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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宁茉儿纤指指了指身旁的红木凳子,又指向桌子上正冒着热气的茶盏说:“听闻弟弟你爱喝龙井,我今日特地备了龙井,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宁渊却站着没动,他仔细打量了宁茉儿几眼,忽然说道:“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我究竟是该管你叫二姐呢,还是管你叫二哥?”
宁茉儿浑身一震。
“当然你也可以不承认。”宁渊接着又道:“也许我看岔了也不无可能,而且我这人口风向来很紧,即便心存怀疑,也绝不会到外边去胡乱嚼舌根,但是如果茉儿姐姐找我过来不单纯是喝茶,而是要谈一些别的事情的话,弟弟我觉得,茉儿姐姐你还是坦诚一些为好。”
宁茉儿眼神变了变,他沉默半晌,忽然展眉一笑,抬手将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面纱下完全是一张足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脸孔,狭长妖艳的双眸,精致挺直的鼻梁,红艳莹润的嘴唇,脸颊到下颚的线条完美如新月,再加上尖俏的下巴,丝毫不会让人怀疑这是位天生丽质的绝色女子。
而此刻,“绝色女子”再度开口时,之前温润婉转的嗓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略带惊奇地看着宁渊,用男子特有的明朗声线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承认,二哥你这通打扮在外貌上完美无缺,任何足以露馅的细节,你都想到了。”宁渊目光依次从宁茉儿勃颈上完全看不出来的喉结,挪到他胸前形态自然的酥胸,接着道:“但是外貌完美并非真的完美,论起体态与骨骼,男子与女子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在除夕那天夜里碰到你时,我便已经有些疑惑了,因为你走路的步态与寻常女子有明显的差别。女子下盘骨较之男子相对轻盈,加上胸前双乳的关系,他们在行走时身子会略微前倾,走路的力道也大多放在脚心之前,而男子因无此项,在走路时,会自然而然选择较为稳健地将力道挪于足跟部,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行走时即便完全模仿出了女儿家的柔美姿势,但行走的步态却完完全全是男子的步态。”
宁茉儿愣了愣,他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还有步态之分,而紧接着又听见宁渊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便是,二哥你难道从来就没有发现过,你这一双脚,若以一个女子的尺寸来衡量的话,不是有些大得过分了么?”
宁渊一边说,一边垂下眼睛,直朝宁茉儿身下望去,宁茉儿也立刻低头,果真发现自己因为是坐着,裙摆有些上浮,将他藏在裙摆底下的一双绣花鞋露了出来。确实,即便大周开国之后就废除了前朝要求女子缠足的规定,但以一个女子来说,也不该有这般趋近于男子尺寸的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宁茉儿的身量高,脚也会跟着大些,他曾经想过要靠缠足来掩饰这一点,但因为缠足太过痛苦,她的生母赵氏不忍心,且他也并没有打算一辈子以女儿身的身份过日子,想着平日里应当没有人会去注意他的脚,只要把裙摆做长些,放下来挡住就无妨了,怎料就是这样的百密一疏,而让宁渊坐实了他的猜测。
“早先曾听下人们私下议论说,竹宣堂的三少爷好像变脾气了,变得十分厉害,我如今也算百闻不如一见。”被看破了身份,宁茉儿也丝毫不恼,反而坦坦荡荡地道:“那便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本名宁沫,真要算起来应当是你三哥,因为除了宁如海的嫡子宁湛,我们上边还有一个大哥,可惜在我出生之前便早夭了。”
宁渊也料不到宁茉儿会如此干脆地向自己坦诚,倒有些受宠若惊,他走到宁茉儿,或者说是宁沫身边坐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道:“那不知三哥这般小心翼翼地约弟弟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事?”
宁沫轻笑两声,“我也看出了弟弟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话我便直说了,我找弟弟来,是想与你结成同盟,如后可以守望相助,互相扶持。”顿了顿,他见宁渊不说话,又接着道:“我知道,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或许会有些诧异,但我想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我对你没有恶意,而且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我既然要以宁茉儿的身份过日子,处境便不会比你好上多少,我们结盟,只会有好处。”
说完,宁沫便静静看着宁渊,等着他的答复。
宁渊当然知道宁沫没有恶意,宁渊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冲着宁沫曾经帮过他一次,又对他坦诚,宁渊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已经多出了几分好感,而且从宁沫方才直呼宁如海的名字,而没有称呼他为父亲的细节上来,自己这个哥哥对宁如海也没什么好感,但宁渊却不会傻到立刻就答应,而是反问了一句:“为了什么?”
宁沫一愣,“什么为了什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和你结盟,和你结盟能有怎样的好处,或者说,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宁渊淡淡道:“我要先弄清楚这些后,再来谈下一步的问题。”
宁沫听完这些,不禁笑了一声,“宁渊,说真的我怎么都不相信你居然只有十三岁。”
“十四。”宁渊打断他,“而且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想法和他的年龄应该没有直接关系,三哥你说呢?”
“也对,反正有些事情即便我不说,你也迟早会知道,我现在告诉你,也算是卖给你一个人情。”宁沫点点头,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和我结盟,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宁渊扬眉,“你指三夫人?”
“不对。”宁沫道:“是大夫人。”
“我想你应当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宁渊摇摇头,“一直以来同我势如水火的只有三夫人一个,大夫人与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况且她是嫡母,我没有理由要同她对上。”
宁沫却看着宁渊道:“井水不犯河水,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宁渊没说话。
宁沫继续道:“我比你年长几岁,虽然一直韬光养晦,这宁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情,我很少牵涉其中,好歹也听闻过许多桩,对你生母唐姨娘的事自然也有所耳闻,你觉得,你娘当年失宠,真的是因为瞒着宁如海同别人偷情?可若是她没有做,那个口口声声蹦出来往唐姨娘身上泼脏水的狂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不知道,我也是从我娘那里听来的,唐姨娘在怀着你刚进门的时候,曾经病入膏肓过一次,请了数名大夫都诊不出缘由,险些连命都丢了。”
“还有这种事!”宁渊一惊,“为何我从未听我娘提起过。”
宁沫看着他,“你娘当初已经病糊涂了,自然没什么印象,而且他最后也转危为安,或许觉得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那后来又是如何……”宁渊忐忑地问了一句,唐氏和宁馨儿是宁渊唯一的亲人,即便他明知道唐氏最后安然无恙,可是在听了宁沫的话后,还是感受到一阵恐惧。
“后来也是唐姨娘福大命大,当初府里都开始替她准备后事了,哪只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之后,她又奇迹般的好了过来。”
宁渊奇道:“你的意思是,没有经过任何诊治,就这般突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