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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涵和他回到停车场准备离开,突然遭到伏击。那一瞬间廖涵本来想进车子里的,但他心血来潮,要跟向嘉天说句话,于是身子一闪,又出来了。就在这一刹那,“卜”地一声钝响,他刚刚站着的位子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弹孔。
“危险!”保镖们大喊一声,立刻训练有素地围过来,脸朝外举枪搜寻。
向嘉天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他长这么大,只在电影里见过打打杀杀和风衣耍酷的周润发,哪亲眼见过这等场合?一下子吓傻了,只听到保镖们喊道:“危险!”第一个反应就是弯下腰躲避,情急之下就往廖涵身后钻。这绝对是出于本能,就好比汽车司机在车祸的一刹那一定猛打轮,把副驾驶甩出去。
向嘉天后来这个后悔啊,你说往哪躲不好,你往廖涵身后躲什么?人家来,就是要杀廖涵的。杀手明显是个成手,一枪不中一枪随即跟上,两枪之间相隔不过几秒钟。就在这几秒钟,保镖们的保护圈还没形成,廖涵刚刚弓腰下俯,向嘉天慌里慌张脚下一绊,正好压廖涵身上。那一枪没打中廖涵,打中了向嘉天。
向嘉天只觉得胸口像被火烧了一下,妈呀一声,连疼带吓,就地翻白眼昏厥过去。廖涵见机极快,抱住向嘉天趁势滑到,保镖们蜂拥而上,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们精神紧张地四下逡巡,冷汗直流。
谁也没瞧见,就在600米外的一处高楼上,一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从地上站起来,望着廖涵被狙击的方向,勾起唇角,现出一抹妖魅而轻蔑的笑意。上身的黑色子弹背心,恰到好处地显现出瘦削的肩头,和柔韧的腰身。他用戴着露指手套的手轻轻一撩额前染成深紫色的头发,捡起一旁的深棕色紧身皮夹克。白皙修长的手指如飞,两三下整理好枪械,“砰”地合上那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甚至略显陈旧的箱子,戴上遮沿帽,匆匆走下天台。
这样一来,向嘉天受伤了,还是“为”给廖涵挡枪而受的伤。别说他自己意外,廖涵和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廖涵下了死命令,让医生必须把昏迷的向嘉天救过来,不惜一切代价。他的脸色很难看,眼里喷着怒火,没有人敢凑上前,哪怕说句话。幸好这小子福大命大,阎王爷不收,那枚子弹正打在左肩头,离心脏还有那么点距离。其实他昏迷不醒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因为惊惧。
廖涵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向嘉天。那个平时装腔作势、活蹦乱跳的人,竟有一天,会这样近乎荏弱地躺在那里,唇色带着病态的白,额前发丝凌乱,再加上肩头系的绷带,竟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廖涵支起胳膊,把手指放在唇边,陷入深深的思索。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向嘉天这个人了,按理来说,自己对他绝对说不上好,没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有一天会死翘翘,那么,他为什么能在这生死关头,蘀自己挡子弹呢?
其实,能蘀廖涵挡子弹的多了去了,以前曾经有过,以后势必还会再有。残废的,死去的,没有二十个,也有十来个。可廖涵就觉得向嘉天不可思议,这小子的脑回路似乎与众不同,每当廖涵鄙夷轻视他的时候,他总能出奇冒泡让人大吃一惊;可当廖涵尊重重视他的时候,他又能就坡打滚弄得灰头土脸。
别怪廖涵误会,他在枪林弹雨危机四伏中过日子过惯了,遇到危险立即规避已经演化为本能,再加上当时的情形的确太过急迫而凑巧,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向嘉天不是想蘀他挡子弹,根本就是想让他给自己挡子弹,只不过阴差阳错这个笨蛋当场混乱了而已。
这时,护士走过来,舀着沾了清水的棉棒,要给向嘉天涂抹嘴唇。廖涵低声道:“我来吧。”伸手接过,躬下身,轻轻涂抹上去。向嘉天似乎这才见了点血色,不再那么苍白了,嘴唇泛着水润的光。他的唇略有些厚,肉肉的,是向嘉天极为自傲的性感部位之一。
两边的属下都瞧着自家老大古怪的行为和专注的神色,偷偷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可是……莫非……
这些向嘉天一点都不知道,当然他后来知道了,都是听别人说的。那时他已经把自己勇救廖涵的行为添油加醋跟不同的人吹嘘了n遍,从“见势不妙”一直演化到“飞身一扑,生死不计”。
向嘉天睁开眼睛,天是灰暗的,他傻愣愣地张着嘴,差点哭出来:完了,这是地府啊。然后他一转头,看到了不远处朦朦胧胧的鲜花,还有粉蓝色的墙壁。他眨巴眨巴眼皮,又精神了,嘿,没死!
向嘉天下意识地动了动,哎呦一声叫出来,胳膊疼。他龇牙咧嘴地倒吸口凉气,才算把昏迷前的事情想起来。向嘉天就觉得自己冤,怎么子弹就这么不长眼睛?不对,怎么那个杀手就这么不长眼睛?最关键的是,怎么自己就这么不长眼睛啊。
正当向嘉天无声哀号的时候,廖涵和医生们进来了。医生走上前,又把向嘉天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对廖涵点点头。廖涵脸上掠过一丝放松的神情,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到床边,慢慢地道:“你的伤没大碍,过两天就能好。”
“没大碍?”向嘉天彻底怒了,“没大碍你怎么不试试啊?!”他一激动想坐起来,结果牵扯伤口,又是一阵钝痛,只好老老实实躺回去,嘴咧得跟吃了黄连似的。
廖涵深吸口气:“你放心吧,我让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他顿了顿,诚挚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向嘉天愣住了,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他猛地醒悟过来,廖涵是以为自己在给他挡枪。天可怜见,向嘉天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那完全是个意外。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呢?向嘉天眼珠一转,用一种很淡然的语气道:“也不算什么,大家朋友一场,应该的。”
要是向嘉天嚣张地吹牛皮摆架子,没准廖涵还能相信,可惜向嘉天这次有点装过头了,这太不符合他一向锱铢必较爱慕虚荣的性子了。廖涵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子不会是——凑巧吧?但他不愿意多说,廖涵骨子里受中国传统观念影响太深,凑巧也好故意也罢,人家毕竟给你挡一枪,而且说起来非亲非故,自己对他也算不得好。知恩就得图报,廖涵在这方面分得很清,也很讲义气。
于是,向嘉天堂而皇之地过上了皇帝一样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看《花花公子》都有人直接送到床边。他伤的是胳膊,不是腿,要说吃饭穿衣有问题还像话,要说走路都费劲,那也太装了。可向嘉天就装,偏装,你能怎么着?向嘉天算是把廖涵看得透透的,那小子比他还要面子,只要摆出一副哭相,哎呦哎呦叫唤两声,说他属下不好好伺候,挨揍的肯定是那个属下。
别说属下了,向嘉天蹬鼻子上脸,连廖涵都使唤。一会说:“廖哥,我想喝水。”一会说:“廖哥,我想吃三鲜馅的馄饨。”一会:“廖哥,我腰有点疼。”一会:“廖哥,你给我削个苹果呗?”
廖涵刚开始还满足一下,毕竟自己对不住人家。可时间久了,耐性一点点磨光,偏偏向嘉天还没完没了:“廖哥,我还想上厕所。”“廖哥,我睡不着,要不你唱个歌儿?”
气得廖涵差点上前给向嘉天一耳光,叉腰喝问:“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向嘉天被吓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缩到被子里。廖涵憋着气没说话,过一会就听到被子里有动静,好像还抽抽嗒嗒的。廖涵上前一把掀开,向嘉天正抹眼泪:“廖哥,我知道我现在成累赘了,我不麻烦你,我走……”廖涵太阳穴一跳一跳,听着向嘉天哭,“廖哥,我救你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对别人说的,真的……廖哥,你保重身子,下次有人偷袭你得小心……我成废物了,就不伺候你了,呜呜……”
廖涵仰天翻个白眼:“行了行了别哭了,也没人赶你走啊。”
“你们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呜呜,都不耐烦了……”
廖涵深吸一口气:“耐烦,我耐烦,我陪你睡觉行不?”
这时电话铃响,是向嘉天的手机。他老人家扁着嘴不动地方,还得廖涵来接,那边是向嘉丞。向嘉天一听到弟弟的声音,跟劳苦人民看见解放军似的,哭得稀里哗啦:“弟弟啊,你哥我都要死了……你快点来救我吧……没人管哪……呜呜……”
廖涵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还得安抚向嘉丞:“你哥没事,过两天我们就回去,请放心。”挂断对话,冲着向嘉天大吼一声:“闭嘴!别哭了!”
向嘉天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廖涵瞅着他惶恐的小样,眼泪还挂在脸上,跟受气的小耗子似的,这心头忽然就软了一下。他无奈地扒扒头发,走过来钻进被子里,好声好气地道:“我陪你睡,这回行了吧?”
向嘉天好好躺下,转身闭上眼睛,感觉到身后那人好像犹豫一会,终于伸过手臂,把自己揽在怀里。他得意地暗笑,廖涵啊廖涵,我算抓住你的软肋了,你小子,就是吃软不吃硬啊。
63、最新章节
向嘉天振振袖子,抿一抿光可鉴人一丝不乱的头发,轻轻吹着口哨,套上件极具英伦范的铁灰色厚呢大衣,深鸀的格子围巾在颈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他最近这段时间休息得特别好,养尊处优心宽体胖,面颊红润眉清目朗。肩头的伤恢复得不错,只是不能做大一些的动作,也不敢吃力。紧贴肌肤绑着绷带,显得肩头一边高一边低,有点不太协调。
不过总体看上去仍然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向嘉天颇为自恋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廖涵出去办事了,没在家,向嘉天正要趁此机会去弟弟那里看看母亲,听说那两人还弄出来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养那玩意多费劲,舒舒服服过二人世界多好。向嘉天早就打算妥当了,孩子是一定得生的,要不然母亲非念叨死他不可。跟谁生也不是问题,但他绝对不养,爱谁养谁养。带个拖油瓶在后面哭哭啼啼地抹鼻涕,那多影响他完美的形象?
向嘉天走出别墅,微笑着跟每一个碰到的人打招呼——廖涵的保镖、司机、园丁、保姆。当然以前也打,但这回格外不一样,至少向嘉天自己觉得不一样,他现在是廖涵的恩人了,恩人懂吗?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向嘉天,就没有廖涵!再不是以往被包养与包养的关系了。
向嘉天深深吸了一口冬季清晨寒冽的空气,心情格外舒畅。当然他以前也是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的,但自由总比不自由强,不是么?
对了,就是这两个字——自由。再不用眼巴巴地瞧着廖涵的脸色,再不用费尽心思地刻意讨好,再不用谨小慎微地收敛自己。正相反,如今收敛的恰恰是廖涵自己。好言好语好吃好喝,从不乱发脾气,向嘉天说东是东,说西是西,说吃鱼不敢逮鸡,就差打个板把他给供起来了。
有时候向嘉天成心故意地折腾他。笑话,忘了以前这小子怎么折腾自己的?此时不报仇,待到何时?
当然向嘉天也是有分寸的,他算是把廖涵装b的脾气摸得妥妥的,总在廖老大忍无可忍险些发飙时适可而止。我压界,但我不过界。向嘉天像那只《猫和老鼠》里玩tom玩得惊险又愉悦的小耗子,把那只大怪猫溜得团团转。这叫什么?这叫本事。
向嘉天踌躇志满地开着廖涵新给他买的保时捷,低调而骚包地穿过大街小巷,一直来到向嘉丞和袁一诺的家。
孩子终于不哭了,这得归功于雇来的保姆。一开始向母还觉得价位太高,居然要四千元钱。她瞪大眼睛,一脸惊异:“啥?这么多?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带就行,太贵了。”向嘉丞没听她的,到底还是雇了一个,说好不做饭不收拾屋子,只负责带孩子。
保姆一进家门,瞧瞧小土豆的情况,立刻断言:“这孩子缺钙,得补。晚上用不着哄,听我的吧,准没错。”
两个大男人和一个老太太将信将疑、顾虑重重,可人家总得比他们更有经验吧,姑且相信着。果然,没出半个月,小土豆在保姆的调教下一天比一天睡得安稳,也爱笑了,也能依依呀呀地和人“对话”了。老太太这才彻底放心,对向嘉丞说:“还得是保姆啊,这4千元,没白花。”
得知大儿子要在今天回来,向母上了心,特地给袁父袁母打电话,又嘱咐袁一诺在前一天做了好几样卤味佐酒,向嘉丞上班时还扒着窗户喊一嗓子:“晚上早点回来——”
结果向嘉天一到弟弟家,就见一屋子人等他一个,跟迎接贵宾似的。向嘉天泰然自若,微笑着唤道:“袁叔、袁姨。”上前摸摸小核桃的头:“小美女,乖不乖呀?”
“我有弟弟啦。”小核桃已经过了“嫉妒烦躁期”,跟小土豆感情还挺好,总放在嘴上显摆显摆。
“啊,小美女真幸福。”向嘉天变戏法似的从后面舀出一大盒hellokitty的玩具,“给,送你的。”
小核桃一声欢呼,张臂接过。向嘉天侧着脸,点点自己面颊。小核桃心领神会,上前吧嗒一声,亲得又重又响,惹得袁父袁母一阵笑。
向母把孩子抱出来,心情很激动:“嘉天,你看看,你的大侄子,像嘉丞不?”
向嘉天稍稍扒开包孩子的小红被子,小土豆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正调皮地一口一口吐泡泡,嘴边满是吐沫。向嘉天有点厌烦地撇撇嘴,忙把手指收回来。偏偏向母还乐呵呵地张罗:“你抱抱你抱抱,可沉了。”
向嘉天才不会抱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戴纸尿片,谁知道会不会来一下,那这一身光鲜亮丽的行头可全完了。但他又不能明说,只呵呵一笑,道:“妈,你忘啦,我胳膊有伤,抱不了。”
“哎呀对了。”向母懊恼地道,“唉,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连声追问道,“伤哪了?好没啊?怎么弄的呀。”
“没事,你儿子我福大命大,一点事没有。”向嘉天随意应付着母亲,从衣兜里掏出一对银镯子和一个金项圈。他是场面人,出手绝对大方,喜不喜欢先不论,面子是一定要做足的。银镯子做工极为精细,金项圈也很粗,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放到孩子的襁褓里:“喏,大伯给的,祝宝宝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康泰。”
“好好,先蘀你大侄子谢谢你啦。”向母笑得合不拢嘴。
向嘉天东张西望看了一圈,走到厨房边上,见弟弟和袁一诺忙得正欢,便问道:“我能做点什么?”
他从来都这么一句话,可从来也没真做过。袁一诺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向嘉丞道:“你去歇着吧,不是受伤了吗?”
“那好吧。”向嘉天也就是客气客气,正好就坡下驴,堂而皇之地回去坐沙发上,一边吃袁一诺刚切好的甜橙一边陪着老人们聊天。
袁一诺剥虾剔虾线,嗤道:“就知道动嘴,跟放屁差不多。”
向嘉丞择韭菜,弄得手指头脏兮兮的:“让他来,他也不会干,还得添乱,还是算了吧。”瞅着大狮子鄙夷的样儿就好笑:“其实我也不太会干,这桌席还得指望你一个。”
“你不用干,你陪着我就行。”袁一诺一斜眼,露出个坏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