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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含往追逐而来的苏绰身上刺去,苏绰闪躲开了,手臂却被刺伤,流了血。
苏绰吃痛,望了眼受伤的手臂,紧接着捏决。决语只默念完了一半,他听见言昭含冰冷的声音:“不用念了,你在我身上种的两种蛊毒,已经解开了。”
……
丑时天上飘了几点雨水,天未明,所有人都清醒着。各门派的弟子守在城隍庙前,或站或坐着。一个时辰前被锁在城隍庙中躁乱不止的尸人似乎耗尽了气力,再无动静。
地上为锁灵而画的大大小小十几个阵图因为踏乱而褪色。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这一回孟透早在一个月前就做了详尽的安排。让百姓暂时撤离,笼络各门门主,将尸人引入先前就画好的阵图中,将尸人锁入城隍庙。一路顺畅无阻,无弟子出差池。
薛夜成亲之日,各大门派皆来暮涑道喜。为苏绰所拉拢的门派,门主多是庸碌怕事之辈,胸无谋略,目光短浅。灵娡嫁来时,他们心中已有衡量。
即便是外强中干,暮涑长辈还是将架子做足了。在加上孟透明言暗说了几日,这些门主怕事,心中的那杆秤已有偏向,大抵是都在等一个结果。明决若败,心甘归服暮涑,暮涑败势若定,当即反叛予以苏绰援手。暂不敢轻举妄动。
年轻一辈不懂在长辈都在静待什么。方才他们见到远处的天空上有光亮,或是灵气或是真气的光亮。两团光焰相交相撞,缠斗了一个时辰之久。他们时而能见到,时而又不能见到。
他们现在就见不到光亮。说来他们已有多时未曾见到那光亮。本就阴沉的天空更是令人觉得可怖。打斗声消失后,趙临城静得可怕。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孟透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握起剑朝巷子走去。薛夜在身后叫住他:“孟透……”
孟透说:“我去看看他。”
薛夜道:“我知道。我是想说,我陪你一起去。”
他拾起剑跑到孟透身边。
第130章世间7
可还没等他们走进巷子,深巷里就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披着月华,浴血而来。他神色疲惫,脸上留有血迹,衣衫上多是剑痕和血痕。他手中握着一截铁链,铁链束缚着另一人。另一人跌跌撞撞地被迫跟着走。
孟透走上前去,言昭含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三哥。”
待他走近了,各派门主与弟子看清他的容貌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直被霍止带在身边的孟婍惊呼出声:“少君!”
那人竟真是言少君!
那个已经死在袭且宫,被孟透火葬的言少君!
他竟然没死!
言昭含将苏绰推倒在地,手中仍握着铁链,脚踩在他的背脊上,抬头望向城隍庙前的所有人,嗓音有些沙哑:“都看清了吗?看清他的面容了吗?此人杀我至亲骨血,灭我沉皈言家。养傀儡扮作我的模样笼络各门门主,污辱杀害赵家姑娘并栽祸于我。”
门主中的赵策本是坐在阶前,见到言昭含时已不可置信地拨开弟子,走到前沿来。赵策道:“你胡说!情焉临终前分明说是你侮辱了她!”
“赵门主可知,令妹曾将婚宴请帖寄予我。赵姑娘垂死之时,我正在平阳的袭且宫。薛夜的夫人可以作证。听闻三哥婚期将近,我有月余未离开袭且宫。”言昭含道,“苏绰手下门客无数,要将人易容成我的模样不难。难道赵门主宁可相信此等奸佞小人,也不相信在下?”
赵策良久无言,怔愣地望着被压制在地的苏绰。
言昭含气力不支,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声音稍虚:“我只今日言说一次。沉皈非我所灭,生我者,父母也。赵情焉非我所杀,挚爱之妻,吾敬而远之。众门之主,非我所近也,君子有所不为。”
孟透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孟透有些哽咽,轻声道:“你受伤了,先别说了,先歇息再……”
言昭含很倔强,不肯歇息,望着暮涑长辈所在的方向道:“袭且宫行事,从不愧对于天地。家师劣迹斑斑,我不过是灭了劣迹斑斑的家师黎华真君,暮涑诸位长者便避我如蛇蝎,时刻提防,日日警惕。”
“敢问,我言昭含在位几载,可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曾炼蛊炼尸、烧杀掳掠,可曾驱魔唤灵,祸及淮中上下,诸门诸地?”
暮涑长辈无言,无人回应,甚至不敢直视这位君仪。只有余轻师叔道:“我想诸位都听到了罢。赵姑娘之事,沉皈之事都与少君无关。自此各门都不便妄言。既然都说清楚了,孟透,你快带着少君回去歇息。诸位今日也累了,我们将这伤天害理的乱道之徒一同带回暮涑。”
余轻师叔命几名弟子守在城隍庙外至黎明再回,各门弟子整队准备回往暮涑山上。几名弟子押着被铁索束缚住的苏绰走。
赵策不死心,临行前走到苏绰身边,问他:“方才言昭含所言,是否为真?”
苏绰发丝凌乱,脸上挂着伤,他傲然地看了赵策一眼,反问道:“是真又如何?”
赵策听罢怔了一会儿,随即一拳打在了他的身上,苏绰无力反击,被打倒在了地上,赵策俯下身去,抓着他的衣襟,目眦欲裂,面色发红,额头上的青筋爆出:“你他娘的瞒了我这么久?居然是你杀死了赵情焉?”
赵策松开手,苏绰又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架住赵策,拦住他。赵策一脚踹在苏绰的身上,手指着他道:“我他娘的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你给我等着!”
苏绰不恼,只是笑,自个儿慢悠悠地从地上坐起来,被边上的暮涑弟子扶起来。
他弯着眼笑:“赵门主别生气啊,当日是你妹妹怒极了要找言昭含对峙,我这不也是为赵妹妹的身子着想嘛,派了个人扮作言昭含的模样出去。谁晓得我那没出息的手下也是孟少爷的爱慕者,见到赵妹妹一时醋意大发,下手就没了个轻重,也没点疼惜的。”
赵策闻言奋力挣脱了两个弟子,却又被死死拉住了。年轻的弟子轻声道:“赵门主别冲动!”
苏绰道:“现在你知道是我派人杀了赵妹妹。那你可知是谁害死了你那心尖上的言妙姑娘?”
他仍是笑盈盈的:“是你的妻子,尔姑娘。你的妻子这么些年嫉恨着你心水的姑娘,嫉恨妙姑娘夺走了你的喜爱。这不,帮着我灭了沉皈,灭了言家,你们俩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喽。你说你是不是该谢谢我这媒人。”
赵策已是情绪难遏,连声低吼“你胡说”,被两旁的弟子安抚着强行带远了。
这边的余轻师叔皱着眉头,听了这喧闹有好一会儿。年轻的弟子上前来问道:“师叔祖,这些尸人该如何是好,我们就守至黎明,待他们遇光干枯而死?”
余轻眉头锁得更深了,道:“暂时别无他法。你们便守到黎明罢。”
一旁的宋景然闻言上前来,抱拳道:“师叔祖,这些尸人都是良善的村民,他们也是被迫成为尸人,受人控制。请师叔祖救救他们。”
余轻不知如何是好,头疼得厉害,正想去问问孟透的看法,天边却刮起了一阵狂风,一阵卷飞尘土的狂风。夜空里的乌云游动,月亮被乌云遮盖了大半。天外传来一声巨响。
趙临城上空竟自生成了一层结界。不知名的幽蓝蝴蝶成群结队地在趙临城上空徘徊。乌云将整轮月亮都遮掩住。天迅速暗下来。浓重的黑暗笼罩了整个趙临,他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见一群幽蓝的蝴蝶翩飞而过。
他们分明是应该感到恐慌的,浑身却使不上任何气力。人很疲倦,眼皮很沉。脑袋也沉,混混沉沉,天旋地转,紧接着,他们看不见最后的幽蓝色光亮。无尽的黑,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揉在一起。
他们似乎是在黑暗中瞧见了别的什么,却感到了窒息与死亡的冰冷,喉咙被遏制住,喊不出任何声音。人们渐渐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