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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湛从齿间挤出这句话,让宁祈心中有些异样,可又说不上来。何湛整个身子都僵直,宁祈能看得出何湛极其紧张对面的少年,他压低声说:“别担心,本王的援兵马上就到,先想办法拖一拖。”
何湛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扬声说:“既然如此,那本少爷告诉你,”他毫不留情地夺过宁祈手中的剑,将他往前一推:“你的奸计得逞了!把你手中的小孩子给放了,让他过来!”跟宁晋比,宁祈算什么鬼哦?
宁祈脚下一个踉跄,当场愣住。
那土匪也懵了,万万没想到何湛会这么爽快,握着刀的手陡然一松,结巴道:“你你你,你别耍花样!”
“我不耍花样,你看,凤鸣王已经过去了,你让宁晋也过来。快!!你别耍花样!我们都是讲道义的!”
叫何湛这么一吼,土匪鬼使神差地把宁晋往前推了推,说:“你你你...过去。”
宁晋似乎吓得不轻,走路的脚步有些飘,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过来了。宁晋与宁祈擦肩那一瞬间,土匪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唬了,大叫着“你居然敢耍我”,骤然举刀就要劈向宁晋。宁祈眯眼,袖中滑出匕首,挥手一斩,土匪的脖子上多了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失去光色的眸子里还含着震惊。
何湛三步并两步上前,将宁晋揽在怀中,看着已经彻底没气儿的土匪,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总算回落下来。他单膝跪在宁晋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细若丝的伤口,急急问道:“疼不疼?还伤到别处了没?”
宁晋神思还有些恍惚,摇摇头。何湛大喘了一口气,将头抵着宁晋的肩窝处,低低道了句:“没事...没事就好...”
“三叔?”宁晋呼吸有些不稳,肩窝处热热的。
何湛微微皱眉,清风拂过时,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恩...”他的喉结滚了滚,说:“有动静...”
“什么有动静?”
何湛抬起头来,手慢慢触地,越过宁晋对负剑而立宁祈说:“是你的人来了么?有马蹄声。”他前世在军营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为防敌军夜袭,他常会席地而睡,所以对马蹄声极为敏感。
宁祈听言狠狠拧了一下眉头,迅速跑到何湛身侧将他拎起来,怒喊:“是虎威寨的人!走!”
何湛双眼发花,额头上的虚汗越冒越多,本能地抓着宁晋跑。后面哒哒的马蹄声激烈纷杂,虎威寨的旗帜如同烈火般舞动,为首的彪形大汉正是虎威寨的二当家,人称豹子头。他赤膊着上身,胸前疤痕纵横,怒目圆瞪,大喊道:“在那儿!宁祈,你跑不了了!”
他扬鞭策马狂奔追上来,声音里夹杂着势在必得的狂喜,“兄弟们,凡能得到凤鸣王项上人头者,赏百金!寨子里的姑娘供你们挑!”
“好!”众土匪甩刀狂笑,奔腾冲杀上去。
宁祈带着何湛和宁晋二人迅速逃进密林当中。何湛大口喘着粗气,不再跟着宁祈跑,而是带着宁晋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身后传来宁祈的怒吼:“何湛!你别跑!”
不跑?不跑才怪呢!何湛喊道:“凤鸣王啊!那群人要杀的是你,我就不奉陪了!你珍重啊!回头我会在你坟上多烧点纸钱的!”
“再跑,掉进陷阱里,本王可不会救你!”
何湛脚下一个踉跄,耳朵轰鸣炸开声。他回头看向追上来的宁祈,惊疑道:“你说什么?!”
“这个密林先前设下的陷阱,你若不慎误入埋伏,可不要怪本王。”他眉头紧锁,眼底里有腾腾的怒气漫出来,说,“回头本王也会给你多烧点纸钱!”
何湛说:“宁祈,我能在你脑壳儿上给你开第八个窍吗?”
宁祈不再跟何湛废话,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密林深处跑去。宁祈体力惊人,跑得极快却不带喘气的,还能余出一口气问何湛:“既然你不愿被本王拖累,刚才又何必替本王挡刀?”
何湛实在是冤,我想救得压根就不是凤鸣王你啊!可这话怎么让他说出口?何湛气喘得急,也顾不上回答他的话,只顾回头看向宁晋,怕他跟丢。宁晋年纪虽小,可耐力惊人,跑了这么长的路,竟也面不改色。
何湛没想到,他倒成了队伍里的弱鸡,实在有失颜面。
后面突然响起烈马长嘶,人马具惨嚎连连。何湛回头看见从地上密草处猛地窜出利刃来,马在飞驰,这利刃生生将马肚子剖开来,鲜血飞溅,场面惨不忍睹。何湛吓得直咽口水,这要是让他踩着了,那还不得把他的脚底板戳穿?!
何湛喘声道:“宁祈...你真不要脸...”
宁祈蓦地松开手,脚步却没停,瞬间就把何湛丢在身后。何湛大惊,喊道:“哎!哎!我靠,你个没良心的!抛家弃子啊!”
清风山的地形,何湛和宁祈也算熟悉。以前每逢春狩秋猎之际,他们二人皆会参加,值得一提的是,但凡没有皇上亲自参加的狩猎,拔得头筹的定是宁祈。故尽管虎威寨的人有马,加上陷阱阻挡,他们竟也逃出生天,跑出土匪的追杀范围。
虽然危险还没有解除,但至少...能喘口气。
宁祈带着何湛和宁晋来到一个山洞前,洞口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宁祈折些树枝草木,将何湛和宁晋二人都推进了山洞,反身用树枝将洞口挡好。
洞口里的光线昏暗,宁晋似乎极怕,两只小手紧紧抱着何湛的胳膊,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何湛全身都开始发酸发痛,他一下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断断续续地说:“凤鸣王,这次我可是被你害惨了。”
宁祈的眼睛警惕着透过树叶间隙打量着外头的动静,哼声道:“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宁晋跪在何湛身侧,喏喏地问了句:“三叔还在发烧?”
何湛当然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刚刚出了一身虚汗。这个山洞里又极为阴冷,冻得他全身都在发抖。何湛倚在冰冷的石壁上,俊眸在黑暗中有些黯淡,身子蜷缩成一团,叹声说:“宁晋,你说你跟来做什么呢?”万一宁晋有个三长两短,他欠宁晋的可就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宁晋将自己身上宽大的袍子脱给何湛,有些吃力地环住何湛的肩膀,道:“还冷吗?”
被追杀的紧迫感渐渐消弭,何湛方才的气势也渐渐弱下来。宁晋紧紧将何湛抱住,他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可面上却极为镇静。
宁祈确定周围情况无虞,起身走过来,看着冷汗直冒的何湛,他微微拧起眉道:“你受了风寒?”
“是啊...若不是小爷受了风寒,哪里有你宁祈出风头的机会?”何湛还不知死活地调笑着,“你就偷笑吧。”
宁祈冷声说:“有病就在府上养着,无故跑到清风山上做什么!何湛,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何湛没搭理他。难不成还要跟宁祈解释一下,他何湛是来清风山求仙问药的?还不如不解释,否则宁祈会真得把他当成智障。何湛抿了抿干涩的唇,小力推着宁晋,道:“不是,少年,你别抱这么紧。我肩膀上有伤,都快疼死了。”宁晋大惊,蓦地松开手。
宁祈闻言横眉,将宁晋推到一边,极为利落地剥开何湛肩膀上的衣服。巨大的血口赫然裂开,盘在何湛白皙如玉的肩头处,显得极为触目惊心。何湛疼得倒吸冷气,痛叫道:“你大爷的,想杀人灭口?!”
宁晋像只突起的小豹子将宁祈扑倒在地,死死揪着他的领口,眼睛里腾上杀气,吼道:“你要对三叔做什么!”
宁祈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猝不及防就被完全压制住。宁祈咬着牙:“不想让他死就放开本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宁晋肩膀一震,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手劲儿渐渐松下来。
何湛看着骑乘着的两人,两眼发黑:“松...松开他,你打他干什么?”
何湛觉得这剧情不大对。想想前世,他一招惹宁晋,宁祈就扑过来咬他,比宁晋身边摇着尾巴的狗都要忠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妙,大大的不妙!这是野马要脱缰,老鼠要上堂,剧情要飞翔啊!
可他现在也不想管野马和老鼠,他真得要疼死了。何湛有气无力道:“大哥你扒了我衣服,就是想把我晾着玩儿么?”
宁祈冷着眼将宁晋推开,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确保衣衫要一丝不苟。他又审视了一番何湛的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来,毫不客气地洒在何湛的肩膀处。何湛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得太过难堪——纵然受伤,也要保持翩翩风度才行。
给何湛上完药,宁祈从何湛披着的外袍上撕下个布条来,三五下给他包扎上,这才开口道:“等本王的人来了,再让人御医给你缝针。”
“你的人还会来么?凤鸣王刚才听见马蹄声就落荒而逃,如此看来,你的人都是骑驴来的吧?”何湛出言讽道。
宁祈恨不得把何湛的嘴也缝上。他咬牙切齿道:“你跟本王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你别生气,刚刚是我说错了。”何湛说,“您的人骑得不是驴,是骡子。”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