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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秦寒青心中一凛,随即注目凝视着刘大。
“你,你为何这样看我?”刘大被盯得有些发虚,颤颤巍巍的道。
“御鬼行事虽说会触及阴典,但此人未过头七想来不会有太多麻烦……”
秦寒青盯着刘大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既然你见过她们,想必已留下相关气息,若果你现在帮我找出她们的位置,我可渡你早日投胎为人。”
刘大犹豫了起来,秦寒青正色道:“凡事必有因果,你这枉死之身便是前世孽缘所致,即便主动去了阴司,仍免不了刑罚之痛,轮回之苦。”
刘大顿时紧张起来,“你,你打算怎么帮我?”
秦寒青道:“你只需如实供来前因后果,等找到她们我会为你书明原由,主管判官与我尚有一丝交情,他自会酌情处理。”
刘大犹豫着道:“你不会像州府老爷那样,只拿钱不办事吧。”
秦寒青摇了摇头,“不会。”
刘大仍不放心,嘟囔着道:“之前州府老爷也说不会,结果不但拿了我的银子,还,还赔上了我那夫人,地契还是判给了李府。”
秦寒青皱了皱眉,“此事我会替你去办,但你再是这般瞻前顾后我现在便可收了你的残魂!”
刘大身形一颤,连忙跪下求饶,“道长息怒,我,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秦寒青冷冷看了他一眼,“休再多言,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
刘大不敢再言,飘起鬼影道:“道长请随我来。”
秦寒青点头迈步跟上,走了片刻,刘大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道长,我把你带到地方,你真的会放我走?”
秦寒青道:“不是放你走,是渡你早日投胎。”
飘在半空中的刘大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死的冤呐……”
秦寒青边走边道:“趁现在把你遇害经过告诉我。”
刘大闻言,身形一顿,飘到了秦寒青一侧,压低了声音道:“我只知道她是个女的,脸上蒙着面纱,当时我刚下工回家路过一条小胡同看到她躺在那里我就上前询问,没想到她一口就咬住了我的脖子……”
“哦对了,”刘大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她手上还戴着一只金镯子,好像是城西何员外家何小姐的那只……”
“何小姐?”秦寒青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他,“你没有看错?”
刘大想了想,肯定的道:“没错,就是那只,因为那只金镯子是在我家银器铺我亲手打出的。”
秦寒青皱了皱眉,继续迈步前行,“你怀疑凶手是何小姐?”
刘大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我见过何小姐,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而且从小体弱多病身子骨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走,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肯定不是她……”
秦寒青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刘大见状识趣的住了口,阴暗的月光下,一人一鬼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炷香后,他们在城西郊外的一座断桥前停了下来。
“我只能追踪到这里,周围的气息太乱了。”刘大抽动着鼻翼在断桥四下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秦寒青面前。
秦寒青看了看河流的流向,却是那从天水城中回流至此的响水河,凝目向对岸望去,山林掩映之间隐隐可见一些矗立在月光之下的亭角飞檐。
“道长,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刘大见秦寒青半天不语,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秦寒青随即收敛了心神,取出一张黄符,划破指尖在上边快速写了几笔,而后单手掐了个法诀,口中默念几声,随手抛向了半空,“我已为你写了陈情符,到了阴司判官自然不会为难,去吧。”
刘大闻言顿时迟疑起来,秦寒青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是要反悔?”
刘大身形一颤,连忙拜了下去,“不敢。”随即便化作一股黑气钻入了黄符,随着一阵微风骤起,黄符悠悠飘向西南。
秦寒青收回目光向断桥岸边看去,一艘亮着微弱灯火的渔船进入了视线。
“深更半夜,灯火犹亮,这船家倒也敬业……”秦寒青皱了皱眉随即迈步走了下去。
“船家,可否渡河?”秦寒青下到岸边向渔船喊道。
船身晃动了一下,一个挑着红灯笼的白发老者自船舱内钻了出来。
“渡得。”白发老者声音沙哑,身材枯瘦,猩红的光芒自下而上映照出老者的脸庞,一缕山羊胡直抵胸前,干瘦的双颊上一双眸子闪烁着他这个年纪不该出现的光芒。
秦寒青双目一凝,心中暗道:“此人好强的内息……”
顿了顿,迈步跨上了船甲,老者将灯笼插入船舱转身看了过来,“年轻人,有何急事非半夜渡河?”
秦寒青道:“十万火急之事。”
老者皱了皱眉,“船费二两,概不赊账。”
秦寒青自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纹银,“不用找了,烦请船家速速渡河。”
老者掂了掂手中的纹银,随手揣进了怀中,转而掏出了几块碎银,“该我拿的一文不能少,不该我拿的半文也不要,这是找你的。”
老者将手中碎银塞给了秦寒青,转身撩开了舱帘,“外面风大,进来坐吧。”
秦寒青道了声谢,弯腰钻进了船舱。
狭小的船舱内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一个身穿花衣的五六岁小女孩正趴在油灯下的木桌上抄写着什么。
看到秦寒青进来,小女孩扬起粉嘟嘟的小脸喊了声“哥哥好。”便又低下了头去继续抄写。
老者面露宠爱的介绍道:“这是我孙女,爹妈去了外地,我帮着照看几天,小小,快给客人让个座。”
叫小小的小女孩甜甜的应了一声,便双手搬起那只小木桌往船舱后移了移,“哥哥请坐。”
秦寒青笑了笑,“谢谢。”在一只小凳上坐了下来。
“客人稍坐,很快便可到岸。”老者招呼了一声,随即退出了船舱。
接着秦寒青便感觉身下一动,小船似已离岸,耳边传来船桨划动的声音。
坐在他对面的小小这时收起了纸笔,挑亮了油灯。
秦寒青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那盏被挑大了火苗的油灯,“小小,你刚才书写时不将灯挑亮为何现在写完了却要挑亮?”
小小嘟着嘴道:“爷爷说,心中有笔,才能写出万卷之书,心中无笔,就算有万盏明灯也写不出一个字。”
秦寒青闻言,顿时怔住,船身的晃动使他猛地醒悟过来,缓缓点了点头,“你爷爷说的很对。”
小小歪着脑袋打量着秦寒青,“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呀?”
秦寒青苦涩的笑了一下道:“哥哥这就是要回家去。”
小小好奇的睁大了眼睛道:“哥哥你是鬼吗?”
秦寒青一愣,“小小为什么这么问?”
小女孩眨了眨明亮的大眼道:“爷爷说住在河对岸的都是鬼。”
秦寒青眉头一皱,“那你见过鬼吗?”
小小摇了摇头,“没有,爷爷说,心中有鬼才会见到鬼,心中无鬼便见不到鬼。”
秦寒青若有所思,怔怔的看着油灯上跳动的火苗,小女孩儿那天真无邪的脸庞渐渐模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秦寒青感觉身下一震,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客人,到岸了。”
白发老者那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寒青心神一荡,顿时反应过来,当下连忙起身,却发现对面的小女孩儿已经趴在木桌上睡着。
秦寒青付完船费,目送着渔船渐渐消失在河面的迷雾之中。
“正是因为我心中有太多羁绊,所以才生出这诸多事由,”秦寒青并没有立即转身,而是驻足凝视着河面。
“就像眼前这河面上的薄雾,你越是想看清它背后的一切,眼前就越是模糊,而当你置身船舱,心无旁骛的时候却在不知觉中已穿过了它的表象……”
“心中有路,脚下纵是悬崖峭壁亦可如履平地,心中无路,眼前即便坦荡如砥亦是举步维艰……”
一念至此,秦寒青眼中露出了奇异之芒。
“若得明悟,寒青此生永记开悟之恩。”说罢,秦寒青抱起双拳面向河面深深一拜,而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身后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