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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突然起了大风,耳边是空气用力流动的声音。
我恍若隔世,拼尽全力质疑着刚刚发生的事,那张脸那么熟悉,又那么不熟悉,自从湖心亭那个吻之后,她像是彻彻底底从我生活中消失,整整11天,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提及。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从来不知道,想念是一种这么可怕的东西。我不知道正常人是如何度过想念的,她不在的时候,我的脑子就像被取出来放在火上烧,我从来没有体会过每一刻都忘不了同一件事这么让人难受,我的思绪没有一刻是消停的,不管是安静还是喧嚣,这个世界不停转啊转,都与我无关,我满脑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郑愁予在《赋别》说相思: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笑。
我没看见她的笑。
我迫切地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被我的想法一下子打醒,才知道,公交车不过刚刚离开,于是我一路狂奔,疯狂追赶那辆车。直到它在前面的十字路口缓缓停下来等待红灯结束,我才追上它。
我先它一步过了马路,红绿灯好像也在给我创造有利条件。还好,只是一站的距离,过了路口,就能看见站牌。
我站在那里,看不见路的尽头,直到它缓缓驶过来,打开门。
我走上去,看见了她。
这辆公交汽车是铰接车,以两节车身来增加长度及载客量,途径的站数不多,况且现在已经过了上下班高峰期,车上人少,很冷清,我花费了好大劲儿才看见她,她在最后一排,一个远离人群的座位,几乎是蜷缩在座位上,双腿弯曲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不,更像是蹲在座位上。头歪着靠在膝盖上,闭起眼睛。
她竟然睡着了。
我轻轻投币,好像硬币撞在投币箱上的声音都会把她吵醒。司机诧异的看我一眼,皱皱眉,发动了车。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坐在了她前面。
天空中太阳刚刚拨开云层,一缕一缕透过车窗,洒了满地的光,风还没停,吹过敞开一条缝的窗子刮进来,带来一丝凉爽的空气。
我把窗子关了,她的位置刚好避过阳光,把自己置身于黑暗里。
我还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她的脸。细长的眉,睫毛微微颤着,薄薄一层眼皮,近看能看见细细的血管。
我就想这么一直看着,把她永远放在我记忆的每一个角落。
“看够了吗?”
她的声音沉闷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不顾我的愣神,她抬眼,直直盯着我。我看不见她脸的下半部分,那声音像是来自外太空。只有她直勾勾盯着我的一双眼睛让我确定,的确是她说的话,从这个角度看,她整个人蜷缩在黑暗里,面色惨白,乌黑的眼圈显得格外可怖。
不知怎的,我感觉眼前这个人,虽然我能确定,她长了一张和顾莞莞一模一样的脸,可给我的感觉却无比陌生,甚至像是从来没见过。
我对感觉很敏感,在人际交往方面,只消一面,我就能记住见面时对方的表情,相貌,说过什么话,并且永远不会忘。在下次再见的时候,那份记忆就会被重新检阅出来,以便我的进一步沟通。用高中知识来打个比方,就像是免疫系统中B淋巴细胞在接受抗原刺激时会增殖分化成浆细胞和记忆细胞,在应对某一特定信息的同时也记住了应对的过程,并且在下次接受同一刺激的时候迅速作出相应措施。
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不同于以往,再准确点儿说,她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莞莞。
“心率86次每分,你在紧张。”她没有抬头。
我诧异的看着她。
“我不是顾莞莞,你认错人了。”她不再看我,低下头又闭上了眼睛。
我说:“据我所知,她并没有什么姐妹,你是哪位?”
她说:“你不知道我,可我知道你,陆祺。”
“你是超忆症患者,这种病在全球确定且记录的病例不超过五十,我知道你的能力,记忆力强,尤其是对琐碎事件。我知道你喜欢她,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用不着深究,权当没见过就是。”
我问:“你调查过我?”
她说:“用不着。”
这句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就算我相信了眼前这个人不是顾莞莞,我也对这个跟她的相貌如出一辙并且智商绝不简单的人充满好奇心。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眯起眼,万分警觉。
她再次抬眼直勾勾看着我:“直觉。”
2
我刚到家,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
我没理会,自从升上高中,学校严厉管制,绝对禁止带手机,我本来以为初中军训的那七天就已经很严了,高一相对而言应该能轻松一点吧,因为据“前辈”所言,和重点高中相比,民办高中为了提高招生标准,只能从升学率上下手,因此相对而言管理制度会严厉不少。可我没想到,一中的管理制度丝毫不懈怠于民办高中,高一不过刚刚开始,木头老师就无奈地从教导处一摞一摞地抱学生手册惩罚制度,平常稍一懈怠,他的班主任费和奖金就打水漂。为了表现出我们对他亲民政策的支持拥戴,在自我管理方面就要加把劲儿。
手机是绝对不能带。
所以,那些一早就盯着重点班的招生信息就聚集在短假期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我要是都理会,脑子迟早会炸。
我又是一路跑回来的,作为严格控制运动量的人,顶着头顶从升起到广撒阳光的大太阳跑步后,我有点儿忍受不了身上的汗味儿。等洗完澡出来,电话已经不响了。
家里座机我不常用,但是为了避免无聊的电话打到我自己的手机上,常常被用来作为挡箭牌。填在各种各样“自愿”填写的单子上。
我坐在座机旁边的沙发上,瞥了一眼。
那也不是什么陌生号码,那号码是秦臻家的固定电话。
我不打算回拨过去,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
紧接着电话又铃铃铃响了起来,我稍作犹豫,接了起来,刚接通,一个男人咋咋呼呼的喊声就传过来,直冲我的耳膜:“陆祺,在家吗!?”
我原本以为是秦臻,正愁怎么跟她说,一听声音,不对。
我当是谁,低头看了看电话号码才知道。
“在,在。”我连忙回答。
“晚上出来撸串儿吧,哥们儿请客!”
“就咱们?”我问。
“你,我,皓子还有志勇和志勇对象,对了,联系上阿君了。”
我一愣:“哦?他去哪了?”
他语气严肃起来:“你到了再说吧。”
我说:“好。老地方是吧?”
“对,我还得给皓子打个电话,先挂了啊。”
我应了一声,放下听筒。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打算换好衣服出趟门。
刚要站起来往回走,门铃响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秦臻在外面,看着裹着浴袍的我,连忙低下头。
我说:“你有事儿?”
她说:“没什么,我能进去吗。”
我侧侧身:“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