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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日元遥扔给他的佛指舍利。他前几日对着此物摸索多时,发现催动内丹到最大极限之时,这舍利子会散出金光,但不足以形成保护屏障。他思考过缘由,认为定是自身内丹不够充盈之故。而有了这黑蛇精的内丹,他的内丹一定能暴涨数倍,足以运转舍利子之力。
他确实赌对了,黑蛇精的内丹使他的内丹充盈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对元遥道:“有这物我才敢冒险。元遥,对不住,方才没有跟你说便擅自决定了。”
他方才没有告诉元遥,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元遥一定不会同意这个冒险的法子。
轻尘的雷引之术依旧不停,阴将军不断挥刀,砍向那薄薄的屏障。法庆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不消片刻,金光屏障之上的雷电,竟反弹回去,落在轻尘顶上。
“前辈!当心!”陶惜年大喊。
轻尘抽了一张符箓,幻化出一把大伞,往后急退几步,将那雷电挡了六成。天雷过后,大伞裂开,轻尘嘴角流下一丝血迹,阴将军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陶惜年明白,这是因为轻尘受了重伤,内丹不够充盈的缘故,阴将军回地府了。
轻尘将伞骨撑在地上,勉强支起身子,道:“快去!他的屏障支撑不了多久了!”
陶惜年扭头去看法庆,那薄薄的金光屏障之上,果然出现几道裂痕。那是方才轻尘与阴将军共同努力的结果。他与元遥对视一眼,决定了对策。
陶惜年运气将二人送至法庆处。他想,法庆就算再怎么强,也是个人,力量总会用尽的。他方才迷惑魏国士兵,又与道人们缠斗,怎么说也花了不少气力。只要坚持不懈地同他打下去,他总有耗尽力气的时候。
元遥沿着屏障上的纹路,用力挥出手中的龙牙,那道蓝光沿着细缝钻了进去,裂缝大了几分。再一刀下去,那屏障便化作齑粉纷纷掉落。
法庆那双妖异的眸子看着二人,忽然嘴角上扬,笑了一笑,右手向上,结了几道印。
陶惜年只见一道强光闪过,他的屏障碎裂开来。余光瞥到一个红色的火球,他心里咯噔一声,将元遥推开,身子往右歪去。那火球从他左肩划过,烧伤了他的皮肉。
他闭上眼,左肩处的灼伤很疼,但应当不严重。可他离法庆太近了,近到法庆再使一招,他便灰飞烟灭的地步。
可法庆却停了,他的手停在半空,看向陶惜年的左肩。就是这一刻的犹豫,元遥跳上小舟,向法庆挥出了龙牙。
温热的血液四溅,陶惜年睁大了眼睛。就在法庆分神的那刻,他的首身已然分离。
他在看什么?陶惜年看向自己的左肩,那处有一枚水滴状的红色胎记。
法庆的身子还站在船上,头颅却掉了下来,鲜血四溅。魏国军恢复了神志,被定住的几位道人也得以恢复自由。
元遥看向舟中掉落的头颅,有几分不可置信。这人就这样被杀了么?
他连忙拉起水中的陶惜年,看向他的左肩。那处被灼伤了皮肉,但伤得并不重,他撕下衣裳下摆给他简单包扎。
陶惜年站起身来,法庆的头颅正掉在他前方,嘴角似乎突然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陶惜年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再看那头颅,却又是平常模样。
兴许是他看错了吧。
水流湍急,带着小舟往下游飘去,灵清连忙用道术将他们引了过来。
陶惜年和元遥被拉上了岸,法庆的尸首也被拉了上来。玄清一边咳血一边查看法庆的尸首,末了,摇摇头,道:“老道也不知他死绝了么,这具身子是真死了。他与那李归伯不一样,李归伯死的那日牢房里结了咒,他的魂魄逃不走的,只能前往地下……”
他的话众人都明白。法庆若是懂得夺舍之术,那他此刻很可能已经魂魄出窍,去找新的肉身了。
玄清在法庆的僧袍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块方圆寸长的黄白色之物,微微发着金光,正是那佛顶骨舍利。他将佛顶骨舍利献给元遥,便在道真的帮助下开始打坐疗伤。
轻尘伤得很重,寇怀和灵清也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他二人便一起帮轻尘疗伤。
雨停了,太阳高照,但水位暂时未退。元遥命魏远传令下去,继续疏通河道,自己则在岸边稍事休息。
陶惜年的衣裳湿透了,正打着颤,知非过来,双手抵在他后背心处,他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不一会儿衣裳便烘干了。他对知非道了谢,觉得这火道的确很有用处,尤其是在野外生存之时,能生火煮饭烘烤衣裳之类的。
他刚要起身,却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倒了下去。
“陶道长,你怎么了?”是知非的声音。
其余几人似乎也都围了过来,他却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全身仿佛被缠住,动不了分毫,而体内有什么东西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他支撑不住,不久便昏了过去,耳边却依稀能听见众人的说话声。
“莫非是……被夺舍了?”道真犹豫道。
众人大惊,纷纷蹲下围着陶惜年查看。轻尘忍着伤痛走来,看了一阵,道:“不,他并非被夺舍。他化了黑蛇精的内丹,本身的内丹又不够强,还比不上那黑蛇,现下恐是遭到了反噬。”
玄清惊讶道:“陶道长竟能化用内丹?这不是……”跟冀州这两位妖道妖僧一般么?玄清的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不过这也解释了他为何突然法力大增,甚至能用舍利子打开护体结界。
“前辈,要如何才能救他?”元遥握住陶惜年的手,他的手心是冰凉的,仿佛下一刻便会离开。
轻尘想了一阵,问:“你们当中谁内丹还充盈的?找两人,要练功路子一样的,为他梳理内丹,运行七七四十九个周天,看他能不能醒。”
“要路子一样的两人?凌云在北郊大宅,他没受伤。我受了点小伤,也无大碍。这样吧,先将陶兄带到北郊大宅,我二人为他梳理内丹。”寇怀道。
“甚好。”轻尘转而对已经不省人事的陶惜年道,“小陶,你还能听见么?跟着我念静心咒,能帮你定住心神。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他跟着默念了几遍,终于内心一片宁静,什么也感受不到了。这一睡,便是三日。
陶惜年昏了三日,魂魄仿佛都快离了体,在半空中沉沉浮浮,离灵魂出窍也就差了那么一点。三日间,他梦见他爹,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娘亲,还梦见了元遥。他梦见他去了洛阳,每日里吃喝玩乐,好不快活。梦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黑衣人背对他站着,身形高大,头戴斗笠,他跑过去,嘴里叫着元遥的名字。而那人转身,淡金色的眸子看着他,右眼眼尾处一颗小小的红痣,他在对他笑。
陶惜年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全身冷汗涔涔。阿柏吓了一跳,见陶惜年醒了,又高兴起来,叫道:“道长!你终于醒了!我可守了你好几日了!”
陆禹听见声音走进房间,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药,说:“陶兄,你终于醒了!寇兄与他师弟凌云在前一日便为你重新疏通了内丹,按理说你昨日傍晚就该醒了,你瞧瞧,现下都正午了。不过我的药刚刚弄好,你醒的正是时候!”
陶惜年道了谢,接过药喝了一口,立马喷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啊!苦死了!”
陆禹抱歉道:“哎,忘了忘了,甘草和冰糖忘记放了!”说罢,手忙脚乱地跑进厨房,拿了一块冰糖过来,扔了进去。
陶惜年皱眉喝了那碗苦药,放下药碗,从床上站了起来,问:“陆兄,我昏了几日?”
陆禹道:“三日多了,你再不醒,我只能试着用针扎你了。”
陶惜年嘴角抽搐,陆禹的医术高不假,可他常丢三落四,煮药忘放糖,出门忘带钥匙,要是被扎错地儿就不好了。
“他们呢?”
陆禹在忙着收拾药材,答道:“玄清师父他们,昨晚便动身回洛阳了,魏国兵很快也要撤了。昨晚上已经有不少百姓陆陆续续回到冀州,城里好多户人家都在办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