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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速度不紧不慢,直到天色黑尽之后才回了统领府,宁渊捧着那个锦盒入了正厅,却见着一家人都坐在这里。
宁如海看见他,立刻出声呵斥道:“混账,你到底去什么地方鬼混了,折腾到现在才回来,是要给我丢脸吗!”
宁渊急忙弯下腰去,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孩儿只是临时碰到了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还请父亲宽恕。”
宁如海还要发怒,严氏却打了个圆场道:“渊儿还是个孩子,华京这样繁华,他一时贪玩也是有的,老爷又何必同他置气,现下他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严氏表面在帮宁渊说话,心里却快活得不行,看向宁渊的眼神也越发地眉飞色舞,都不用他们刻意安排,宁渊自己就能惹宁如海生气了,宁如海越生气,对他们就越有利,她都迫不及待地要看等宁如海发现宁渊捅出了怎样的篓子后,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渊儿,你大姐托你拿的东西可是拿回来了?”严氏立刻问道。
“拿回来了,因为渊儿自知回来得迟了,便立刻带着这锦盒过来了。”宁渊说完,将手中的锦盒一捧。
“拿回来了就好,父亲,弟弟今日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宁蕊儿皮笑肉不笑地迈着莲步上前,从宁渊手里接过那个锦盒,看宁渊脸上的表情一脸平静,料定了他是还没有发现盒子里的玄机,眼角不禁露出同严氏如出一辙的快意,又迈着莲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三翠堂的裁缝师傅缝纫手法最是高超,相公的朝服经他们的手,定然能够修补得完好如初。”说完,她便轻轻打开了盒盖。
宁蕊儿站的位置十分巧妙,同时端着锦盒的手也侧了些,刚好能让在场的韩韬,宁如海,沈氏,严氏,乃至不少下人都能瞧见盒子里的情形,好让他们都亲眼看看宁渊都做了什么好事。她已经调整好了表情,随时准备做出在发现衣裳上的裂口后所应出现的惊讶,可在盒盖打开的一刹那,她原本调整好的表情却在瞬间崩塌了。
这是怎么回事!宁蕊儿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双手一阵发软,那锦盒竟然从她手里掉了下去,哐当一声砸在她脚边,里边那些花里胡哨地碎布条在她脚边撒了一地。
整个厅堂里鸦雀无声,就连沈氏原本在掸茶盖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仿佛被冻住了一样,都用一种不可置信地表情看着宁蕊儿脚边的碎布条。宁蕊儿浑身都在发颤,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不是应该只有一道裂口吗!这一堆碎布条是怎么回事!
不光是她,看到这一幕的韩韬脸色也是一片煞白,明日就是朝会了,帝王出巡,京中文武百官,就连诰命妇们都要身着朝服前往运河边接驾,容不得丝毫马虎,如今好端端一身朝服变成这样,这要他明天该怎么办!?
“咦?大姐你让我取回来的不应该是大姐夫的朝服么,这一堆破烂是怎么回事?”万籁寂静中,宁渊听起来似乎十分好奇的语气打破了正厅中僵持的一幕,搭配他脸上恰到好处的表情,好像当真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你……你……”宁蕊儿指着宁渊,只觉得不光是手,连腿脚都开始发软,就要站不住。原本朝服上应当只有一道裂口才对啊!按照她最初的打算,那道裂口足以将宁渊作弄到,又能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缝补好,丝毫不会耽误明天的事,可如今整件衣服居然连原来的模样都看不出来,别说一个晚上,哪怕是给她一个月,都不可能恢复原状了!更可怕的是,这事她是瞒着韩韬做的,她该如何同自己的丈夫交代?
“渊儿,你都做了些什么!”宁蕊儿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却还有个严氏在,他们两母女沆瀣一气,严氏自然也知道事情糟糕了,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该计较明天怎么办,而是趁着这阵风,收拾了该收拾的人要紧!
099互飙演技
“母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宁渊望着严氏,片刻之后,才像恍然大悟一般,“莫非这堆碎布条就是姐夫的朝服?”
“三弟,你也太狠心了!你毁了这朝服,要你姐夫明日朝会的时候怎么办!”听了严氏那番话,宁蕊儿才像反应过来,十分配合地跌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姐姐如果有什么得罪了你的地方,你明着对姐姐说就是了,何至做出这样的事?”
“蕊儿姐姐,你错怪我了,此事我是当真不知道。”宁渊表情平静,话语间听不出丝毫的踟蹰与隐瞒,“今日你让我去帮姐夫取朝服,我便听你的去取来了,可为何朝服会变成一堆碎布条,定然是店家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你不先去找店家的麻烦,反而就这样一口咬到我身上,是个什么道理?”
宁渊这话说得不疾不徐,条理分明,被眼前这一幕惊讶到了的沈氏,听后也是频频点头,出声道:“这里边或许有误会也说不定,衣服到底是交给店家缝补的,出了问题也应当先去店家要说法,别眼睛一闭就往渊儿身上套,渊儿不会,也没理由去毁他姐夫的衣服。”
“祖母,并非是蕊儿要冤枉弟弟,实在是三翠堂是京中的老字号了,断然不会出这样的差错,衣裳想必是从那拿出来后才遭人损毁,可除了去取衣服的三弟,又有谁能接触到这件衣服?”宁蕊儿满面焦急,她实实在在是慌了,在情绪上边一点都没有演戏,“至于三弟为何要毁了这衣服,我也是半点不明白啊!”
“夫人,老夫人,奴婢,奴婢应当知道些什么。”此时一个孱弱的声音战战兢兢冒了出来,众人回头一看,却是站在一边,宁蕊儿身边的丫鬟春香,春香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表情更加惶恐了,她跪下身子,深深埋着头道:“昨夜,昨夜奴婢路过三少爷修习的房门口时,看见,看见……”
严氏迫不及待道:“你看见了什么,别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说!”
“奴婢看见厨房给三少爷送去的宵夜,被三少爷的丫鬟原封不动拿出门倒掉了!”春香咬咬牙,似乎是狠了心才说出了这句话,“咱们府里一向过得勤俭,昨夜是因为宁老爷来了,夫人才吩咐厨房备下了上号的乌鸡汤做宵夜,食材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奴婢好奇这样好的东西为什么三少爷要倒掉,就想上前问问,怎料却意外听见三少爷在屋里……”
说到这里,她却怯生生地抬头望了宁渊一眼,好像不敢往下说了。
“快说,你听到了什么,如实说出来就好,这里没人敢为难你。”严氏好整以暇地看着春香,似乎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是迫不及待,春香得了严氏的保证,才鼓起勇气,用提高了一些的声音道:“我听见三少爷在屋里对侍奉他的下人说,咱们夫人今日是明摆着在故意刁难他,接风宴时不给他安排位置也罢了,就连宵夜送来的也是这般猪狗都不吃的东西,实在是欺人太甚,总要找个机会让咱们夫人见识见识他的厉害才好。”
“哐当。”沈氏手里的茶盏好像有些拿不稳,被她放到了身侧的小几上。
昨夜的宵夜的确是乌鸡汤没错,而且炖得十分滋补浓厚,所以沈氏将送给她的那份全部吃完了,如今却听见宁渊说那是“猪狗都不吃”的东西,自然心里头不是滋味。
“渊儿,这丫头所说的难道都是真的?”沈氏面色不佳地看着宁渊,春香那半真半假的话确实容易让人起疑,因为统领府的接风宴确实没有给宁渊安排位置,他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怀恨在心也是人之常情,但因为这个,去损坏韩韬的朝服,却是太过分了。
还不待宁渊出声,春香便急急叩头,将话头抢了去,“回沈老夫人的话,奴婢所言句句是真的,想来现在倾倒宵夜的痕迹还能在三少爷房门外寻到,奴婢是万万不敢撒谎的!”
宁渊一直没言语,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将戏唱足了,才缓缓道:“大姐,你既然一口咬定是我损毁了姐夫的朝服,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我呢。”
“渊儿,你当真是糊涂,你姐夫是朝廷命官,损毁了他的朝服就是触犯了刑律,你要母亲如何帮你!”见宁渊这是模棱两可地承认了,严氏又变脸一样迅速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慈母模样,按着自己的心口道,同时他这句话也是在提醒沈氏和宁如海,这是犯了刑律的罪责,可不是随便就能包庇的。
“还能如何,这逆子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真是愚蠢至极!”一直沉默的宁如海总算出了声,他当然听得出严氏话里有话,可严氏说得也在理,包庇一事可大可小,说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不可,但就怕被有心人抓住了捅将出去,对声明和官运的影响可是不小。
“三弟就算犯了错,到底是我的弟弟,我身为长姐,又怎么好苛责他,一切还是请父亲做主好了。”宁蕊儿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才由身边的丫鬟搀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宁蕊儿这番话说得自然,还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如果主动提出重则宁渊,难保在别人看起来就是个不体恤弟弟的长姐,何况宁渊现下的身份到底是他们家的客人,主人又怎么能苛责客人,交给宁如海来处理却正好,有严氏那番话在前,又要顾着自己的面子,他不可能拉下脸来从轻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