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二

寂月皎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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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悌

    欢颜看着眼前这个瞬间斗志昂扬眸光如刀的女子,忽然便有些明白一向面冷心慈的许知言为何狠得下心,不但打落她的胎儿,还要阻止她生育出亲生子女。

    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把小世子视作眼中钉时,十个小世子都不够她算计。悌

    这一天,萧寻没有再派人过来寻找。

    计算时辰,第一次前来寻找,应该是在锦王府的人把昏迷的夏轻凰送过去后。萧寻明知不对,派人过来接欢颜,不过是借机查探她是不是被带入了锦王府。

    谀

    确定欢颜行踪后,他必会先将夏轻凰救醒,问明状况再做打算。

    此刻,夏轻凰应该已经醒了吧?

    入夜时,欢颜趴在窗口默默向外凝望。

    天边弦月如钩,星子散散落落,如滚了一天的碎钻。

    她难得有和小世子相处的时间,本该很开心;但她把迷香配制好,看着慕容雪匆匆离去,连伴着小世子时都心神不宁。

    她想不出萧寻现在在做什么,正如想不出许知言现在在做什么。

    那么久不见,她和许知言现在所处的世界隔膜得已经很远;但她没想过,在她步入萧寻的世界这么长时间后,她和萧寻之间一样会有远隔天涯的感觉。谀

    他果然对她很好,很好,真心诚意地要把她的孩子带回她的身边。

    许知言希望他爱其母而全其子,是因为他已做很彻底:除其父而夺其子。

    她该感谢他如斯深情吗?

    小世子正在练字。

    写了两笔,便跑过来看她,看上片刻,便拽住她的腰带,踮着脚递上一块巾帕。

    “姑姑,别哭了!”

    欢颜忙接过帕子,擦拭着眼睛强笑道:“我我没哭啊!”小世子道:“可我们府里没有风沙啊!很少有风沙会跑我眼睛里来。”

    欢颜便抱他在膝上,亲亲他的面颊,柔声道:“姑姑真没哭。姑姑看着思颜在身边,不知多开心呢!”

    小世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又道:“姑姑是不是想家了?其实呆我们家也很好啊!嫌这个房子旧,我让父王给你盖间新的,比宝华楼还要大,那么大的”

    他用小胖手在空中很夸张地画了个大圈,眼睛笑得晶亮可爱。

    欢颜摇头道:“我不稀罕大房子。”

    她指了指自己从前住过的小隔间,说道:“我只要那么点大的地方,然后带着你住着,天天说说笑,看看书,下下棋,弹弹琴便很开心。”

    小世子道:“我可以陪姑姑说笑看书。我也有一点点会下棋,不过没学过琴呢!”

    欢颜道:“你小呢,大约再大些便会延请师傅过来教你弹琴了。你父王弹琴可好听了,连树上的鸟儿听了都舍不得飞走!”

    小世子茫然道:“是吗?可我怎么从没听父王弹过琴呢?”

    欢颜怔了怔,走到琴案边,取下琴套,便见琼响好端端躺在那里,轻轻拨弦时,声音滞涩不顺,早不复原来的清澈空灵。

    她不觉松开小世子的手,到琴案下找当年存留着清理用具和护弦膏,小心地拂拭琴弦,叹道:“他常说,琴为书室中雅乐,不可一日不对清音,又怎会不弹琴呢?何况古琴通灵,久而不弹都会失去原来的灵性,怎样的稀世宝琴都会成为一截枯木。琼响居然变作这副模样,真真是暴殄天物呢”

    屋内忽然格外地寂静。

    她抬头时,正逢小世子站起身来,喜孜孜地叫道:“父王!”

    许知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楼,正凝望着她独自理弦的模样,眸中晶莹,辨不出悲喜。

    他的身后跟着锦王妃慕容雪,见小世子过去,便拉住他道:“父王奔忙了一日,正累呢,不许闹他。”

    小世子道:“我不闹父王。不过欢颜姑姑说,父王弹琴很好听,我想听父王弹琴呢!”

    许知言已经走到琴边坐了,指尖在琴弦抚过,然后轻轻一划,侧耳静听弦音,然后叹道:“果然已是一截枯木。”

    他和欢颜近在咫尺,欢颜便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清香,缭乱了许久的心绪莫名便沉静下来,侧头看向他道:“也未必是枯木,只是太久没人理它,一时睡着了。”

    “是吗?不知还能不能唤醒”

    许知言说着,已经伸出手来,细细理弦。

    慕容雪道:“知言,你和欢颜许久未见,今晚便陪着她好好叙叙吧,我先带颜儿回宝华楼。”

    许知言头都没抬,专心理着弦,淡淡道:“你先去吧!”

    慕容雪便弯一弯唇,低头哄着小世子道:“颜儿,我们先走,那边预备了你爱吃的糕点”

    小世子却想着听琴,老大不愿意,嘟着嘴半天才跟她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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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音零零落落,许久才渐成曲调。

    许知言叹道:“太久没弹琴,手都生了!”

    欢颜问:“为什么不弹琴呢?”

    许知言道:“事儿太多,便懒得弹了!”

    欢颜便不说话,纤白的手指在渐渐恢复灵性的丝弦间拂过。

    许知言看着她的手,默然片刻,问道:“你多久没弹琴了?”

    欢颜怔了怔“我也手生了么?其实也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没多久是比你久一点。”

    她侧过了脸,晶莹的面庞如杏花极盛时的白,仿佛带着一种将要没落的悲伤。

    不可一日不对清音的是他,而不是她。

    她苦心孤诣地也学成一手好琴艺,只因为他琴技卓绝,她深精音律,才能更懂他的琴,更懂他。

    她最后一次弹琴,是在此处两情欢洽时的双人合奏。

    那时,她满眼娇春,与他相偎相依,翩然如驭风九霄,恍如天外仙侣,月下行吟。

    可终究,她是红尘中人,他亦俗务缠身,不得清静,更不得自在。

    许知言轻轻叹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忘了怎么弹琴。”

    欢颜道:“我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忘了你是怎么教我弹琴的。”

    “忘了吗?”

    “忘了”

    “还记得曲调吗?”

    “那时,我比思颜大不了多少不记得了!”

    许知言从她身后揽过,如小时候那般,轻轻捉住她的手,慢慢划过琴弦。

    曲调如流水般静静流淌而出。

    喑哑已久的丝弦忽然间活了过来,伴着小小的少年和更小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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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的手指嫩嫩的,有些抖。

    小小少年不急不缓地握住,恰到好处的力道,正把那嫩嫩的指尖稳住,缓缓抚向琴弦。

    他温温柔柔地问道:“先学哪一支呢?”

    小女孩看着少年秀美的面庞,带着几分怯意,却黑眸晶亮“二公子教什么,欢颜就学什么!”

    “那就先教你一支如梦令吧!”

    “如梦令”

    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四五岁时就认识很多的字,就会背一堆的诗。

    她对这三个字的含义似懂非懂,却想着,如梦么,大约就是她这时候的感觉。

    这如玉清润的尊贵少年,把她当作珍宝般抱于怀间,可不像在做梦?

    还是一个如此美好的梦,让她一生一世,都不想醒来。

    她听到少年在耳边,用那样好听的声音轻轻吟唱:

    “不是潇湘烟雨,

    不是洞庭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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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调渐渐流畅,思绪渐渐柔软。

    分明又是当年天气。

    日暖风高,莺啼宛转。

    绿杨飞絮好风光,海棠春睡裹红妆。

    欢颜忽然间克制不住,泪水一串串地滚落面颊,打在琴身上,一滴滴化开,照出她悲伤的脸,和烛光里另一张绝望的面庞。

    她的脖颈间也有一滴滴地温热滴落,在她肌肤上慢慢化开,渐凉。

    那个曾经的小小少年,如当年那般在她耳边轻轻吟唱:

    “不是潇湘烟雨,

    不是洞庭烟树。

    醉倒古乾坤,

    人在孤篷来处。

    休去,休去,

    见说桃源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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