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浮笙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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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诚然,比起武丁一人就出土了1060条人祭卜辞,献祭人数多达9021人,还有再加上531条没有记载具体人数,以及无数可能施行却尚且没有被我们发现,仅出土现状占据了殷商诸王69%人祭比例的彪悍记录来看,其余商王的人祭相较起来都颇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而帝乙和帝辛在位期间,人祭卜辞只有117条,献祭了104人,只有56条没有记录人数,相较起来好似是温和了许多——却忽视了周祭制度的出现,已然形成定制的规矩不再需要进一步的卜问。

    这些比起来显得微薄的记载,只不过是在周祭按部就班祭祀之余,临时因为战争或是其他的因素展开的献祭。

    而武王如是詈骂的一个原因,很有可能是另一个大家没想过的方向:

    纣王除了用异族人牲祭祀,还热衷于用商人贵族献祭。

    周发是批判这种行为的不道德,借以拉拢分化商人贵族群体。】!

    第153章番外1商周

    这一计猛锤实在是有效,霎时有如惊天霹雳响彻云霄,痛准狠地刺进不少听者的心扉,让他们坚定不移将纣王要完这个观点刻骨铭心,恨不得当场为武王摇旗助威。

    尽管他们在此之前也不像后世人口中一些阴谋论者,对商纣的误解好感度远高于周朝,而是保持着一种传统尊明君贬暴君的态度,也不妨碍他们此刻的支持更加真情实感几l分。

    人这种生物总是有一种劣根性的,即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肉疼。

    所以此前认知中商纣的种种恶行和人祭的血迹斑斑,纵然让他们一些未泯的良心震颤,却远比不上方才那短短一句话来得震耳发聩,代入感强烈到爆炸:

    ——谁家统治者先杀自己人啊!这你不完蛋谁完蛋啊!

    【其实光从史书的记录中,我们便可以看见纣王如是倾向的一些端倪,比如所谓“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干”甚至“剖腹取胎”这样的事迹。

    传统的道德叙事将其归罪于商纣的一人之恶。于是相对应的,当现代人对于过往的质疑与思考开始增多,我们用自己的道德观天真地去构想历史的朴素同时,便会将其认定为一种胜利者夸大式的抹黑,称其为小说家似的笔法不屑一顾。

    所以很少有人真的去思考这套行事背后的逻辑,因为确实,恐怕连真正的书写者司马迁都不敢构想完全上古时期的残忍:

    这些看似血气淋淋,全然是君主一人残暴出现的痕迹,实则是商朝一些经典的祭祀手腕。】

    ——后世人说的很委婉。

    但是一些颇有联想能力的听众已然开始痛恨自己丰富的想象。

    面色苍白着,他们强忍着自己有些意欲作呕的念头,浑身生出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仿佛自背后吹来了一阵幽幽的风,不紧不慢地骚扰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他们不是没见过血腥的事物。

    历史上多少乱世迭出,易子而食的惨剧不知道轮回上演了几l出。这几l千年的长篇连载,最璀璨的英雄豪杰和最变态的人渣恶鬼都不显寂寥乏乏,谁没或多或少听闻过几l个突破人类底线的疯子呢?

    可这寒意是针对一种更宏大的东西而去的——南北朝的变态相互征伐,高齐家的疯子弹着人骨琵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病态,知道这不“正常”。

    可怕的是商人将这样的残忍视为正确,唯独害怕商王将血腥对准了自己(贵族)。

    ——这是一种社会底层逻辑冲突而带来的恐惧和寒意。

    【历代商王热衷于寻求重要人物献祭,所以他们的猎物一般是异族方伯——对,就是像文王那种身份地位的最为合适。他的父亲季历当初就很有可能经历了被献祭的过程。

    他们甚至还因此诞生了一套定式的流程,什么剖胸取心,什么熏烧献祭都只是一个中间过程,直到最后还要把人牲剁成肉酱,也就是所谓的“醢”。

    而如果说罗列的前几l者还算是重要人物的独家尊享vip顶级献祭待遇,剖腹取胎都只能被称为一种常态:

    正常的上古坟墓中总会见到的难产或者腹中还有着胎儿的女尸,在商代遗址众多的人牲中从没出现过,哪怕青年女性的比例完全称不上一句低,她们残留下的腹腔空洞从没有出现过婴儿的骸骨。】

    ……这不是一个逻辑严密的论证。

    顶多只能证明在这些人牲献祭的过程中,并不存在有腹中还有着胎儿这个选项。说不准是挑选的时候特意排除了孕妇呢,既然是向天献祭的祭品,说不定会好好挑选呢。

    可是说出口的话语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带着点自欺欺人似的浅薄。

    光是让人产生这种猜疑的那一刻开始,商代的阴影已然隐隐笼罩住了下来。

    【而后冈h10号祭祀坑的出土,戍嗣子全家人被纣王献祭后的场景重又出现在世人面前,则更为文字增添了实物的说明。

    最下面一层是其家族中地位较低的成员,大部分儿童和婴儿的尸体散落其中,分尸、肢解乃至于烹食的痕迹并不罕见——主祭的当然是商代贵族,他们给予了戍嗣子这位同为贵族的成员一定的宽待,允许他们携带一定的货贝和玉器作为陪葬,却依旧不改一些“惯例”。‘’

    如是染着朱砂的白骨铺满了三层,散乱的骨架昭示着他们身首分离的命运,一层比一层来得勉强体面,直到最后唯一的主角——那位名叫戍嗣子的中级贵族享受了单独埋葬的优待,连带着一只曾经被丝绸包裹着一齐带进坑里的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