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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形臃肿的中年男子一边听着纪曜晴毛遂自荐的dem0带、一边对照着手上的简谱。
耳机里的节奏终止时,他将手上的整叠乐谱扔到了地上,满脸不屑地下了评语:“哼,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纪曜晴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信心十足的心血散落满地,这样的屈辱让他再也顾不得自己还是个创作新人,他立刻拍桌翻脸对这位资深唱片制作人咆哮:“浑蛋!死老头,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你叫我什么?”唱片制作人不悦的眯起眼,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态势睇着他。忽然,他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我劝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毕竟我在唱片界也是颇具影响力的,得罪我对你没好处。”
言下之意就是——他随时能封杀他?
放屁!他就不信这个世界道德沦丧到单凭这个脑满肠肥的癞蛤蟆的一句话,他就得在唱片界销声匿迹。
“你这是在恐吓我吗?老子是吓大的,不吃你这套!你今天没有给我个正当的理由,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是哪门子的鬼道理?只许他欺压人,不许别人反击吗?
去他的资深唱片制作人!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的就这样离开这里?门儿都没有!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品被人扔在地上践踏还半声不吭的。
“理由?”对方冷笑了下。
“你要理由是吧?很简单,你作的词曲根本就是垃圾。至于垃圾嘛本来就该丢进垃圾桶里,扔地上已经算是客气了。”
“你说什么?”即将爆发的怒气正跟心中仅存的理**战着。
“哼!也不知道你作的这是哪门子的烂音乐,听了简直就是污染我的耳朵嘛。看来回家得好好洗洗喽!”制作人说着还一脸不屑的掏着耳朵。
听着对方字字句句刺耳嫌弃的话语,他咬牙切齿颤抖着身体,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这是他第一次气到感觉身上每条神经、每个细胞都在体内暴动,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一年来的创作心血被贬得如此一文不值!
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懂音乐吗?他真的是个音乐制作人吗?
明明他就对这十首词曲信心满满的,这样的结果让他气愤又疑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然,如果对方肯指出他的不足处,他会虚心接受,但这个人竟然一句“垃圾”就轻易否定了他的辛苦付出,他完全无法原谅这种顶着资深唱片制作人光环的败类!
就在他正想冲上前去给这个败类一拳,然后潇洒的将自己的demo带与简谱带走时,一道沉稳的男声突然介入他们之间,让他暂时停止了动作。
“渡边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刻意绕过地上那张张简谱,沈锰对着恃才傲物的制作人渡边问道。
瞥见来人,渡边赶忙着起身迎接,原本的高傲神情已不存在,卑躬屈膝的陪着笑应道:“唉呀,这不是沈先生吗?来来来,快请坐。”
连忙拉了张椅子让贵客坐下。“没什么,只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拿自己的demo带来献丑罢了。”
“哦?”沈锰随口应了声,瞄了眼地上那些纸张。看来这个眼中只有利益的狗腿制作,八成又给新人下马威了。
“作得如何?”
瞟了眼原创者,渡边势利的说出自个儿的看法:“哼,不过是个没有才能的普通小老百姓,哪成得了什么气候!”
“听你在鬼扯!敢问你是日本天皇吗?我是普通小老百姓,你就不是?”制作人一番轻视的话语,彻底的惹恼了纪曜晴“是谁规定普通小老百姓就不能填词写曲的?你他妈唬谁呀!你告诉我,哪个人不是由普通人做起的?难不成你一生下来就是个唱片制作人?
“啐!什么资深音乐制作人嘛,我看你连狗都不如!说什么听我的音乐要洗耳朵,我呸!我的音乐你根本就不配听。现在我宁愿一把火把这些东西都烧了,也不会把它们卖给你这种人渣!
“更何况,我有没有才能这点,不需要你来评断,你也没资格评判!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把乐谱丢在地上践踏的人,根本没资格谈音乐!”
忍无可忍的纪曜晴再也无法控制的发了一顿脾气后,怒不可遏的捡起地上那张张象征着他的自尊的乐谱。
就在他抢过桌上的demo带,打算转身就此离去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锰突然开口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卖给他了,那你不介意让我听听吧?搞不好我会有兴趣喔。”
纪曜晴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警戒的打量这个看来年纪稍长于他的男人。
“沈先生,这”渡边一脸为难的样子,似乎对沈锰的决定敢怒不敢言。
看出他眼底的顾忌,沈锰直言不讳的道:“渡边先生,我们的事稍后再谈,我现在只对这个人有兴趣。”
贵客都开口了,他哪里还有说话的份。渡边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嘴,乖乖的在一旁静待贵客的召唤。
他对他有兴趣?纪曜晴感到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沈锰。刚刚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制作人叫他沈先生
纪曜晴改以流利的中文试探:“你是要我在被你朋友羞辱过后,再让你羞辱一次?很抱歉,我的尊严可不是让你们轮流踩着玩的。”
哦?原来这毛头小子也是台湾人。沈锰露出深不可测的浅笑,同样回以中文:“看来你挺有骨气的嘛!”
他慢条斯理的点了根烟,当场吞云吐雾了起来。
“怎么,你不敢啊?害怕再受到打击?哼,该不会才碰了一次钉子,就对自己的创作失去信心了吧?这么禁不起失败,你要怎么成功啊?
“唉,也对啦,像你这种毛头小子,最适合在受委屈的时候哭着跑回家去躲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了。喂,如何啊?打算放弃创作这条路了吗?你对音乐的热情就只有这点程度?你就这么点能耐啊?”
个性一向不服输的纪曜晴,完全掉入沈锰所设的陷阱里。
“谁、谁说要放弃啦,拿去!”
眼看激将法已奏效,自信的笑容在沈锰脸上浮现。
从他手上接过demo带及简谱,沈锰正色的听着他所谱的曲,一面审视他所填的词。
一个多小时后,随着沈锰看到最后一个休止符,耳机里的音乐也跟着结束。
拿下耳机,沈锰并没有当下作出评断,只是从容的抽完手上的香烟,沉思了好半晌,才在烟灰缸里熄了烟,语重心长地宣布他的结论。
“这些确实都上不了台面。”
渡边听到这样的结论,得意的嘴脸立刻浮现。“看吧!我就说嘛——”
幸灾乐祸的话语还来不及说完,沈锰又接着说:“不过,有一首还勉强能用,只是需要来个大改造”
“我拒绝!这些创作都很完美,我根本不打算再修改任何地方。”
纪曜晴态度坚决的打断对方的话。他骄傲的以为自己的创作无懈可击,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沈锰的提议。
好一个自视甚高的年轻小伙子!看来不挫挫他的锐气,这小子再有才华恐怕也很难在这个圈子立足。
吐了口气,沈锰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决定先给他来一个机会教育。
“小子,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而创作?”
“废话,当然是想要让我的音乐能让千千万万个人反覆传唱啊,否则我是作自爽的啊?白痴!”
纪曜晴不耐烦的回道,只觉得这是个鸟问题。若是作来自娱,他就不用大老远跑到唱片公司来了。
沈锰很满意这个答案,他点点头。
很好,这理念还算正面,只是他的态度不对。接下来才是重点了
“那——如果没有伯乐,就算是再有能力的千里马,也有志难伸吧?”
“呃”沈锰的这句话刺中了他的要害,纪曜晴被当场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要是没有唱片公司肯用他的词曲的话,那他作再多东西也是白搭。意识到创作人与制作人两者间相辅相成的关系后,纪曜晴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再逞口舌之快。
毕竟要是他把全世界的唱片公司都得罪光了,那便等同被打入唱片界的冷宫。
瞥见他脸上的困窘,沈锰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这小子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发现对方敛起了狂妄与自大,沈锰更加放胆地说出自己的打算:“老实说,你创作的火候还不够,我也不认为你修改后能达到我想要的地步,所以如果你希望我接受这首曲子,我有义务先告知你,我会找个人跟你一起改编这首曲子。”
纪曜晴一脸迟疑的皱起了眉头,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附加条件有些反感,而一向观察入微的沈锰,自然也没放过他脸部的变化。
“其实你也不需要太排斥,我觉得你该趁这个机会好好跟专业人士讨教一下如何作出更好的作品来,我相信这对新人而言,绝对是一个宝贵的经验。
“再说,你仍旧是原创人之一,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剥夺了你应有的权利。当然,你也有权拒绝这么好的机会啦,只是应该会有不少人替你感到可惜罢了。”
这可是他精心为他铺设的,换了别人才没有哩!要不是发现他确实是有写词谱曲这方面的才能的话,他才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费尽心思铺了这条路给他走,要是这小子不懂得接受的话,那他也无能为力了。总之,一切听天由命喽。
纪曜晴考量了其中的利与弊,他认为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态度终于软化了下来。
“那版权的归属”不知道是卖断,还是?
“关于这点,我们采共享版权的制度,你并不吃亏。”
以一个新人来说,这的确很合理,甚至可以说他赚到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正急需用钱呢,恐怕等不到唱片发行,也等不到版税结算,卖断似乎是唯一能最快拿到钱的方法思索了好一会儿,纪曜晴决定争取看看。
“我能有一个要求吗?”他有些难以启齿。
要求?是这样的条件对他还不够有利,还是他实在太贪心了?沈锰在心中猜测着他的意图。
“你说看看,倘若不是太过分的话,我想我会考虑。”
“我能不能先预支一笔钱”才第一次合作他就提出这种要求或许是有些荒唐,但也别无他法了。
钱?如此敏感的话题引起了沈锰的注意,他沉默不语的的瞅着开口的人好半晌,仿佛要将对方整个看透似的。
最后,他吐了口气“说吧!你要多少?”
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让纪曜晴整个人怔愣了下,接着才心虚的提出金额“二十万。”
二十万?折合台币也才五万八千元左右,小意思!
“没问题,我可以私人先借给你六万块。”沈锰大方地接受他的请求。
六万?听见对方说的数字与自己所提的相差甚远,纪曜晴赶紧把话清清楚楚的再讲解一遍——
“你似乎搞错了,我指的二十万是台币。”
台币二十万?难道他以为光凭他这个新人的一首歌,有能力卖到这个价钱?
若是知名的创作人开这个价钱还合理,可他只是个还未出道的新人耶!
虽然自己承诺公司跟他共享版权,可谁能保证这首歌一定大卖?
沈锰拧起眉,陷入一阵思量。当他抬头瞥见纪曜晴那对诚恳的眸时,他屈服了。
“开支票可以吗?”沈锰沉稳的语调听来与平日并无不同,仿佛他预支的是二百块似的。
“你答应了?为什么?”
纪曜晴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个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冒这种险呢?还是说他是个白痴不成?难道他就不怕这笔钱要不回来?
竟然还问为什么沈锰苦笑了下。
“你有急用不是吗?如果我不借给你的话,我想你还是会到处筹措这笔钱吧?这样对我来说风险实在太大了。
“不瞒你说,这首歌我可是准备拿来给一个我新签的艺人当首张专辑的主打歌的,万一你要是因此而无法专心作好这首曲子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基于商业考量,我总不能买一首不卖的曲子吧,你说对不对?”
虽然对方表面上说得一副重利益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纪曜晴有一种“这个男人不是那种势利的人”的感觉。
他心想:这个男人会答应他的原因,主要应该是看出他有困难,想帮助他的成分居多吧。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他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亏他刚刚还对他如此失礼呢,他冤枉好人了。
原以为这个男人跟那个瞧不起人的音乐制作人是一丘之貉,看来他欠他一个道歉。
“对不起,我为我刚刚的失礼跟你道歉。”对着沈锰深深一鞠躬,纪曜晴由衷的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看出他的诚意,沈锰微笑道:“算了吧!我已经忘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年轻人是傲了一点,但倒也还勇于认错思忖了下,沈锰重新把话题拉回:“你还没回答我,支票行不行?”
“可、可以。”
沈锰立即拿出支票本来,毫不犹豫的开了张二十万元的支票递给他。纪曜晴小心翼翼的从沈锰手上接过支票,发自内心的道:“谢谢!”
虽然这句话无法表达他万分之一的感谢,但他还是选择说出口。
“你不用跟我道谢,等唱片发行后,我可是会要你加倍还给我的。”
与其在那边觉得借这么多钱很不好意思,倒不如多想想该怎么让这首歌大卖。
听了他的话,纪曜晴脸上终于又恢复了自信十足的光彩。
“不用你说,我也会让我的曲子成为世界的主流!”
“世界的主流?哈哈哈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沈锰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不过,要是你做得到的话就做给我看吧。”斜睨着他,沈锰露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那当然!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我一定会做给你看!”纪曜晴的眼里充满了自信,他会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相信你可以的。这句话,沈锰始终没有说出口,不过他对他有信心。这些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他看人绝不会看走眼的。
这是一年前纪曜晴与沈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透过玻璃看着躺在加护病房里的人,纪曜晴一脸平静的喃喃诉说着今日工作上遇到的种种。
他知道疼爱他的母亲一向爱听他说自己的事,所以他每天工作之余,一定会抽空到医院探望她,顺便报告一琐碎的杂事。
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他父母出车祸后第六个月了。
“妈,我做的曲子现在已经登上日本第一畅销的冠军宝座,那个唱我作的曲子的小子还因此一炮而红了呢!你也替我感到高兴吧?”盯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纪曜晴觉得胸中微微泛着疼。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好消息吗?就是那个从台湾远赴日本来访问我的台湾媒体啊!你都没有看到你儿子我今天登上报纸头条有多神气哩!
“话说回来,这一切都要感谢沈老大。想当初你跟老爸刚发生车祸时,我因为筹不出手术费,只好拿自己平日因兴趣写下的曲子去唱片公司碰运气,结果要不是得到沈大哥的赏识与帮助,恐怕我到现在连你的手术费还付不出来呢。所以啊,等你好起来以后可要跟我一起好好谢谢人家喔!
“这段期间你大可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啦。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要专心把伤养好就好了。我会把家里整理得好好的,等你出院后,包你有个舒适的地方住。”
一如往常的静默,让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唉,你也知道的,医院水味这么重,我从小就不爱上这种地方,所以啊,为了你的宝贝儿子着想,你绝对要快点好起来喔!老爸已经走了,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一个”
说着说着,加护病房内原本规律的心电图突然产生了变化,纪曜晴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惊惶失措的疯狂呐喊,终于唤来了医生及护士,接下来只见医护人员忙进忙出的,加护病房内顿时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之中。
纪曜晴强装镇定的坐在医院走廊上的座椅,交握的掌心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平静。天知道此时他心中正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害怕失去双亲的恐惧,让他脑袋一片空白、双手不住颤抖着。
他不断在心中祷告,祈求上帝别带走他唯一仅剩的亲人。除了母亲之外,他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不要一个人孤伶伶的被遗留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带走他父亲还不够吗?
他觉得好像等了一世纪那么久,终于,一名穿着医师袍的医生悄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察觉有人靠近,纪曜晴身体僵硬了下,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
当他瞥见医生一脸凝重的表情后,他的心凉了一半。医生冷冷的、不带半点感情地道:“纪先生,我们很遗憾令堂在五分钟前已宣告不治,请您节哀顺变。”
语毕,医生转身离去。冷清的医院长廊只留下医师离去的脚步声,刺耳却清晰地回荡在纪曜晴耳边。
过大的刺激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好一阵子,他就这么失魂落魄的愣在椅子上发呆,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然而尽管再怎么逃避,当他亲眼看见母亲的遗体被推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世界终于瓦解,所有的平静与伪装彻底的崩坏。
趴在尚有余温的遗体上,他崩溃得痛哭失声,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那种心碎的感觉,恐怕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有办法体会。
泪流干了、声音喊哑了,待他将所有的悲伤倾泄而出之后,他独自一人领着父母的骨灰,伤心欲绝的搭机返台处理两老的身后事。
如此大费周章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们既身为台湾人,就算客死异乡,也仍坚持要落叶归根。
实在是很讽刺,他生命中的第一首曲子、人生赚的第一笔钱,竟然绝大部分是花在父母的医疗与身后事上。有再光明的前途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买不回他一对慈蔼的父母的命!
还记得他要上飞机前,沈锰来送机,他告诉自己:“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努力过得比以前更好,一定要坚强地连死者的份一起活下去,这样亡者才会了无牵挂,灵魂才会因此获得安息。”
废话!这些道理谁不懂?重要的是,他要怎样让自己恢复原本平静的生活?
那可是生他、含辛茹苦拉拔他长大,甚至陪他一起度过了二十余年岁月的父母耶!那些安慰人的话说来都很容易,可做起来却是分外的困难。只身走在家乡的街头,只有孤单的影子伴着他。明明周围都是熟悉的街道,此时的他却觉得这里看来格外的陌生。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吗?他感慨的想着。抬头望着高挂夜空中的满月,他突然凄切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什么月圆人团圆,我的家都已经不在了,没有家哪来的家人、哪来的团圆!”
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了事实,彻底的觉悟——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家人了,从今以后,他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客,只能像蒲公英一样四处飘荡
这想法一产生,他舍弃了原本正常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回到那个他与父母充满温暖回忆的家。
他不想睹物思人,更不愿意回去面对那个明明有着他满满的回忆,但如今却是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人等待他的地方,他还回去做什么?就这样,他开始放逐自己,流浪在台北的每个角落。他全然不知道末来的人生要怎么走,又该为了什么而活?
因为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结果,他决定逃避,再也不去面对这些问题。封闭了心,他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没有思想、没有感受,他只是不断的走着,累了就停下来歇息,休息够了又继续走
就这么日复一日,他打算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他是放弃了他自己,可偏偏老天爷像似不愿放弃他似的,就在他流浪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子后,那一天,他的生命出现了一道曙光——
他遇见了她。他那原本若有似无的心跳,又开始重新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