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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继续保密吧。我明白周铖的意思,要真和小疯子说了实话,他能把桌子掀了,到时候分没加着再被记个过,得不偿失。
“其实第二名也可以啊,照样有加分,又没差多少。”金大福打个哈欠,坐都坐困了。
容恺恨得牙痒痒:“所以你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庸民。”
金大福莫名其妙:“这有毛关系?”
容恺翻个白眼,连解释都省略了。
我偷偷在一边儿乐,觉着十七号要组个班级,容恺肯定是事事拔尖儿的学习委员,金大福肯定是不思上进的差生代表。
课间结束,比赛继续。
“请问金刚队,中共二大正确分析了中国的性质,指出中国革命要分几步走?A.两步B.三步C.四步D.五步。
“A。”
“回答正确。下面是铁人队,中共三大于哪一年召开?A.1921年B.1922年C.1923年D.1924年。”
“C。”
……
60:60。
73:73。
79:79。
……
就在我以为比赛会以交替上升并最终持平的分数结束时,变故出现了——
“最后二十题为问答题,每队依然有三十秒的思考时间,然后作答。”
我愣住,显然小疯子和周铖也没料到这情况。问答题不比选择题,难度系数上升了N个百分点,我敢打包票小疯子啃党史的时候都在记年代、地点,再延伸顶多一点点各种历史性时间节点的关键词,可问答题,不是单凭关键词就能整出来的。
看向对手,除了一个人,其他哥们儿也都没头没脑地张望,神情茫然。
不知是不是我打量得太露骨,刘迪居然也抬头看过来,我俩的视线在空气中碰个正着。滋啦啦的火花声肯定是没有,不过他勾起嘴角,朝我笑了下。
那笑容里是极度的蔑视和不屑,老子再迟钝也他妈感觉到了!
要不是裁判开始念问答题,我真想绕过去用力摇晃容恺肩膀,替老子把那孙子灭了!
“1945年七大在延安召开,大会确立毛泽东思想为全党的指导思想,这是七大做出的历史性贡献。大会把党在长期奋斗中形成的优良传统和作风概括为三大作风。请说出都是什么?”
“……”容恺向这边看过来,我跟着他一起转头看周铖,后者微微皱眉,也有些一筹莫展的意思。
看来灭对方之前我们要先被灭一次了。
认命地叹口气,我刚想趴到桌子上消极怠工,却忽然看见花花从桌面上推给容恺一张纸。容恺起先没接看,说了句烦着呢,可花花又把纸拿了起来,几乎要贴到容恺的脸上。再然后我就看见容恺眼睛一亮,与此同时三十秒时间到,容恺清脆的声音字正腔圆——
“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
“回答正确。”
我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并不仅仅是我们答对了题,而是那种意料之外的惊喜。我说赛前花花怎么问王八蛋要了纸和笔呢,原来他早就心心念要出一分力了。是的,他不是累赘,他可以出力,而且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力。
接下来的比赛真的有点梦幻,如果说容恺是神童,那花花就是神仙。虽然不知道这神仙在云彩后面付出了多少辛勤汗水,可摆到台面上的,就是所向披靡。最终我们和十五监打了个平手,并列第一名。
假模假式友谊握手的时候,刘迪的表情不算好,但也谈不上多坏,赶不上周铖强大的淡定,却足够风度。
“你们号儿挺有意思的。”跟我握手的时候,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刚看完耍猴的观众,我能说什么呢,只好模棱两可回了个:“谢谢。”
回到监舍,王八蛋给我们好一顿表扬,说根本没想过我们能进决赛更别说第一,这下不光我们加分,二监在评优秀监区的时候也多了筹码。我看得出来他是真高兴,不光为自己。
王八蛋走后,就该小疯子撒欢儿了,围着花花可劲儿念叨,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哑巴你是个人才啊!说,你到底偷偷背着我啃了多久的书?坦白从宽!智力的差距只能用笨法儿来补,没旁的招儿。
花花被弄得乐也不是,怒也不是,那叫一个纠结。
到晚上,群众们终于稳定了情绪,我才在活动室寻到了花花。彼时那家伙正跟人下军棋,眉头紧蹙,表情凝重,仿佛那小小的地雷真能把他炸上天。
我耐心地等了十来分钟,总算等到他扛了对方的军棋。伸手呼噜一把他的脑袋,给他吓得猛然回过头。
“是我啦,玩儿尽兴没?尽兴了就跟哥走。”
花花想都没想,果断起身,完全无视背后那“人家很想报仇啊喂”的哀怨目光。
寻到个僻静角落,那是给犯人看书用的学习桌,不过大晚上的没人跑活动室看书,所以桌旁一个人都没有。我拉着花花坐下,把笔和纸递给他,有些事儿我想了一个下午,觉得想出了些什么,但对不对,只有唠了才知道。
“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看的书?”循循善诱需要先抛砖引玉。
花花倒也老实,直接写:有时间就看。
我点点头:“好,那为什么事先不跟我们说?想让我们像这样大吃一惊?”
花花连忙摇头。
“那是没底?怕说了又答不上丢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我跟花花说话再没有迂回,完全是想什么说什么。
被猜中心思的花花有点狼狈,但还是点了头。
我叹口气,一字一句地问:“弟啊,我有说过你没用吗?”
花花愣住,然后缓慢而艰难地摇了头。
“那除了小疯子,其他人有说过你没用吗?”
花花用胳膊比了个大块头的轮廓。
我扶额:“好吧,再除了金大福。”
花花莞尔,拿过笔写:那十七号就剩下你和周铖了。
“因为就我俩是正常人!”
扳正花花肩膀,我严肃地凑近:“你是不是觉着我俩虽然没说但心里肯定也这么想了?听着,我现在郑重辟谣,你,完全是被害妄想症!”
花花敛了笑意,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静静看着我,像是要用他的黑眼睛穿透一切,去伪存真。
我翻了个白眼,以白抗黑:“别指望我说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搭上命的事儿我可不干。”
花花的表情顿时囧起来,好像我说了十分破坏气氛的话。
但我却轻松起来,太正式的场面不适合我,囧囧有神的挺好。
“我不会说什么你好厉害啊你很聪明啊你非常有能力啊之类的屁话,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就是咱们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一样有长处有短处,比如你的短处是没办法说话,但为了比赛你能够刻苦,这个大金子和我都做不来,容恺其实也做不来,当然了他脑子比咱们好使,这个就是他的长处。我听说国外有个科学家全身都不能动了,话也不会说了,还为人类探索宇宙做贡献呢,你比他条件优越多了,不能说,但可以写吧,智商不比别人差,身板儿也挺拔,跑起来跟喷气机似的,将来出了社会啥玩意儿不能干?当然你要非得死磕做个相声演员啥的,那是有点难度……哦对,你还有个别人没有的呢,自然卷,哈哈哈……”
事后,我在夜深人静里反思,觉着这次谈话大方向还是成功的,尤其是最后的总结陈词,语言质朴,情真意切,当事人甚至已经有了眼圈泛红的征兆。唯一的错误是不该提自然卷,这是花花的死穴啊死穴,多么神奇而微妙。
八月初,天热到极点。
小卖部的爽身粉严重缺货,可怜起了痱子的大老爷们儿只能用必杀——挠挠。
周末也没人乐意出去放风了,但监狱有规定,不放不行,所以除了花花那种见了篮球就不要命的,大部分人均痛苦不堪。于是所有人都开始盼着被探监,这样就意味着可以进屋避暑了。
我也不例外,王八蛋的“冯一路有人来看你”就像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