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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不喜与人亲近,更别提开口向他人求助,如今叫我主动向人求助,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那人还是周卿言,实在叫我十分为难。
我也会好面子,也会觉得拉不下脸面,也会不知道如何向他开这个口。
这不是叫他帮我外带一份水饺或带个口信之类的事情,而是做人棋子任人摆布,以换取解我身上剧毒的紫刹果。
我认识他这半年里,不屑过他,佩服过他,被他害过,也被他救过,只是我一直认为他的救都基于害我的基础之上,所以虽然承认,却谈不上感激。
我中毒之事,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他造成,但他当日冒着危险将我从洞中救出,又请白医生帮我寻找解毒之药,也算仁至义尽。更何况当日我掉下悬崖,若不是他将我从湖里拉上,现在我也不过是湖底一具死尸。
现下又让他帮我的话,我岂不是欠了他一份大大的人情?
别人我不知,我只知周卿言救人,必须得到超过救人的回报,比如当时救了玉珑,得到了她一辈子的忠诚,比如放走了杨呈壁,要了我待在他身边直到不需要了的一个承诺。
这次,他又会要求什么?
我也曾想过,为何我不能像有些人那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直接去做就是了,可面对周卿言我总是做不到不想,反而比平时想得更多更仔细。
简直想得我头疼。
门外小葡敲门,恭恭敬敬地问:“姑娘,醒了吗?”
“进来。”我揉了揉太阳穴,穿上外衣起身。今日就是我毒发的日子,我却还在为如何告诉周卿言紫刹果的事情而纠结,什么时候我也成了如此婆婆妈妈之人?
小葡将洗漱的东西准备好,立在一旁,简洁地说:“姑娘,请洗漱。”
“嗯。”我用温水浸湿毛巾,慢慢拧干,蒙上脸盖住,任由热气覆盖住每一寸肌肤,等到呼吸困难时,才将它拿了下来,又重复前面的动作做了一遍,最后才乖乖洗好脸,将毛巾放在了一旁。做完这一切后走到桌面坐下,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却又出了神。
到底该怎么去和周卿言说这个事情?
“姑娘,是今天的早饭不合胃口吗?”小葡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回神,笑着摇头,说:“没有。”拿起筷子夹了小菜入口,却只觉得口中干燥无味,完全没有食欲。
小葡比起第一天已经放开许多,开始能与我多说几句话,“姑娘今天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舒服吗?”
我吞下口中食物,用筷子搅了搅白粥,“脸色很差吗?”
她如实回答,“不如前几日有精神,需要我替姑娘叫大夫吗?”
“不用。”我放下筷子,对她说:“小葡,来这里坐着。”
小葡摇头,“我是下人,不能坐。”
我说:“你是华明府的下人,我却不是华明府的主子,为什么不能坐?”
她说:“被公主知道了是要被罚的。”
“我们在房间里,公主怎么会知道?”我笑笑,打趣说:“还是你觉得我会跑她面前去告状,说‘小葡坐了我屋里的凳子,你赶紧去收拾她’?”
小葡被我的语气逗得一笑,迟疑了下,问:“真的可以坐吗?”
“当然。”
她这才坐到我对面,正襟危坐,问:“姑娘有事情要问我吗?”
“放心,只是一些小事而已。”我拨弄着桌上的汤匙,说:“你也知道,我是从崖上来的,对于你们这里的所有都不清楚。”
“姑娘想知道什么呢?”
“你们这里当真是女尊男卑吗?”
“咦?”她好奇地眨眼,“难道你们不是吗?”
我摇头,“我们那里多是男子当家。”
小葡眼中有不屑,“男子如何当家,个个都懦弱不堪。”
“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懦弱不堪,至少崖上的大部分都不是。”
小葡想了下,“就像周公子那样吗?”
我问:“为何你觉得他不懦弱?”
“大公主以前带来的男子,无一不是将自己打扮的精致贵气,可一见到公主便满脸谄媚,恨不得粘在公主的身旁。周公子就没有。”
“听你这样说,莫非大公主身边有很多男子?”
“也不算非常多,但总是不会断的,而且每次总是要带去见二公主,然后就再也不会在府里出现。”
这些男子估计就是黄茹芸叫去勾引黄芙茵的棋子吧,但苦于黄芙茵无感,便舍弃掉再重新找。
小葡突然皱眉,“不过有一位公子倒是很特别......”
“怎么?”
“大公主从未带过那位公子去见二公主。”
“你这么肯定?”
小葡挠挠头,“大公主的贴身丫鬟馥姚姐姐和我很熟,我是听她说的。”
我想了下,“我没见公主身边有带丫鬟。”
“说来奇怪,那名公子消失后,馥姚姐姐也同时消失了,我们都在怀疑,他们是不是......”
她欲言又止,却不难猜到后面想说得是什么。
我没有往下接,又问:“大公主和二公主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没有。”小葡说:“陛下只有一位皇夫和两位公主。”
“那两位公主的感情肯定很好。”
“是的,大公主经常找二公主呢,如果不是二公主住在宫里,恐怕她们会天天黏在一起。”
我适时地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大公主会住在宫外?”
“陛下对大公主可好了,这座府邸是公主生日之时赐给她的,比起大公主,陛下对二公主就不如了,到现在为止,连自己的府邸也没有。”小葡这般说道,还有替二公主打抱不平的意思,“二公主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下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傻丫头,难道不知道赐府邸才是坏事吗,一共两个公主,一个赐了府邸,一个养在宫内,想也知道在防什么。
也难怪黄茹芸费劲方法想除去黄芙茵,毕竟她是皇位的唯一争夺人。
“看来与大公主相比,你更喜欢二公主。”
小葡身子缩了下,吞吞吐吐地说:“也、也不是,只是大公主脾气比较火爆,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总是希望主子稍微和气点。”
当真只是有点火爆?“我瞧大公主在城里极有威严。”
“嗯,几乎人人都怕......”她连忙改口,“都尊敬大公主。”
“原来如此。”
“糟糕!”小葡突然记起了什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姑娘,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我笑出声,“没有。”
她脸上浮现惧意,“真的没有吗?绿姨说,多嘴的人没有好下场。”
“小葡,不要害怕。”我安抚地拍她的肩膀,“你刚才说的这些没有什么,而且不会有人听到。”
“姑娘千万别和人说我告诉了你这些。”她紧张地起身,再次叮咛,“千万不能哦。”
“好。”我应下,“小葡,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姑娘想问什么?”
“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人帮忙,会怎么做?”
小葡抿嘴一笑,露出了脸颊边的酒窝,“自然是请人帮忙。”
“不会不好意思吗?”
“当然会,可不好意思能解决问题吗?”她一副老实的模样,“姑娘,你是不是有烦心的事情?”
我点头,“嗯。”
“如果有人能帮上姑娘,姑娘不要怕丢面子,直接去说吧。”她朝我挤了挤眼,“毕竟面子当不了饭吃,事情耽误了可会出事。”
小葡的话简单至极却极有道理,叫我一直纠结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不再东想西想,一心打定去找周卿言说出此事。也好在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下决心去敲门的时间并未花去多少,也防止了我再次改变心意。
开门的是诺唁,见门外是我并未闪身,霸占住门口,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虽说如今她是伺候他的丫鬟,但也不着如此嚣张吧?“周卿言呢。”
“公子正在用早膳,姑娘若没事的话待会来吧。”说罢就要将门合上。
我一把抵住门,“姑娘为何不让他自己说?”
诺唁轻蔑地说:“下人而已,哪里用得着......”
周卿言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花开,进来。”
诺唁脸上闪过难看和不悦,却还是乖乖的走开让我进去。
“琳琅,出去吧。”
“是,公子。”诺唁嫉妒地看我一眼,愤愤的带上门离开。
周卿言正用早膳,见我来也不曾放下筷子,依旧慢条斯理的用餐。我走到他对面坐下,干巴巴地看着他的食物,并不说话。
我感叹地说:“不过才几日,已经有人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
他抬眼,无视我的话,淡淡地问:“你来找我只是为了看我用膳?”
我摇头,“不是。”
“还是你房里的没有替你准备早膳,你要来我这里分食?”
“也不是。”
他放下筷子,黝黑的眸里深不见底,“那你找我,为何?”
我张了张嘴,却还是无力地闭上,明明早就想好的说辞,到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
“沈花开。”他轻笑一声,“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
“我有吞吞吐吐?”
“难道没有吗?”
我皱眉,暗暗下了决心,“我......”
他好整以暇,等我说下面的话。
“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胸口不自觉闷了起来。
他唇瓣微勾,眸内染上点点笑意,“嗯。”
“我想说......”我咬了咬牙,只觉得心脏有些隐隐作痛,难道说这句话就这么困难吗?
他食指轻敲桌面,“再不说,我就没耐心听了。”
我吐出一口气,正欲一股脑说出紫刹果之事,却有股气流突然出现,在体内横冲直撞,喉头立刻有一股腥味涌上,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溅红了桌上还未用完的白粥。
我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见周卿言跑到了我身旁,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双目灼灼地问:“今日是你毒发之日?”
我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嘴,任由鲜血将衣袖染红,“嗯。”刚说完便觉得指尖像被针扎般疼痛,立刻收回手死死捏住指尖,只是手指上疼痛稍减,腿上又传来刺骨的疼痛,叫我一个腿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周卿言连忙将我上身抱住,伸手点了我几个穴道,“现在好点了没?”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话,那种针扎似的刺痛已经弥满到整个背部,他用手抱着我只让背部更加痛苦不已。我一把推开他,让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缩起身子专心抵抗疼痛,但此刻我全身的经脉都像灌入了细针一般,每一寸地方都刺的叫我痛不欲生,我死死握住拳头,连指甲陷入掌肉也不觉得疼。
“沈花开。”他扯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向他,霸道的将我箍进怀里,“看着我。”
我使出全力推开他的怀抱,却毫无用处,可身上的疼痛在碰到他时变本加厉,比不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苍白如纸,语气也实在算不上和善,“周卿言,放开我。”
他死死地看着我,坚定地说:“不放。”
“放开我!”我用出全身力气捶打着他的胸膛,“放开,你放开我。”
他如巨石一般毫不动摇,双臂更加紧地抱住我,“你别动,待会就好了。”
我愤恨地咬牙,眼里却被疼出了眼泪,哀求地说:“我疼。”
他黑如夜空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掌送到我嘴边,说:“咬住。”
一波更剧烈的疼痛袭来,叫我想都没想便狠狠咬住他的手掌,而后紧紧闭眼,脑中除了疼痛再不能思考其他。
我不知道到底疼了多久,只依稀觉得,朦胧中有人轻柔地抚着我的长发,叹气说:“不过是叫你开口向我求助,当真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