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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改带着满头的阴云走回万思齐身边,万思齐看自家弟弟耷拉个脑袋,一副被人抢了狗骨头的模样,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顺嘴道:“哪只狗欺负你了?”
“狗?”霍改被万思齐这毒舌给震撼了,这还没问清是谁呐,咋就直接把人丢畜生道去了。
万思齐淡定改口:“谁欺负你了,哥帮你报仇。”
霍改作西子捧心状,贫嘴道:“你弟弟我被那不知是人是狗的在心上砍了千八百刀,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您打算怎么个报仇法儿啊?”
万思齐想了想,凑到霍改耳边小小声说了句:“……”
霍改猛地打了个寒战,继而满面通红,扭头不语。
万思齐对霍改说的是——那要是个男人,我就打断他三条腿。那要是条公狗,我就打断它五条腿。
弟控哥哥太给力啊太给力,欺负弟弟你伤不起啊伤不起。
第56章目的乃果然不纯
清茗居,京城最大的茶楼,却偏生开在京郊,倚山而立,引溪而入,前后二进,前厅阔大,庭院幽静敞广,花木扶疏。
这地儿的卖点就是清幽雅静,但今日却是热闹非凡。有那文衣儒衫若干,三三两两聚作一起,有的端坐于大厅之中,有的游逛于庭院之内,后面又跟着仆从小厮丫鬟之类,手托茗团茶具,只等斗茶会开始,各展手段。
万思齐挟着茶罐立于霍改身后,扫了眼庭院的方向,勾着头低声道:“上边儿的人恐怕还要等会才来,他们不来齐,斗茶会是不敢开始的。你若待得无聊,不妨去花园转转。”
霍改坐在椅子上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道:“那些个乱逛的雅士,哪个不是花开流泪、下雨伤心、大雁飞过就想起娘亲的主儿。你弟弟我,也就是个花开看花、下雨淋雨、大雁飞过就想吃烧鸡的货,风景啥的对咱还不如这茶点有意义,可惜就是少了点儿。”
听得这新进秀才的彪悍发言,再看看霍改右手边空空如也的青花瓷盘,万思齐的眼神黑犬黑犬地漂移开,斗茶会貌似该是文人的聚会而不是吃货的扎堆对吧?
“这儿的茶点很好吃?”万思齐问道。
“你要尝尝?”霍改拿起手中那最后一块茶点,在万思齐眼前晃了晃。
万思齐失笑:“我可没兴趣虎口夺食。”
霍改犹疑片刻,盯着手上那最后一块差点,目光缠绵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咬牙,闭上了眼。
某吃货冲着万思齐勾勾手,万思齐俯首帖耳靠过来。冷不防,唇上被堵了一物,张开口,那物事带着淡甜从唇齿间挤入,吸了津液在舌尖粉粉化开。是茶点!
万思齐将点心不动声色地咽下,唇角不禁意间扬起分毫:“果然美味。”
霍改的心在滴血,说实话,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将茶点分给别人,但,谁让……万思齐是不同的呢?
霍改握拳,身为一个职场中人,绝对不能犯“老板听牌你自摸,老板夹菜你转桌”这种低级错误。万思齐谁啊,自己的衣食父母,目前的顶头上司!所谓老板,那就是和别扭受一个属性的生物,说不要的时候,心底肯定想着“comeon,BABy!”呢,要是真傻不拉叽地说不给就不给,回头绝对会被找茬跪搓衣板的!
盘子空了,百无聊赖的霍改只得定定地看着青花瓷盘,用目光演绎啥叫深情追忆,“伸手。”
霍改被万思齐冷不防的一声吓了跳。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四块茶点奇迹般落到了自己掌心。
“咦?”霍改惊喜抬头,望向万思齐。哥们儿,你改姓科波菲尔了么?
万思齐望天,给霍改留下了一个帅毙了的下巴以供瞻仰。
霍改美滋滋地将四块茶点一一吞吃入腹,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眯起眼,幸福地打了个小饱嗝。
万思齐的手指微动,最终仍是放于身侧,问道:“还要么?”
“不了。”吃好喝足的霍改决定投桃报李,体现一下员工的高素质,时时刻刻工作,分分秒秒加班。霍改掏出袖中的纸卷,开始开始埋头苦读。
只可惜万思齐并不是霍改那以压迫员工为己任的老板,见霍改临阵磨枪,忍不住悄声问道:“可是背不住那行茶令?”
“早背熟了,左右无事,我只是想将要点再温故一番罢了。”霍改员工连忙将纸背着放在桌面上,表示自己业务熟悉,技术过硬。
“嗯。”霍改的准备工作到底如何,万思齐是亲自把了关的,他只是怕这孩子临场紧张,但一想到这娃之前解决茶点时的英勇劲儿,万思齐由衷觉得,自己那纯属想多了。
“我盘里的点心呢?!”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惊呼。
霍改给吓得一抖,循声扭头,视线缓缓飘向隔壁那桌……对方盘中原本垒成盘龙状的五块茶点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块,孤零零地杵在瓷盘中央,好不可怜。
霍改瞬间顿悟了之前思齐科波菲尔大变茶点背后那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秒后,霍改脸色大变,惊呼道:“我盘里的点心怎么也不见了?”
杵在后边一直做淡定帝状的万思齐唇角一抽,又迅速恢复到面无表情。
那失主循声而望,只见霍改手边的瓷盘比自己还要凄凉,仅余零星糕点渣渣错落而置。
霍改摇头叹息:“人心不古啊,世风日下。罢了,我还是出去走走吧。”
说罢,罪犯霍改沐浴着受害人同情的目光,一脸痛心疾首地走出了前厅。同谋万思齐紧随其后。偷吃二人组凭着惊人的犯罪默契,顺利逃离现场。
门口除了侍从外倒是没什么人,五月正是花木繁盛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片深碧浅翠。忽而,见一华丽马车穿了野草蔓蔓的郊野,径直向清茗居行来。车轮在草地上压出两道深绿的车辙,搅了花草,碎了翠红,娇黄嫩紫点点飘筛而出,飞溅到枝蔓草尖,像是猝然绽开了一路的花儿。
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厅中人纷纷走出,做出恭迎的架势。霍改被万思齐拉着,寻了个边角站好,等着围观那传说中的评审大人。
马车在门前停下,一清俊童子下得车来,躬身撩开了车帘。随即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霎时间,人声鼎沸,皆为问好之声。被挤在后面的众人也蠢蠢欲动,似是想要凑上前去,躬身行礼。
霍改只觉得耳边有气息暖暖拂过,随即响起万思齐那清冷淡漠的声音:“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清茗居的总掌柜,人称罗老。是品茶的行家。”
那罗老下得车来,却是侯立在车旁,未几,又见一男子出得车来,沸腾的人群霎时静寂无声。木簪,青衫,修身,俊颜,朗润清华,风雅绝世。
“那位是陈柏舟,陈大人,官从三品,六月将南下就任坤州刺史。素爱品茶,据闻是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君子。”
万思齐的声音再次响起,霍改却是什么都听不清了。雾霭模糊了眼眸的明镜,激荡的血液湮没了心底最后一点清明……
当初是谁借了我膝,檀青的衣袖在琴弦上拂过,一勾一抹皆是缠绵悱恻;当初是谁接了我盏,素白的指尖在纵横中披靡,一棋一子皆是逸致幽情;当初是谁解了我衣,绢狂的行草在花笺上镌刻,一字一句皆是凄楚追忆;当初是谁结了我发,浓淡的墨色在宣纸上渲染,一笔一划皆是伊人风姿。
鱼水之欢时,那人在耳边深情喃喃:“谷风,谷风……”
哭诉衷情时,那人在高处轻蔑冷笑:“一介娈童,竟也敢自抬身价,和谷风相提并论。”
皮开肉绽时,那人在眼前微笑温雅:“谷风,莫为这等娼物气坏了身子,要怎么处理自然随你高兴。”
谷风,谷风,总是谷风,那么惜你、恋你、慕你的万仞仑,算什么?
有人抱了自己的腰,往后急拖;有人捧着自己的脸,焦急呼唤:“小仑,小仑……”
霍改从万仞仑的梦魇中醒来,隔着泪幕,正看到万思齐那万年不变的死人脸难得地呈现出了几许慌乱无措之意。
“哥……”霍改的声音有些哑,哭腔藏在嗓子里,隐忍得招人疼。
“怎么回事?”
霍改看着万思齐那幽暗的眼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菊花你特么想玩儿死我吗?每回见Boss都害得老子瞬间从彪悍冷酷哥变成伤感文艺小青年,之前躲在犄角旮旯里变身就罢了,这回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儿影响你能爆么,能爆么?!
霍改扫了眼马车那边,还好,万思齐一开始把自己拖到人群后了,避免了被人围观的杯具发生。要是被陈柏舟看到自己之前那副痴男怨夫的死样子,又是一场麻烦。不过,能在这儿碰到陈柏舟,其实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吧,如果真是这样,之前的种种疑点也就说得通了。
“到底怎么了?”万思齐看霍改眼神乱飘,又将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
对了,这儿还有个旁观者急需处理呢,不过,现在有件事还是先确认清楚的好。
霍改熟门熟路地从万思齐袖中掏出方巾,将眼泪草草擦干,开口道:“陈大人是这次的评审?”
“是,怎么,你认识?”万思齐声音听着有点沉。
“我不认识。”霍改吸了口气,轻轻问道:“你事前就知道陈大人会来是么?为什么,事先向我介绍斗茶大会时却对此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