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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玉露扶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稳,抿了抿发丝,看向他哭过的脸:“你眼睛咋这么红?”
“操!我红眼个屁!”郭发的颧骨上也忽地染上红色。
齐玉露忽然察觉出了什么:“哦!你说店里那个男的吗?他就是那天那个头顶血窟窿的那个人。”
“跟我有鸡毛关系。”郭发又要走。
“喂!我走不动啊。”齐玉露摇摇晃晃地把人叫住。
“咋的,你还讹上我了?”郭发没松手。
“小齐!”忽然,崔海潮甩着长发从书局里追了出来
小齐?真他妈的恶心。郭发注视此货靠近,半眯的眼睛里酿着森寒的敌意。
崔海潮看见郭发,触目是骇人的刀疤,他下意识往后一退,齐玉露忙不迭介绍,声音低低的,紧紧的,手上动作僵硬:“小崔,这个是我朋友郭发,他上次对你没有恶意的。”
郭发被她轻轻地推搡着,还是木头人一样屹立,双唇紧闭,挤不出一句寒暄。
崔海潮挠了挠头:“你就是郭发?”
“是,咋?”郭发不屑地说,“你上次举报我?说我打你了?”
“不不不是,我都没报警,不是我。”崔海潮诚恳地否认了。
郭发瞧出他的老实来:“你是让谁揍成那熊样儿啊?”遂点燃一支烟,浓烈的烟气呛得对面的崔海潮直咳嗽。
“咳咳,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我们改日再说。”
“以后别那么窝囊,还到书架后面藏着,让人小姑娘给你撑腰,啥德行。”郭发嘴下不留情,脸上却挂着笑。
崔海潮讪讪地一笑:“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今天就是要来感谢一下小齐的。”
郭发在掌中掐灭烟,对着齐玉露的侧脸吹气儿:“小小大大的,好好感谢吧,我走了。”
崔海潮看着齐玉露裤腿和围裙上的淤泥:“你这是?”
“刚才摔了一跤,有点麻。”
“对对对,我记得你腿脚不好,我来扶你……”崔海潮小心翼翼地说。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齐玉露连忙回绝。
“就让我来吧!女同志!”崔海潮的语气像个过分礼貌的日本人。
“你俩拉大锯呢?真磨唧!”郭发扭头转回来,一把将齐玉露抱起来,她很轻,像是没重量,一双手捏着他的帆布衣领,郭发猛地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夜,这双手对他干出那种羞耻的事情,黏腻的指掌上尽染自己的体液,他有些恍惚,她脸有点红,驯顺,和那一日判若两人。
“你真是齐玉露吗?”
“怎么?几日不见,恍如隔世吗?”齐玉露挎着他的脖颈,眼底暗涌隐隐的欲流。
郭发这回相信了,她真会装。
崔海潮愣了一会儿,跟在两人身后:“郭大哥好力气!”
“今年高寿啊,就叫我哥?”郭发调笑他。
“三十二。”
“我二十七。”
崔海潮连忙窘迫地改口:“那……那郭老弟力气好。”
齐玉露在郭发怀里笑,又低声说:“我衣服脏,把衣服蹭埋汰了,晚上脱了我给你洗吧。”
“别犯病,少操心。”郭发把怀里的人炒菜一样颠了一下,他听见她发出细小的惊呼,像是甜腻的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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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半,毛姐杀猪菜馆里一片鼎沸,酸菜的香气足能洋溢到百里之外去,人人都扯着嗓子喊叫,好像在比赛,。齐玉露、郭发、崔海潮三个人围坐在一桌,桌上的热气让他们都脱下外套,包间里不太隔音,依稀能听见隔壁嚣张的划拳声。
“今天呢,不为别的,我来感谢两位对我那天的帮助。”崔海潮举杯,杯里是高粱白酒。
郭发自顾自一饮而尽:“别谢我,我没把你踹死算你命大。”
齐玉露连忙打圆场,主动与崔海潮碰杯:“没事,这是缘分,还有你受伤了,不要喝太多。”
真他妈的体贴啊,齐玉露你可真是阅人无数。郭发颓废地佝偻着腰,瘫坐在椅子上,杀猪菜的腾腾热气让他眼前一片朦胧,听齐玉露和崔海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齐你在解放书局干了几年了?”
“不到两年,你还在搞音乐吗?”
崔海潮摸了摸鼻子;“嗐,瞎弄弄。”
齐玉露朝他一笑,转头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片,蘸满蒜酱,放进郭发碗里:“别光喝酒。”
这种温馨的感觉冲昏了郭发,他有一种错觉,她好像一个温柔的妻子,那种表情常常在师母的脸上浮现,他曾经觉得杜建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闷哼一声,动筷子大口吃掉,从前家里不常吃杀猪菜,只有在母亲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有,一锅热腾腾、满当当的酸菜,颤巍软烂的几片点缀,辅以浓稠辛辣的蒜酱,是童年一件极其奢侈的享受。
崔海潮又问:“小齐,你和郭发是怎么认识的呀?”
齐玉露忙回答:“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都是王继红的婚姻介绍所吗?”崔开潮说。
郭发忽然开腔,冷笑着自嘲:“我说这个年纪没点毛病都不能到相亲这种地步。”
“那我们可就是三个怪人了!”崔海潮的脸上红得像猴屁股,可能是酒精过敏,“对了,你们知道今天晚上红星溜冰场有个联谊会?就是王继红办的。”
齐玉露有些开心:“溜冰场?那不得有更多的怪人吗?”
崔开潮大笑:“走嘛?咱们这地方也没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有个热闹点的事情。”
齐玉露侧过头来:“郭发,你今晚……”
郭发猜到她的意思:“我去,为啥不去,不去白不去。”
“不,我的腿。”齐玉露低声,摇了摇头。
郭发的心一软:“腿咋了,你不知道城东有个没腿的老头还冬泳呢?我扶你就完了呗。”
崔海潮品味到一丝微妙:“你们俩没居然成吗?”
郭发不置可否,用一个筷子敲了敲碗:“别闲扯屁了,说说吧,那天因为啥挨揍啊?”
崔海潮又嘬了一杯酒:“我呀,那天去天籁琴行买琴谱,看一个口琴挺好,就顺手放兜里了,被追出来的人给揍了,我当时就把琴还他了,那个人不依不饶,抄起一根断了一半的台球杆要剁了我,我管他叫爹磕头都没用,追了我三条街,我没办法就跑到解放书局藏了一会儿,当时我脑袋都昏了,以为郭兄弟,你是哪个追我的人呢!”
“你这不是偷吗?”齐玉露问。
“音乐啊,那个口琴那么好,这个县里没有配的上她的,就我配得上,可我没钱,我觉得这不是偷。”崔开潮擦了擦眼角,好像哭了。
“断一半的台球杆?那个男的是不是挺矮挺膀的,头秃,锃亮锃亮的?”郭发眉尾一挑。
“对!对,还有两条大花臂。”
“他是新新台球馆的,秃子三,琴行的老板阎小玲,是她老婆。”
“啥?”崔海潮摸了摸头上的纱布。
“你惹上硬茬了,这几天尽量别露面了。”
“秃子三,有些江湖气啊?”齐玉露呆呆地说。
郭发弹她脑袋一下:“武侠看多了,那老家伙我以前跟他干过,我把他打趴下了,打断了的台球杆我就送他了。”
“杀人啦!杀人啦”隔壁的划拳声中,一个尖锐的女声穿墙而来,几欲掀开房顶,三个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