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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BAND带顾汐去了他的房间,在走廊上道别:
“李是典型的东方男人吗他很特别。”
顾汐勉强笑道:
“让人一眼难忘,简直又爱又恨。”
BAND耸耸肩,也不确定他这究竟是应景的玩笑话,还是肺腑之言。看到香山随后上来,颇有意味地看了看,然后离开。
不得不说BAND这次实在是尽足了地主之谊。给顾汐安排的房间很大,外面是迷人的大露台,卧室里面极其宽敞,最显眼的是中央的大床,柔软而暧昧。
就在房间一角,没有任何遮挡,一个大浴池与床遥遥相对,池边还放着冰镇红酒用的小桶。
香山把长毛毯铺在地上,然后像他在酒店里那样,把床上的枕头被子都搬到地上来。这个房间很大,所以香山不必再紧挨着顾汐的床睡,中间隔了些距离。
他把大包里的药膏拿出来,放在床头,暗示顾汐自己涂抹。
这房间虽然奢华,但是没有遮掩,全方位无死角,在浴池附近,用复古大理石隔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淋浴用的。非常奔放夸张的红褐色,让人仿佛置身千百年前的古罗马时代,在房间内的角度都可以将它一览无余,如同赤裸的露天浴,充斥着情色味道。
香山进来后的第一个想法,恐怕今晚没法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他在顾汐脱光了泡澡的时候躺在地板上,听到水花四溅,慢慢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用脚挠他,他翻个身:
“别闹。”
但是对方似乎铁了心要把他弄醒,香山用后背对着他,背上渐渐很痒。
“明天给你煲骨头汤,把你洗得香喷喷的,让我睡一会儿。”香山呢喃两声,又没声音了。
熟悉的毛茸茸的耳朵尖没有蹭过来,湿热的舌头也没有到处乱舔,香山朦朦胧胧中还想,天天越来越乖了。
但是对方凑近他耳边,声音非常熟悉:
“李香山,我有话对你说。”
香山反应了几秒,然后坐起来。
顾汐把敞开的睡衣拉好,坐在床边。
“李香山,有谁能想到,事隔这么久,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呆在一间房里。”
香山没说话,两个人再见面,都默契地选择对往事绝口不提,这时候看来,是顾汐先沉不住气了。
“我再最后帮你一次,留在德国,不要回去了。”
这提议很唐突,香山抬头看他:
“什么意思”
“我跟BAND打过招呼了,他可以让你留在他们的研究室,你想怎样都可以,他会帮你的。”
“我不想留在这里。”
顾汐笑道:
“你别无选择,在国内你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听着,这不是个赔本的买卖,你的生活会比国内优渥很多,而且可以学习最权威最专业的机械知识。作为回报,我希望你能设计出我们需要的产品。”
香山知道他不年轻了,这样的条件对他没有一点诱惑力。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异国他乡,适应新生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他能尽快适应,他母亲怎么办。
这是一个纯商业性质的交易,大概任何人都不会吃亏。
但是香山是人,他的情感被忽视,理智被代表,这个男人想把他丢在异国他乡,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悲愤:
“我不会留在这里的。如果要呆在国外,当年外公就不会选择风尘仆仆不远千里回国归乡。”
香山从监狱里出来以后,就很少如此直接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如果对一件事不满,他会积极寻找解决的方法,但不会皱眉叹气。他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坚决而且伤心至极。
连顾汐都感受到了。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香山说:
“李香山,我从来没有害过你,这次也不会。”
香山觉得屋里的冷气打得还是不够低,他到现在依旧不清醒。
他躺下来,转过身背对顾汐。
顾汐的心情很微妙,他以为让香山留下来,今后不见他,就可以不再受煎熬。但实际上开口以后,他就后悔了。
他看到香山一瞬间愤怒,伤心,难过的表情,又想到以前。他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一切悸动都可以被时间平复,其实不是。
顾汐躺到香山身后,看他优美的后背上下起伏,很缓慢,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不会激烈反抗,但是一定有所坚持。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香山转过身,两个人侧躺着,隔了很近的距离面对面。
“我看过他两次,不得不说,你现在的品味变差了。”顾汐刚洗完澡,头发还很湿,和香山挤在一个枕头上,彼此气息相接。
“你在什么地方遇到他的?同志公园,还是公厕?”顾汐明知道沈斌是萧一鸣介绍给香山的,他还是忍不住这么问。
香山移开视线不看他:
“这不关你的事。”
顾汐不依不饶:
“我在酒店看到你们,还有昨天,你是在给他打电话吧?”顾汐出国前一周,把香山安排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一来考虑到就近方便,随喊随到。二来还有他个人的因素,潜意识里他觉得,不论是香山原来的家,或者是他后来寄居的宿舍,都甩不开沈斌,但是酒店尚且在他控制之内。
不过昨天的电话,顾汐也听了个大半,香山说他的病只是小插曲,耽误了一点时间,不过很快可以回去。
顾汐那晚上一直背对香山,他一夜没合眼。
年少的时候,大多数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顾汐更是如此,他会为香山把整杯掺了胡椒粉的红酒喝掉,回房间再使劲加量,就为了得到对方的悉心照料。但是如今,又加了其他考量,这种感情也不纯粹了。喝那杯酒的时候,顾汐已经迅速算计好了,以严重过敏为由,推迟签约时间,实在是不错的说辞。
只不过,期间他一直紧盯着大门方向,也许香山会出现,他上一秒刚这么想,下一秒又否决了。
顾汐躺在他身边,香山不出声,安静极了。他眼前是香山,脑海里回忆的也是香山。
顾汐第一次见香山的时候,是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他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大学,为了赚点生活费,就在路边摆地摊,专卖小物件。
得知自己被向往的学校录取后,顾汐心情很雀跃,但是随之又愁苦起来,他报的是商学院的工商管理,因为同意“服从分配”,所以最终被调到机械学院的工科类专业,那个拗口的专业名,他始终不能一口气报出来。
在菜市场出口处一连摆了半个月地摊,生意不咸不淡,大妈们来买东西,他就送一两样小玩意儿,再陪老太太们闲聊唠嗑。很快生意比同行好了不少,顾汐又转上薄利多销的路子,增加货物品种,小幅降低价格,果然在他这一块儿转悠的人越来越多。
香山出现的时候,腿上穿一条灯芯绒长裤,顾汐抬头看他,只觉得这个人实在好看,腿很长,身材匀称,关键是正在对他笑,他的眼睛真漂亮,乌黑乌黑的,笑起来眉眼弯弯,那是真在笑,也只有一双灵动的眼才有这样的效果。
顾汐不由自主站起来:
“这位兄弟,你……你要点什么?”
香山在他对面蹲下来,把地摊上的枕席抱过来,一张张翻过去。
“你这里没有亚麻席?”
顾汐低头找了找,笑道:
“不好意思,可能卖光了。这天太热了,不如买竹席,又凉快又便宜!”
说完立刻抽出一张递给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