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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责完过于无礼的从审,主位上的询查员转头看向言,歉意的笑了一下,接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言可以继续回答。
五循环分过去后,室内依旧一片安静,主审员心底升起了一点疑惑,他认真打量了一番对面雌虫将领的神情,见言一脸平静,便猜测对方或许是仍需要几分钟时间来组织语言。
考虑到这几项指控内容确实描述严重,需要谨慎而认真的回答,主审员理解了这番沉默,他耐心的等待着。
又一个五循环分过去,左边负责记录的记录员也觉出了不对,他放下自己无字可录入的虫爪,莫名其妙的看着迟迟不答话的言,然后与主审员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第三个五循环分过去后,被主审员斥责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闭上嘴的那只雄虫实在忍不住:“怎么,真的无话可说了?你这是已经想好了,知道自己的罪行无可避免,所以准备用沉默消极抵抗?你可得想清楚,你要是继续沉默下去,我们便会直接给你记一个默认指控项均成立,你是怎样都逃脱不了制裁的!”
自觉大局已定的他甚至得意洋洋起来,他端详了一下言,愣是从面无表情里看出了几分“慌张”,遂“好心”道:“劝你还是实话实说,说不定我们还能网开一面,给你申请一个缓判。”
言漠然看了他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虫长官带着他打的噼啪作响的小算盘顺利抵达雄虫保护协会本部,他在下飞行器时习惯性掏出终端,再次刷新了一番好友齐斐的定位,谁料虫算不如天算,他惊诧的发现,齐斐的坐标竟然有了变动。
当言一路暗藏着小心思朝雄虫保护协会大楼赶来时,齐斐正好离开了协会大楼。
彼时,小算盘落空的虫长官托着自己的终端,默然看着屏幕上代表齐斐的那个小光点正处在第三号空行轨道上,朝着与协会大楼完全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他心底五味杂陈,特别不是滋味。
但紧接着,言感到自己的手掌轻微麻痹了一下,他的终端在他的手上震动,提醒着他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发来新消息的对象,正是前一循环秒还在让他觉得非常不是滋味的齐斐。
虫长官怀着观摩奇珍异宝的心态,使着对待犯罪证物的轻柔手法,在看了那条新消息前方缀着的ID号码片刻后,先将这个消息提示界面截了个图,才点开信息,查看内容详情。
上面的信息简短非常,言却认真看了足有一循环分——
“等我一会。”
齐斐似是十分赶时间,只发送了这么一条缺乏前言后语的消息,单看这条消息,还以为是他今日与虫长官有约,结果他这会因故被迫迟到。
不过即使这条信息是掐头去尾,言仍是看懂了它。
齐斐已经知道了那封举报信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会被传换来询查,对方出于种种原因暂时离开了协会大楼,但向他承诺,他一定会在不久后赶回来,不会放任他独自面对这场询查。
就像是坐在轻型高速穿梭机内做了个“L”字回转,转角处棱角分明,没有一丝圆润的回转弧度来作为缓冲。
虫长官在短短数分钟内经历了一番心灵的大起大落,他戳在原地舒缓了会自己的心海,然后冷静沉稳地走入了雄虫保护协会的大门。
言的迟迟不答话让主审员也终于起了一丝焦虑,他是属于不太相信指控内容的那类虫,但假如言的沉默时长超过半循环时,按照规定,他的沉默真的会被为视为口头默认。
主审员忍不住问:“您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
言平静回望着他,看起来不像是已然放弃抵抗,准备认命接受的模样,却也没回答。
坐在最右的询查员眉毛一扬,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嘴巴刚咧开,言身后闭合的电子门忽然打开。
“怎么回事?”话语猝不及防被打断,他眉头一皱,拔高了声音问外面,“谁开的门?不知道询查期间电子门必须关闭,询查结束前任何对象不得轻易打开吗?职工守则怎么背的?!”
“不好意思。”
像是某种大型弓弦类乐器奏鸣时发出的声音,音色低沉和缓,入耳时会牵带起细微的共鸣感。
说话者原本是站在领路的协会职员身后,但同为雄虫,他要比前方的职员高出太多。他的存在感极其强烈,哪怕是站在后面,也是第一个被房间内的众虫所看见。
“我不是这里的员工,直到刚刚才知道有这项规定。”“不速之客”的目光静静在室内逡巡了一圈,在回头看着他的言身上略微停了停,接着便转开,最后停在了位于中间主位的主审员身上:。
“很抱歉打扰各位,但我的询查参与申请已在三循环分前被通过。”在一室略显呆滞的注视中,齐斐抬腿走进询查室内,他在言的旁边停住脚步,“请问能给我添一把椅子么?”
哪怕隔着一张桌子,“反派脸”的杀伤力也半分不减,主审员无法自控的有些磕磕巴巴:“当,当然可以。”
带领齐斐过来的卢游在齐斐走向言身旁时,便小跑到了三名询查员身旁,将已盖有公章的过审文件递给他们查看。
齐斐这名“受害者”,确实已经获得了参与本次询查的资格。
悄悄打量了一番同事们均还带着愕然的面色,卢游在心底轻轻咋了下舌,他动作轻巧的去为齐斐搬了一把椅子,接着便又自觉地退出了询查室。
“希望我来的还不算太迟。”齐斐婉拒了记录员想要将自己的软垫分享给他行为,他坐着的椅子与一旁的言的一样,金属椅干净简洁,下方没铺有任何能为它增添舒适度的东西。
指控里的“受害者”,最近声名鹊起的“新一代传说”,这样的一只雄虫正与“嫌犯”一个待遇,坐在同样光秃秃的金属椅上。
意识到了这样的对比,方桌对面的巡查员们顿感臀下原本舒适的软垫忽然不适了起来。
主审员与记录员在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娇气,连珍贵如S级雄虫都能稳当坐在纯金属椅上,他们又何必在工作时还依赖着这些柔软的垫子。
右边的询查员眼睛转了一圈,他抢在同事们前面接话道:“当然不迟,您来的时间正好。”
齐斐无甚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被这一眼看的无端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您是不知道,您旁边的这位有多么拒绝配合我们的工作,他从询查开始起到现在,一个字也没说过,我猜这一定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您不要担心,协会一定会努力为您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齐斐让这个词在舌尖转了一圈。
他同样想要提留出来重复一遍的,还有前面的“做贼心虚”。
这话显然已是在给言定罪,话里话外指那些指控内容俱是事实。
齐斐不太想恶意抨击他者的智商,他只能换个思路,猜测对方可能和那天的柯曼一样,觉得他恐怕是个好哄的傻子。
想起柯曼,齐斐留神看了一眼对面虫族身上的装饰物。
方才开口的那名虫族身上果然配着世家家徽,但那徽章字样不是“柯”。
齐斐对于那枚家徽的样式十分熟悉,他早已在资料里看了多遍,不过今天这还是头一回,在现实里看见了真正佩戴着它的虫族。
那个字是“戴”。
那名虫族来自戴家,与那位当年指控了他的雄父叛星,逼得他的雌父不得不带着他躲往地球的戴家族虫同源。
齐斐的目光由下自上,从家徽移到了对方神色不太自然的脸上:“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有任何‘公道’需要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