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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谢家,谢繁华一个劲便往谢家祠堂跑去,刚刚大哥说了,那站出来指证自己娘亲的张婆因为难过自己心里那关,当场便咬舌自尽了。而张婆在死前指出说是自己母亲指派的她,所以,目前形势对于她们母女来说十分不利。
贺姨娘!贺姨娘!谢繁华一边跑一边心里一遍遍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人,到底还是她心慈手软了,到底还是她太过天真了,以为只要父亲跟母亲能够好好处着便就不会有事,却大意了,那贺氏就是一条毒蛇,只要一日不除去,就一日是个祸害。
你不咬她,她迟早有一日会咬你,而且一咬便是叫你再无翻身之地。
☆、第二十四章决定
一路狂奔到谢家祠堂门口,却被门前的两个婆子给拦住了。
两位婆子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是得了老太太的命特意守在谢家祠堂门口看着陈氏的,见到谢繁华,只上前一步来将谢繁华拦住道:“三小姐,这里是谢家祠堂,没有老太爷跟老太太的命令,你是不能擅自闯入的。”
谢繁华心里也明白,谢家最重规矩,祠堂里供奉的都是谢家列祖列宗的灵位,想必老太太罚母亲进去,是叫她跪在里面向列祖列宗忏悔反省的。即便知道,可她就是担心母亲,她想亲眼看看娘,想听听她的声音,想知道她是否还好。
“两位妈妈,请通融一下,让我进去瞧瞧我娘吧。”她放下所有自尊,只卑躬屈漆求着道,“我只想瞧她一眼,只要知道我娘安好,我便就出来。这里只有你我三人,是不会有旁人知晓的。”
看守的婆子却丝毫不肯退步,只朝着谢繁华又逼近一点,依旧冷着脸道:“不行,除非有老太太的命令,否则今日谁也别想踏进这屋子半步。”
谢繁华见说不通了,便想用那股子蛮劲直接闯进去,却听里面陈氏道:“枣儿,娘没事,老太太只是叫娘在列祖列宗跟前思过,娘没有受罪。你听话,先回去,娘并没有做过亏心事,所以不怕,老太太会秉公处理的。”
谢繁华一双粉拳紧紧攥住,牙齿也暗暗咬得咯咯直响,她觉得母亲真是比她还要傻。老太太心里面所谓的公正,便就是证据,是谢家威严,是地位。老太太,她首先是当家主母,她首先考虑的必然是谢家荣誉,其次才是什么所谓的公道。
不过娘说得也对,自己现在硬闯进去也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给谢家上上下下的人留下个粗鲁莽撞的印象。要想自己跟娘能够逃过一劫,必须要冷静下来,要好好地将前因后果给想清楚才行。
就目前来说,很明显贺氏栽赃陷害得很成功,那张婆将脏水往娘身上一泼之后,便就咬舌自尽了。很明显,那张婆是豁出了性命去赚贺氏那点银子的,若是她在九泉之下遇到了自己的子孙后辈,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贺氏真的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竟然连杀人放火的勾当也干得出来。想必是急了,又或者说,这都是他们贺氏兄妹里应外合串通好的。广宁伯贺宏宣胆子够肥,仗着如今圣眷正隆,竟然目无王法。
她相信周庭深,周庭深出身贫寒,却品性正直,他在扬州古阳县为县官的时候,从来都是只问真相不问身份的。所以,张家命案,她相信周庭深肯定能够破案,肯定能抓住真正的凶手。
张家命案跟贺氏陷害母亲的事情,肯定是有必然联系的。
谢繁华想通后,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只望着那两个婆子,微微含笑道:“既然这是老太太的决定,那就劳烦两位妈妈在门前好好守着了,这里是谢家重地,千万别叫那些小人趁机钻进去。”
两位婆子自然听得明白谢繁华的话,只应道:“三小姐放心吧,奴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既然老太太下了命,奴自然会好生看着这道门。”
如此,谢繁华谢过两位婆子,独自往汀兰院来。
赵桂氏已经得到自己小主子安全的消息了,此番正候在二门外头,远远见着小主子回来了,她几步便迎了过去,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谢繁华跟前。
谢繁华方才回来的路上一直想着心思,并没有注意到赵桂氏就等在门口,此番见赵桂氏猛然给她跪下了,她惊道:“桂妈妈,你怎么了?”
赵桂氏抹了把老泪,哭着说:“奴对不起太太,对不起小姐。太太被人算计了,受了这样的冤屈,竟然还被老太太罚去祠堂了。太太待奴像姐妹,可在太太为难关头,奴却一点办法没有,奴真是没脸活在这世间了,倒不如死了的好。”
谢繁华伸手将赵桂氏扶起,皱眉道:“你若是死了,可真是遂了某些人的愿,那害我娘的人还真巴不得你怀着这份愧疚之心死去呢。你死了是一了百了,可我娘怎么办?”将赵桂氏扶了起来,谢繁华眨了下眼睛,真诚地望着赵桂氏,“何必意气用事,再说了,桂妈妈你还有儿子呢,木生哥可还没娶媳妇呢。”
前一世的时候,谢繁华跟赵木生关系还算不错,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赵木生是几个难得对谢繁华好的人中的一个,谢繁华重活一世,会报仇,自然也会报恩。
赵桂氏伸手便擦脸上的泪珠子,使劲点头道:“小姐说得对,我死了是解脱了,可是太太该受的苦还是得受。倒不如我赖活着,也好尽绵薄之力去帮助太太一把。”
“你能这样想就好。”谢繁华抬腿往内院走去,赵桂氏紧步跟上了,谢繁华突然扭头问道,“我爹呢?”依着这些天来爹对娘的宠爱,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爹不该不在的。
赵桂氏说:“太太被老太太关进祠堂里,老爷知道后,去找老太太求情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谢繁华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爹爹还算是有点良心的,回了屋子后只脱了鞋袜便歪着身子就睡下去。
谢繁华全身裹着被子,却睡得不安稳,总是迷迷糊糊做一些梦,上一辈子的这一辈子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直到第二天醒来,她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头很疼。
不过,照常梳洗一番,如往常一样,按时去给老太太请安。
刚刚带着金贵进了老太太院子,铃铛便快步走了出来,先朝着谢繁华屈身行了一礼,方又道:“三小姐,你先回去吧,三老爷在老太太院子里跪了一夜,如今才将被老太太叫进去,想来老太太是有许多话要对三老爷说的,此时怕是不便见你。”
谢繁华隐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面上却朝着铃铛挤出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呆会儿还劳烦铃铛姐姐告诉祖母一声,我来向她老人家请过安了。”
铃铛笑道:“三小姐放心吧,奴一定会将话带到的。”
送走了三小姐,铃铛则又折身回到了暖阁,不过只是候在门外守着,并没有进去。
暖阁里,谢老太太坐在上位,谢潮荣得依旧跪着。整个暖阁里,就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谢老太太有多心疼儿子,此时便就有多难受,儿子当初为了娶那陈氏,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丢了谢家脸面了,如今又是为了陈氏,他竟然在外头院子里面跪了整整一夜!
他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吗?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哪里能三番五次给人下跪?就算儿子是给自己跪也不行。谢老太太虽然没有说话,面上也还算是和颜悦色,可心里对陈氏已经又是厌恶几分。
夫妻恩爱固然是好事,可儿子为了妻子如此三番两次下跪,也未尝就是件好事。
她原本为了安抚儿子,是想让陈氏渐渐接管这个家的,可如今看来,她还是不合适。而那贺氏,够狠,也颇有胆识,将来若是自己走了,三房这边有贺氏管着,倒是能帮助小儿子。
一番思忖间,老太太唤了小儿子起身,冷着脸道:“你媳妇这次做的事情过格了,娘不过是罚她去祠堂跪着,你便心疼了?你如今心里只有媳妇,还有没有咱们谢家,有没有我这个娘。”说完一掌拍在桌案上。
☆、第二十五章休妻
谢潮荣微微垂着脑袋,闻得响声抬眸望了老太太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眸说道:“母亲,阿皎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打小便就单纯得很,哪里能害人?儿子后来也去了解了下情况,想来这局是贺氏设的,她想害阿皎。”
老太太出嫁前,是安璟侯府千金,十几岁便就嫁到了燕平侯府做冢妇,她什么样的勾心斗角没有见过?起初她也是有些怀疑陈氏的,但是回来后仔细想了想,陈氏是什么样品性的人她心里还是清楚的,不至于做出那样有损侯府名声的龌龊事情来。
只不过,太过单纯,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往后啊,若是陈氏再不学着精明一点,可怎么帮衬着儿子处理府内庶务,又怎能管着全府上下百余名丫鬟婆子奴才小厮呢?
想到这里,老太太心下似乎有了选择,便坐正了身子,伸手指了指一边说:“三郎,你且坐下来,母亲有话要好好跟你说。”
“是,母亲。”谢潮荣应了一声,只往一边坐了下来。
老太太道:“三郎,母亲问你,在你的心里,到底是家族兴衰重要,还是儿女私情重要?”
谢潮荣本能地坐正了身子,迅速抬眸望了他娘一眼后,复又垂下眸子道:“娘,儿子觉得家族兴衰跟儿女私情根本就是两回事,儿子自认为可以兼得,不见得非得要选择一个。”
他倒是聪明的,只听母亲这样一说,心里便就隐隐猜到母亲呆会儿要说什么了。不过,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让妻子受一点伤害,他自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老太太说:“是,若是你这妻子她出身大户人家,确实两者没有什么矛盾。或者说,三郎你没有一个出身比妻子位份高的妾氏,母亲我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那贺氏原也是清清白白的将门千金,你不顾新婚妻子、不顾谢府家规,竟然毁了人家清白,如今人家娘家成了伯爵,人家兄长成了圣上跟前的红人,难道人家也就这样甘心做咱们侯府三房的妾氏?再说了,那贺氏是什么样的性格,娘也知道,为人狠辣,行事也颇有手段,虽则有些时候娘也很不喜欢她的处事方式,但是不得不说,若是论主母之位,她可比陈氏好得多。”
“娘!”谢潮荣惊呼,面色微变,只急切地道,“阿皎才是儿子的妻子,如何叫贺氏做三房的主?这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吗?以前儿子不在家,阿皎她身子不好,将府内庶务一应交予贺氏主管也就算了,可是如今儿子回来了,阿皎身子也康健,为何不能管?”他有些心急,语速也快了些,一番话说完方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母亲说话,便住了口,可还是忍不住讪讪说道,“娘,您不是让阿皎在跟着大嫂学处理庶务吗,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学得成的,总得给个期限。”
老太太倒是没有反驳儿子,只是继续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是继续彻查下去,直到还陈氏清白为止,还是就此将此事压住?”见儿子张了张口,似乎要说话,老太太又说,“你既然知道这事情是贺氏陷害的陈氏,那么应该也知道,此事有一就有二,这次不成,贺氏断然还会有下一次。除非,你能寻个由头将那贺氏赶出府去,可你就算将贺氏赶走了,你以为广宁伯贺宏宣会罢休?所以说,三郎,母亲再三思索一番,觉得不若你休了陈氏。”
谢潮荣原是在细细听母亲说话,却忽然听得母亲叫自己休了陈氏,他猛然抬起头看母亲,摇头说:“不……不可能的,娘,这是不可能的。若是儿子真能休了阿皎的话,当初就不会跪着求娘让儿子娶她了。”
老太太幽幽喟叹一声道:“或许娘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娶陈氏。”又说,“三郎,不管你怎么想,总之娘心意已决。那陈氏心肠歹毒,竟然罔顾他人性命,如今闹得是满府皆知,她贤良的名声早就没有了。你听娘的话,写封休书给她,再迎娶贺氏为妻,此事也算是了了。当然,娘也不是那般绝情之人,你只要给了贺氏正妻的名分,她自然不会再闹,到时候,若是陈氏同意,你也可以将其留在府内,往后你们只要不闹得太过,娘都不管。”
谢潮荣频频摇头:“不,娘,儿子不同意。”说完将头往一边转去,很是执拗的样子。
老太太一掌拍在桌案上,站起身子来:“三郎,咱们谢府如今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再不是文儒谢家了。咱们谢家之所以能够兴旺数百上千年,一是因着咱们谢家是最讲规矩的人家,二则是,有个百年文儒的称呼。可是近百余年来,战争不断,到了今朝,又逢文皇帝全力打压世家,今圣这一朝,比之文皇帝在位,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世家地位本来就岌岌可危了,而你们兄弟三个,也就只有你大哥从文,奈何你大哥命薄,早早便去了。你如今是出息了,可你却是从了武,咱们谢家兴旺再不是以文而兴,又何来百年文儒之说?既没了那道说法,在这长安城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这一府两侯说起来风光,可长安城里勋贵人家多的是,你父亲虽为太傅,可根本不掌实权,娘这么做,也是为了谢家为了咱们子孙后代能够兴旺。”
谢潮荣紧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他知道母亲说的都对。
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慢吞吞坐了回去,又道:“娘也不是那般狠心的人,也不愿意棒打鸳鸯,可你生在了咱们这样的大家族里,便就要担起那份责任。”又挥手说,“好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听娘的话,陈氏尚可留在府内,并且母亲保证,不会叫那贺氏伤她一分一毫。可若是你不听娘的话,娘自然还有其它办法,你且回去好好想想。”
谢潮荣心知此时再辩驳不得,便只弯腰告辞道:“那儿子先退下去。”
见儿子将要退出去,老太太又道:“你等等。”谢潮荣停下步子,等着母亲发话。
谢老太太说:“大夫来检查过贺氏身子了,她确实生了大病,今儿一早我便听铃铛说,广宁伯来府上了,你去贺氏那里看看吧。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那贺氏到底是你弄回来的,至少面子上得叫广宁伯瞧得过去。”
“是。”谢潮荣敛眸,隐在袖子中的手却攥得紧紧的,若是可以,他恨不得一板砖拍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