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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孙刚没声音了,叶瑾忙询问赵青:“大人,要不要提贾步青?”
赵青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低声道:“那是个糊涂蛋,有什么可问的?”青天白日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从自己妹子屋子里出来,不问来由,不想着帮忙遮掩,反倒逼着妹子自尽……这不是糊涂蛋是什么?
沉吟片刻后,赵青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思索完毕,他开口询问叶瑾:“这次过来带的火把多么?”他总觉得按照贾娘子的叙述,孙强死前的症状很奇怪,有些像是饮酒过量,又有些像是……水银中毒!
赵青曾听穆远洋谈到过水银。
本朝之人从丹砂中提炼出水银来,用来炼丹、治病和制作敷面的铅粉,甚至有女子服用水银来避免怀孕,可是如果水银服用过量会如何呢?
如果连夜起了孙强的坟墓,开棺验尸,不知会不会有所发现……
叶瑾想了想,道:“禀大人,原想着孙家沟距离城里不远,这次只带了五个火把。”
赵青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还是觉得五个火把不够用,便把连夜开棺验尸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预备明日再开棺验尸。
叶瑾见赵青似乎情绪不好,不敢开口,又不敢离开,便呆呆地守在外面。
屋子里只剩下赵青。
赵青茫然地看着堂屋外面,此时太阳落山,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仿佛一瞬间天地之间就暗淡了下来。
他想起了今日与慧雅之事。
原本那么甜蜜,可他却没有忍住,吻了慧雅,以致慧雅生气离开……
赵青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此时却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再唐突慧雅……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打断了赵青的思绪。他定神一看,原来是丁小四进来了。
挺凉快的夏季傍晚,丁小四却生生跑出了一头汗。他先行了个礼,这才道:“大人,孙姑娘也在孙家沟呢!”
赵青闻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丁小四笑:“小的刚见了惠明,是惠明送孙姑娘回来的!”
赵青的心里突然泛起酸来:“……”惠明?是他送慧雅回来的……
丁小四察言观色,低声道:“大人,惠明过来传话,说孙姑娘有急事要和您说!”
赵青的心跳忽然加快,莫名地有些手足无措。
他觉得身上有些燥热,顺手端起方桌上放的茶盏一饮而尽,却差点吐出来——这茶也太苦了一点儿!
孙福这里哪里有什么好茶,不过是些大叶青茶,浓浓地给他泡了一壶送了过来。
把苦涩的茶液强咽下去之后,赵青依旧有些心神不定,他放下茶盏,低声吩咐丁小四:“我这就过去。”天黑了,村子里的路泥泞不堪,他不想让慧雅走这样的路。
见惠明走远了,慧雅不太想立刻进去,便立在那簇月季花旁出神。
此时的慧雅倒是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没想到。
这时候夜幕彻底降临,村子里灯光陆续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打破了夜的浓重。
慧雅凑到一朵月季花上闻了闻,扑鼻的馨香令她脑子清醒了一些,她想起了马大娘方才提到的孙贵送孙刘氏的那匣子滴酥鲍螺。
滴酥鲍螺其实就是把乳酪做成牡蛎状,现如今可是很贵重难得的一种食品,孙贵为何会舍得买了给孙刘氏吃?
慧雅越想越不对,忙推开大门跑进了院子。
她急急进了西屋,开口便问孙刘氏:“孙贵送你的滴酥鲍螺在哪儿?”
孙刘氏吃了一惊,张口结舌半日方道:“……在床头衣箱里。”
慧雅也不说话,直接从孙刘氏枕下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衣箱,寻出了一个轻巧的桐木匣子。
她一打开匣子,就闻到了扑鼻的奶油香气。
匣子里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上放着稀稀落落七八个沾着金粉的滴酥鲍螺。
孙刘氏见慧雅盯着滴酥鲍螺,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雅雅,这是你爹特地给我买的,你想吃就吃,也没什么,不过,得给我留几个……”
慧雅看都不看她,径直取了一粒滴酥鲍螺,走到床头的油灯旁,对着油灯轻轻捏开——雪白的乳酪中心,赫然有一粒银白色的小小的水银!
李妈妈和马大娘都凑过来看,见状都发出惊呼。
李妈妈比马大娘要见多识广,马上道:“这是水银!”
她看向慧雅:“慧雅,小心点,水银有毒,行院里的粉头们都是服用这个来避孕的!”
李妈妈看了一边正发愣的孙刘氏一眼,声音里带上了怜悯:“水银可是能吃死人的啊!”
孙刘氏愣了愣,疯了一般扑了过来,非要去抢慧雅手中的滴酥鲍螺。
慧雅反应很快,当即往后跳了半步。
孙刘氏扑了个空,半拉身子悬在了床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慧雅根本不去扶孙刘氏,她轻轻地把盛着水银的滴酥鲍螺放进了桐木匣子里,把匣子放在距离孙刘氏很远的高低柜上,这才看向孙刘氏:“你的房契呢?”
孙刘氏放声大哭,整个人滑到了地上,十指抓挠着地大哭着。
慧雅明白了,孙刘氏已经把房契给了孙贵。
她蹲下身子看着孙刘氏,低声道:“你瞧,你把家里的地契房契都给了孙贵,可他要你死呢!”
孙刘氏的哭声更加凄厉了。
正在这时,大门被人推开,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马大娘出去看了看,见是孙贵,忙大声道:“孙二叔,你回来了!”
慧雅在里面听到马大娘的话,忙低声嘱咐孙刘氏:“不要声张,我自有主意!”
孙刘氏没有搭腔,依旧哭泣着。
慧雅有些无奈,正要起身,便听到孙贵在她后面道:“咦?慧雅回来了?是想你娘了,还是想你爹我了?”
李妈妈听他说得不堪,忙挡在了慧雅面前:“孙二叔,慧雅在这房里,不太方便,你还是回东屋吧!”
慧雅心生警惕,慌忙站了起来,双手微微颤抖,竭力令自己平静下来,抬手拔下了顺手插在发上的那根银簪子。
孙贵似是喝醉了,满脸通红,连眼睛都是红的,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满是污泥,他踉踉跄跄往房里走,边走边嬉笑着:“既是慧雅,我们自家父女,亲近亲近又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身材高大,顿时便撞开了李妈妈走了过来。
李妈妈仰面倒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没有挣起来。
马大娘是个外人,她远远站在外面,嘴里说着:“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人却不肯上前。
慧雅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大眼睛微微眯着,盯着孙贵的脖子,握着银簪子的手藏在了身侧,预备给孙贵致命一击。
她宁愿闹得鱼死网破,和孙贵同归于尽,也不愿受到孙贵这畜生的侮辱。
孙刘氏也惊呆了,忘记了自己正趴在地上哭,双手撑在地上,仰脸怔怔地看着孙贵,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除了床头的油灯,高低柜上还放着一个烛台,烛光照在慧雅脸上,更显出了她惊人的美丽,看得孙贵口干舌燥,他一边步步靠近,一边淫笑道:“慧雅,早知道你会生得这么美,我怎么舍得把你卖掉?留着自己用好了,你们母女俩侍候我,真是享不尽的艳福……真是可惜了!”他要把慧雅拖到东屋去,把慧雅给弄了,慧雅成了他的人,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慧雅笑了笑,握着银簪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