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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怎么话说的?”皇帝那边终于得出空子来了,福海禄忙过来请百刃和祁骅,刚走到偏殿就见宫人们都在外面,一问才知道是祁骅让人都出来的,福海禄顿时就觉得不好,忙不迭的赶紧来,却见了这幅情景,当即三魂六窍吓去了一半,连声叫人,“快传御医!哎呦我的世子……”
百刃淡淡一笑:“不忙,百刃还是先去给皇上请安。”
福海禄心中已经猜到了个大概,有心替祁骅遮掩一二,但百刃脖子上的伤明明白白的在那摆着,这哪里盖得住,福海禄转头看了一脸畏惧的祁骅一眼心中叹口气,二皇子这次可真是踢着铁板了,苦笑一声:“是,世子跟奴才来。”
☆、第十五章
毓秀殿中,江德清神色匆匆的进了内室,将方才乾清宫中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垂首低声道:“听说已经宣御医了,这会儿……都在皇上跟前呢。”
敦肃长公主转头深深的看了祁骁一眼,一笑:“我说什么来着,不管处于何等境地,百刃都是岭南王世子,身份贵重,他怎么可能任人欺辱,只要让他腾出手来,他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的。”
祁骁想着江德清刚才说的“四道血痕”,“鲜血迸出”气的眉头直跳,闻言冷笑一声:“姑母说的是,世子殿当真出息,才能使出这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来。”
祁骁起身就要往外走,敦肃长公主眉头微蹙,低声呵斥:“祁骅行为莽撞,自有皇帝出面惩治,你去做什么?!”
祁骁顿了下一笑:“去看祁骅的笑话,姑母要来么?”
敦肃长公主叹口气:“算了,懒得理会你,去看看就罢了,别再招惹是非。”
祁骁点头应下,带着一行宫人去了。
祁骁的步辇到乾清宫的时候,皇子们已经悉数都到了,三皇子祁骍四皇子祁骊正守在殿外,见祁骁来了忙上前行礼,祁骁淡淡一笑:“两位弟弟好,怎么在殿外候着,父皇在见大臣么?”
祁骍和祁骊面面相觑,他们也说不好祁骁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祁骍犹豫了下含混道:“父皇……大概是有事吧。”
祁骁转头看向同在殿外侍立的福海禄淡淡一笑:“福总管今日是懒怠走动了么,孤来了,不替孤通报一声?”
“不敢不敢。”福海禄连忙赔笑,躬身道,“正想先给太子请个安再进去,不防听几位皇子说话听愣神儿了,奴才这就去。”
皇帝可以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扔在门外不管,对祁骁却不能这么随意,不多时福海禄退了出来,勉强笑了下道:“太子请进。”
祁骁同福海禄进了正殿,转过前厅,一直进了里间暖阁里,里面皇帝坐在正位上,百刃站在下面,身边是跪着的祁骅,祁骁躬身行礼,皇帝疲惫的摆摆手:“起来吧……骁儿来的正好,看看你弟弟做的这混账事!”
祁骁哪里用功夫看祁骅,自进了屋祁骁的视线就没从百刃身上转开过,只恨百刃立在自己左侧,颈间的伤处也在左边,哪里看得见,祁骁凤眸微转,扫了祁骅一眼,淡淡道:“二弟向来恭肃有礼,哪里会做混账事呢,可是有什么误会?”
“他哪里还知道什么礼数?不知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皇帝让祁骅气的肺疼,转头对百刃柔声安抚道,“百刃……好孩子,祁骅脾气不好,又没个脑子,不管今日是因为什么缘故,总之冲撞了你全是他的不对,朕已经给你宣御医了,先让御医给你看看,有什么委屈,一会儿同朕慢慢说,朕定不会委屈了你。”
百刃一笑:“不急,二皇子到底如何就跟臣动了武,臣这会儿也还糊涂着,正巧太子也来了,臣就将方才的事说一遍,若是错在百刃,那也不必宣御医了,让二皇子生出了那么大的火气,百刃自戕也难谢罪,哪里还敢劳烦御医呢?”
祁骁闻言心中冷笑,皇帝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当百刃是傻的么。
皇帝无法,只得温和道:“别瞎说……这事儿自然都是祁骅的错,与你何干?朕只怕你那伤处耽误不得,罢了,你先说吧。”
百刃转头扫了祁骅一眼,一五一十,将方才在偏殿中两人说过的话悉数重复了一遍,末了看着皇帝青白的脸色淡淡道:“臣初来乍到,实在不懂‘太子的事’是何隐晦之事,难不成就因为不知道这事,所以激怒了二皇子,得了这一番教导么?”
“混账东西!”皇帝险些让祁骅气炸了肺,祁骁的事,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这哪里是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武帝当年的亲信还没死绝呢!皇室中也不乏有拥立祁骁的人,撇开这个不说,追究祁骁的身世,就等同于追究当年皇帝这皇位是如何来的,这一直是皇帝的一块心病,哪里愿意让人提起,皇帝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祁骅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一把抄起茶盏狠狠的朝祁骅砸了过去,“整日里满口胡言!骁儿于亲是你长兄,于国是你储君!是你能背后谈论的人么?!”
祁骅吓了一大跳,忙将脸缩到手臂后面,带着哭腔不住求饶:“父皇赎罪……父皇赎罪……”
百刃冷眼看着皇帝偷换概念,接着补刀:“二皇子口口声声说,‘父皇整日面上对太子大加赞誉,宠爱有加,但私底下并非如此’,这个臣就更不懂了,臣虽初来乍到,但就这一月里所见所闻,从未觉得皇上对几位皇子宠爱不一,再说皇上如何看待几位皇子,又与臣何干?如何这个也成了二皇子责问臣的借口?”
皇帝听了这话更是恨的牙根痒痒,若不是当着百刃和祁骁的面几乎也想动手了,勉强笑了下道:“朕明白了……不过就是因为朕平日里多疼了骁儿一些,祁骅心里不舒坦,所以闹出这样的事来……”
百刃摇摇头:“臣倒是以为,今日之事,还是因那子虚乌有的联姻之事而来,此事臣当真从未听说过,正巧太子也在这里,太子殿下……百刃可曾同你说过,想将柔嘉嫁与太子?当着皇上和二皇子的面,请太子给百刃一个清白吧。”
祁骁瞬间明白了百刃的意思,想要不着痕迹的推掉联姻之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确实没有,儿臣也不知……二弟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说的。”祁骁看向皇帝,正色道,“说实话,儿臣之前也听过类似的传闻,只是没想到竟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传闻害了世子,父皇……还请父皇出面说一句话,儿臣从未想过同岭南联姻,以后也不会。”
皇帝闻言倒是愣了,他再没想过祁骁会轻易的放手,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祁骁能自己放弃联姻都是皇帝所乐见的,皇帝看着祁骁迟疑道:“骁儿……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祁骁点头:“姑母那边,儿臣自会有个交代。”
这怕是皇帝今日唯一可庆贺的事了,连带着对百刃刚才的不依不饶也不再介怀了,点头道:“好,百刃,你也听见了,太子以后绝不会再娶你们岭南的女孩儿,你可以放心了。”
“多谢陛下,如此臣便安心了。”百刃上前一步跪下,冷眸正色道,“今日之事,虽是二皇子动手在先,但错都在臣,臣自岭南而来,因倾慕皇都威仪,敬仰皇帝龙威,是以不肯离去,这也是臣的父王岭南王的心意,岭南虽远在千里之外,但家国不敢有一时相忘,父王让臣在皇城观习,为的是日后教化子民,时时刻刻沐浴皇恩,而如今……臣住皇城已逾月余,没能学到分毫本事,却惹得二皇子如此,臣自省,今日之事,全是臣的过错……”
“好孩子,快别这么说。”饶是皇帝脸皮厚听了百刃这番话也快挂不住了,柔声安慰,“朕说了,今天的事都是祁骅的错,就因为朕平日多宠了骁儿些,他就耍小孩子脾气,今日大约还喝了些酒,越发没个王法了,百刃你放心,朕定会狠狠责罚他……”
不单是为了平息物意,百刃方才的话虽然夸张,但在场人都明白,百刃不只是个王世子,他代表着岭南,皇城对他的态度,就等同于对岭南的态度,若百刃有个好歹,岭南王借此发兵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别人即使不屑百刃的质子身份,面上也会恭恭敬敬,谁也不想成为南疆交战的罪魁祸首,当然,并不是谁都那么明白,至少祁骅这个蠢货就不是。
还跪在地上的祁骅身上抖的更厉害了,皇帝看着他那副样子气的肝疼,百刃在这都说了半日了,这东西别说有半句辩驳,求饶也是唯唯诺诺的哼哼唧唧!皇帝恨铁不成钢,冷声斥道:“来人!给我将这孽障拉到庭院中痛打二十杖!若有人敢手下留情,朕直接斩了他!”
祁骅本以为最多是挨几下戒尺,却没想到皇帝动真格儿的了,连忙失声叫了起来,皇帝看了福海禄一眼,福海禄知意,上前将祁骅的嘴堵了,一是怕他一会儿叫疼咬着舌头,二是……谁知道祁骅还会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
庭院中闷棍一声声响起,祁骁侧过头看了百刃一眼,转头对皇帝一躬身:“世子伤处还需快点处理下,今日之事近既牵扯到儿臣了……索性让百刃到儿臣宫中暂歇歇,也算是给世子赔罪了。”
皇帝无可无不可,点点头道:“还是骁儿想的周到,告诉御医,用最好的药,百刃的伤有任何差池,朕唯太医院是问!”
“是。”祁骁转头看向百刃,目光深邃,“世子,随孤来吧。”
☆、第十六章
祁骁的海晏殿离着乾清宫并不远,两人到的时候御医已经在候着了,祁骁不欲让那么多人守着,只将自小为自己诊脉的钟御医留下了,剩下的都打发了出去。
百刃衣服的领口处沾了血,江德清上前替他褪下衣衫,一面小心的伺候着一面温声道:“奴才已经让人点了熏笼,世子若还是觉得冷,那奴才就再拢个火盆来,世子千万别冻着了。”
祁骁就在身边,虽说留下了一件中衣,百刃怎么着都觉得别扭,闻言摇了摇头没说话,江德清又取了条羊绒织花软毯来给百刃披上,都收拾好后躬身退到阁子外面守着。
御医这才上前给百刃收拾伤口,祁骁看着百刃脖颈见的血痕心里发堵,半晌道:“可会留下疤?”
“回殿下,并不会。”御医侧过身对祁骁低了低头,转过头去手下不停,一面让药童换白纱一面慢慢道,“这伤看着吓人,但伤口并不深,只是撕破了一层皮,好好的养着,不要化了脓,那肯定是留不下疤的。”
百刃暗自松了一口气,方才他也是气狠了,才使出这玉石俱焚的法子来,其实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为了祁骅这种东西给自己留个一辈子的印记,实在不值得。
耽误了这半天,百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清理起来难免会牵动伤处,百刃极力忍着,但疼的厉害的时候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吸凉气,祁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言讥讽:“方才见世子好生英勇,孤还以为世子是铁人,不会怕疼呢。”
百刃顿了下没接话,钟御医看出来两人情形不对,但也不敢多问多想,麻利的清理好了伤口,小心的上了药,包扎了起来。
“这样就好了。”钟御医吩咐药童收拾药箱,转身对百细细道,“伤口好之前,委屈世子要先忌口了,发作之物一概不能上桌,酒更不行,过了今日,明天伤口大概就会作痒,世子忍着些,不要碰伤处,若是不小心碰了,一定要马上换药,伤口不厉害,就怕化脓。”
百刃点头应下,祁骁微微蹙眉:“那多吃些什么能好的快?羊肉鱼虾都是发作的东西不能吃,那总不能整日喝粥吧。”
钟御医一笑:“肉食可用些牛肉,但也不宜过多,饮食上还是以清淡为主,若怕亏着身子……可以用些燕窝,参汤就罢了,秋日里本就干燥,上火了就不好了。”
祁骁点点头让人去了,一时间暖阁中只剩下了祁骁和百刃两个人。
百刃看着祁骁,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虚,方才的事明明同祁骁无关,但被祁骁这么冷冷的盯着,百刃心里不免有些慌,顿了下低声道:“方才在殿前……谢谢殿下替我遮掩。”
“跟柔嘉的事我本来就要推掉的,不算是为了你。”祁骁明白百刃这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但祁骁哪里是那好说话的,冷笑道,“之前是孤小看了你了,你有几条命,可以供你这样玩火?”
百刃本不想同祁骁争执,奈何祁骁抓着不放,百刃也没了好气,淡淡道:“不牢殿下挂心,百刃心里有数,就是刚才的事……我也是有分寸的。”
祁骁冷笑一声:“分寸?你以为自己是谁?祁骅的脾性你又有几分了解?不过是耍了个小聪明得手了,就以为天下全在自己掌控之中了么?”
祁骁上前一步俯视着百刃:“祁骅左靴里常年藏着一把匕首,今日他要是真的气疯了,直接拿匕首捅了你,你还能有命在这跟我犟嘴?嗤……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不过就是吃了祁骅几句淡话罢了!明明知道偏殿中只有你们两个人,还敢闹起来,这也就是祁骅那个傻子罢了,若是我,方才在皇帝跟前我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让你一分好处也吃不着!”
“我……”
“还敢顶嘴!”百刃越是不服软祁骁脾气越大,一把将百刃的手攥住了,死死的盯着百刃的双眸冷声道,“日后再遇见这种事,不要理会就是!不管说了什么不受听的,只当他是狗吠!你有本事用言语激怒祁骅诱他对你动手,焉知别人是不是也在诱你!不过是受那一时半刻的欺辱罢了!值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