
乔鑫仔细打量了一下萧晨,心里算计了一下后问道:“萧大夫,你是打算去看大哥吗?要不你去看看他吧,他一个人在家,我担心他还没有吃午饭,他行动不便,估计也懒得弄。”
萧晨皱着眉望向乔鑫,没吭声。心里有点儿挣扎,腿骨骨折这事儿可大可小的,要是他真的行动不便,吃饭喝水上厕所什么的……也真是怪可怜的。
乔鑫嘿嘿地笑着,一脸的憨厚:“那个,萧大夫,我家离大哥家太远,今天还没来得及去看他呢。你要没事儿就去看看他吧,他可拿你当哥儿们了,老跟我们说你特好、特仁义,够哥儿们。”
我俩之间什么时候“仁义”过了?萧晨腹诽道。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晨为了那句绝壁是鬼扯的“仁义”倒实在有些推辞不得,他犹豫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咬着牙要来了司骁骐的地址。转身去门口的小饭馆给打包了一份外卖,在等菜的时候萧晨给司骁骐打了个电话。
司骁骐接的很快,他带着笑意问:“有事儿?”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