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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五月以来,天气愈发的燥热。
也不知是因为天热的缘故,还是因为把管家权交出去之后自己太悠闲的缘故,苏蘅觉得自己近来越发的慵懒起来。
今年天气似乎热得有些不同寻常,苏蘅吃什么都没了胃口,往年最爱的荔枝今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怎么想吃了,反倒对以前嫌酸的杨梅别样青睐起来。
薛牧青回来的时候,苏蘅正带着司琴她们配制杨梅酒,想到过些时日,等杨梅酒泡好之后,一般的杯子也是不适合的,苏蘅兴致来了,便让向妈妈带着醉韵去开自己库房,把自己那套琉璃杯子给找出来。
司琴在一旁笑笑:“等酒泡好,可要一些时日呢,小姐也太心急了些。”
苏蘅刚想说趁记着早些找出来也是有备无患,一回头看见薛牧青站在那儿,嘴角擎着的轻笑便僵住了。
薛牧青自明心禅师来过的那日之后,便带着薛老爷的灵柩去了薛氏宗族在京城的家庙中停灵——其实苏蘅觉得,他这是有意逃避,不过眼不见心不烦,他不敢回来,苏蘅反正也不会去寻他。
而今既然见了他,苏蘅自然是要旧事重提的:“怎么?想清楚了,决定和离了?”
薛牧青不肯接她这话,径自走到苏蘅身边坐下,伸出手想摸苏蘅,被苏蘅的目光逼得生生停下,
颓然地把手放下,避开了苏蘅的目光:“你近来可还好。”
苏蘅让司琴她们退下,尔后才神色淡然地对上薛牧青:“你若是肯和离,那便是好的。”
薛牧青沉默,许久之后方才道:“我听闻……你把家中事都交给了母亲?”
苏蘅瞥了他一眼:“这不正是你的初衷吗?”
薛牧青连忙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当初你对我起了疑心,连知会一声都不肯,不就是不放心我,所以打算让薛老夫人住进来掌管吗?”苏蘅冷笑:“现在事已至此,你再来跟我说你从未起过这样的心思?你从未起过的心思,可真多呢,且每次都是事后才说。”
“我当初的确是有些疑心,然而母亲住进来,仅仅是因为不忍她在那边住着,怕她会忧思过度罢了,并没有让她过来压制你的意思,”薛牧青解释道:“我没和你说……固然是我有错在先,然而这样的事,你也该跟我说一声才是。”
“跟你说?”苏蘅看了他一眼:“你要我怎么跟你说?是谁转头便出了城,一个多月未归,是谁一回来便找事,你是不是觉得,这事也我有错?”
“这些日子,是我忽略你了,”薛牧青的声音软和下来:“然而你我日子还长——”
“你我日子可不长,长不了,”苏蘅打断他:“你以为,我是在跟你撒娇?你回不回来与我何干?你若是不肯和离,那我倒是宁愿你不要回来,我会当你死在了外边,若你真死了,那样更好。”
薛牧青低垂了眼帘,不肯应苏蘅的话,只是轻声道:“母亲她年纪大了,怎么能为了这些事劳累。待会我去与她说说——”
“别,你可别去,千万别去,”苏蘅还真怕他多事:“这管家权是她自己要的,不是我硬塞给她的——以及,你以为我乐意管你薛家的事?少拿你的家事来烦我,她年纪大了,可又不是动不了,否则怎么会把事揽上身?再说了,不是还有夏初晴吗。”
“蕙——”薛牧青张口,却被苏蘅瞪了一眼,连忙改口:“苏蘅,你不要这样。”
苏蘅笑了:“怎样?”
“你我是夫妻,这家中事,你管着本就是应当,”薛牧青伸手握住苏蘅的手:“母亲那里,我回去与她说的,至于初晴……你放心——”
苏蘅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起身想要挣脱薛牧青,至于他说什么,苏蘅倒是无心理会了:“你放手!”
然而不仅没能挣脱,反而因为站立不稳,被薛牧青整个人拉入怀中,苏蘅推着他要起身,薛牧青却用另外一只手臂将她身子禁锢住,苏蘅整个人贴着薛牧青的身上,不由得恼羞成怒:“你混账!”
薛牧青将她的头压往他胸膛,低头轻声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就让我抱一小会吧。”
苏蘅哪里肯从,奈何挣不脱,心下一急,便朝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咬去。
薛牧青闷哼一声,然而并没有松开手,苏蘅只觉得一股腥甜的气息直冲上来,不由得松开口,伏着薛牧青的胸膛干呕起来。
“怎么了?”薛牧青有些惊慌,稍稍松开对苏蘅的禁锢,轻轻抚着她后背:“哪里不舒服?”
苏蘅推开他,自己整个人摔到了地上,薛牧青要过来扶她,苏蘅一边压抑住自己不住想要呕吐的念头,一边朝着薛牧青吼道:“滚!”
司琴听得声音,连忙从外边进来,对着薛牧青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把苏蘅扶起来,又拿了茶水让苏蘅漱口。
苏蘅好不容易才好受一些了,薛牧青想要过来:“你怎么了?”
“怎么了?”苏蘅捂着嘴:“你看不出来吗?薛牧青,我嫌你恶心啊!”
“我一看着你,便想要吐!”苏蘅继续道:“你滚啊!”
薛牧青神色黯然:“那……你好生歇息……回头……我找了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我让你滚啊!”苏蘅怒道:“找什么大夫?别让我见着你便行了!”
薛牧青踟蹰了一下,终究是退了出去,他刚出去,苏蘅便又开始干呕起来,司琴连忙轻轻抚着苏蘅的后背:“小姐,可好些了?”
苏蘅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薛牧青人都不见了,然而她的干呕还是忍不住,司琴拿了杨梅给她,苏蘅强忍着不适,吃了两颗,才好受了一些。
司琴见她终于不再干呕了,这才扶着她回去,到了屋里,苏蘅却又开始了。
这一次没有之前那次来得剧烈,好不容易平缓下来了,苏蘅默然抓住了司琴的手:“司琴,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司琴也变了脸色:“小姐近来嗜睡、嗜酸……而今又……”
“不会的,不会的,”苏蘅摇了摇头:“半个月以前……才来的癸水……”
“对,不会的,”司琴也跟着摇头:“当初奴婢找的大夫……是出了名的名医……总不能做出这种把假药卖人来害人的事来!”
话虽这么说,然而苏蘅和司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惶与不安,想了想,苏蘅下定了决心:“司琴——”
苏蘅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起了疑心,除了司琴意外,不肯让别人近身,向妈妈问起时,也只是到因为贪凉吃坏了脾胃,叮嘱院子里的人不要往外说。
第二日一早,苏蘅和司琴便出了门,苏蘅不敢把向妈妈带在身边,怕她会看出什么端倪,因此除了司琴意外,只带了年纪还小的煮雪和扫红。
出来时的说法,是说要去查看自己铺子上的账册,自然是要往铺子里去的。
只是到了铺子,苏蘅和司琴便往后院走,让管事的娘子送来了两件寻常的衣物,苏蘅和司琴换上之后,便戴了帷帽从后门出去。
来到上次司琴买药的医馆门外,苏蘅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偌大一个遍布四方的医馆,总不能真的把假药卖给自己,何况京城这种地方,他们想要做大,总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司琴过去寻了伙计,指名要寻上次开药的孟大夫,苏蘅在一旁听着这名头,也点了点头——孟太医既然被称为太医,自然是曾经在宫中呆过的,听闻当初他嫌在宫中不能遇到更多的病人磨砺医术,才到外边百草堂坐了馆,苏蘅听人提起过,孟大夫的医术,连宫中那些个太医也是叹服的。
苏蘅安慰自己道——也许真的如她们对别人说起的那样,只是吃坏了脾胃而已,是她们多想了。
孟大夫年岁已高,又是医者,其实倒也无需顾忌太多,然而苏蘅还是没把帷帽拿开,孟太医倒也不拘泥,让苏蘅把手伸过去给他诊脉。
司琴安安静静等着,许久之后,孟太医拿开手,司琴这才焦急地道:“大夫,怎么样,我家小姐她——”
孟太医居然是个好记性的:“是你?上次你不是从我这拿了药了吗?怎么还会如此?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听个声音,居然还能记得司琴。
苏蘅感觉有些发晕:“一个多月?”
“拿回去之后,我便给我家小姐煎了,我家小姐也喝了,”司琴有些不安:“可是煎药的手法火候不对?”
“哪有那么多讲究,”孟大夫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只喝了一次?”
司琴不明所以:“对啊。”
孟大夫拔高了音调:“当初你说要药性温和的方子,我便给你开了两副药,特意叮嘱你回去要服用两次——”
“罢了,”孟大夫摇了摇头:“那日我见着你神思不属的模样,只怕是没有听进去。”
司琴整个人都呆住了,苏蘅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已经尽力避开了,可是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这世间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是注定要有这么一个孩子吗?
孟大夫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这位小姐你打算如何?”
“虽说是条人命,作为大夫,本不该提起这事……”孟大夫神色悲悯:“然而我听你身边的丫鬟唤你小姐,你们出来寻医也小心着避人耳目,只怕……小姐还未曾出嫁,这孩子……若是小姐你不打算要……那老夫便给你开药……老夫尽量给你开温和一些的药,这一次,可记着不能有疏漏了。”
孟大夫回头一边写药方一边道:“放心,老头儿不问你们是谁,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只是为了不再出意外,到时候你们记着再来让我看看。”
“怎么会有了呢?”苏蘅还是有些茫然:“明明半个月之前——”
“只怕不是癸水,是见红了啊,”孟大夫似乎知道苏蘅要说什么:“虽然你们没把药喝完,但只怕也还是有些影响,而今这胎儿也是不稳,小姐最好还是早做决定。”
“容我再想想,”苏蘅有些心慌意乱:“让我再想想。”
孟大夫停下笔:“小姐若是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心,再考虑一些也无妨,然而要尽快做决定,拖久了的话,对小姐也是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