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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之李清漪,江念柔新婚这半年的日子可算是精彩极了。
虽然比起喜欢看美人给人“好色”嫌疑的裕王来说,景王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爱好。但既然皇帝几次开口说“景王肖朕”,无论是天生的还是装出来的,景王自然是有几分像皇帝的——至少明面上,他和皇帝一样都对修道很有兴趣。
道家修道可不全似旁人眼中那般的清心寡欲,要知道,道教还有一门叫做“房中术”。景王逢迎上意,在府中养了许多道士和美人,对那房中术就颇有研究。
江念柔半生自负,最后嫁了这么一个丈夫,心中当然有不少想法——那些女人也就算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平常更何况景王乃是亲王之尊,但是府中那些长相清秀的小道士和小太监,简直是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作呕。好在她到底是个有手段的,忍下了那口气,最后还是借着“调养身体,早日生下长孙好叫父皇放心”这么一个幌子把整日胡闹的景王给拉到了自己院子里,夫妻两个一心一意的奔着生子大业。
这般费心劳力,江念柔原本还有些丰盈的身子都消瘦了些。但她天生美貌,虽是衣带渐宽反倒是有了几分弱柳扶风的仪态,极尽娇态。
她见李清漪从门外来,那一身的衣饰鬓发好似已经打理过了,但眉梢眼角的神色,似喜还嗔、素月般皎皎的娇面好似红霞遮面。如今已经过人事的江念柔又哪里会不明白?
江念柔生来美貌出众又是江家嫡长女,自小受尽宠爱,一路走来也是顺风顺水。故而,她素来心高气傲,事事都要争个先,这一回碰上选秀的机会,千方百计得了卢靖妃青眼嫁给了景王,想起日后或许还有更好的前程,心中自是少不了得意的。只是,她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心中的野望成了大半,再去看荒唐暴虐的景王,得陇望蜀,多少还是有些不平。
这一点微妙的不平,在看见裕王与王妃恩爱相守、并无二人之时涨到了极点。
如今,江念柔见李清漪这般滋润,念及自己和景王那些事,心头的嫉恨几乎是再也按耐不住。她心中满是嫉火,面上却依旧带着柔柔的笑,缓缓起了身,很快便上前来握住李清漪的手:“清漪妹妹,啊不,现在应该叫嫂嫂了。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宫里时最是要好,一说起话来能说上一宿呢。偏自宫中嫁去王府竟是没能认真见上几回,我真是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好意思。”她菱唇一勾,一双桃花眼温柔潋滟,凝目看着李清漪,口上依依道,“不过也是我忙得晕了头,先是府中杂务繁琐,后来我又.......”
说罢,她伸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含羞低头,似是很不好意思。
这样的动作,李清漪自然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早听说江念柔和景王求子之心甚重,道士和名医早就找了个遍,没想到方才半年竟是真叫他们如了愿。这对于裕王和她来说可不是好事——皇帝自己子嗣稀少,生怕儿子和正德皇帝一样也生不出儿子,故而心底很看重子嗣。若是景王赶在裕王前面生下皇长孙,皇帝心里怕也要有些想法。
所以,江念柔这回来是要对着她“炫耀”的?
李清漪回过神来,纵是心中颇有些忧虑但也不免为江念柔这稍显“幼稚”的行为而觉好笑,只得就势握住她的手,笑着道:“那确实是要恭喜弟妹了。”
江念柔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在李清漪面前扳回一城了:就算夫妻感情再好、没有侍妾又有什么用?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还不是叫她这个弟媳赶了个先儿?她越想越得意,不自觉的挺了挺自己还没有半点迹象的肚子,接着道:“我来啊,是要来请三嫂你赴宴的——这回难得有了喜讯,快三月,也算是养住了,王爷高兴的不得了,说是要摆三天酒。还是我给劝了下来‘到底还是小人儿呢,要是办得太重了岂不是折了他的福气’,三嫂你说对不对?......”
江念柔长出了口气,不免对着李清漪絮絮说起自己摆宴的准备:在府上哪里摆宴,要请什么人等等。末了,方才意味深长的道:“三嫂您不是外人,我这亲自来请,您可一定要给面子,来一趟才是。对了,我们府上的菊花酒可是一绝,既甘且醇,香远益清。且时候又正好,三嫂正好可以和我一同尝一尝。”
“确是好事——我也正想着去喝一口呢。只是你现下还在孕中,怕是不好喝酒吧?”李清漪点头应下,顺嘴刺了一句。
江念柔面上一僵,呶了呶红唇,很快就又笑起来:“是了是了,我是喝不得了,只能瞧着三嫂你喝呢。”她说罢,伸手抚了抚肚子,详怒道,“都怪这小子,这时候来了,害得我连盼了好久的菊花酒都喝不了。”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李清漪只得开口劝慰几句,忍了气送洋洋得意的江念柔离开。待送了人,李清漪一边想事一边往回走,回了屋内却见裕王仍旧是和她走时一般动作,正呆呆的等在门口呢。他专心致志的等在门外,早就几番催问下人“王妃怎地还不回来”,这时见了人影,黑沉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李清漪见他这般神态,心中倒是一暖,上前笑问了一句:“怎地等在门口,风正冷呢。”
裕王眨眨眼,好似小孩可怜巴巴的看着街头的糖葫芦而不敢开口似的,轻轻的辩解了一句:“我想等你回来。”说罢,耳廓微微泛红,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那个,你走时说...”
李清漪有些摸不着头脑,侧眼看他,静候下音。
顶着李清漪的目光,裕王一张脸涨红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你说回来就...那个的。”
李清漪终于想起自己两人未竟之事,只是她这会儿心里想的是景王即将有子之事,到底还是没了原先的情绪,只得敷衍的仰头在他唇上落了轻轻一吻,然后才在裕王失望又渴望的目光中说道:“说正事——景王妃有孕了!她和景王正准备要摆宴呢。”
裕王怔了怔,也不知是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模式不同还是裕王与众不同,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四弟整日里的厮混,还不如我呢,怎就赶在了前头!”他原本是个极爱美色之人又因性格软更喜欢和柔顺恭谨的女子相处,若没遇上李清漪,说不得还真会有许多美妾。偏偏如今夫妻恩爱,反倒看不起景王来了。
李清漪瞪他一眼,提醒道:“王爷如今要想的是陛下那里的想法。”
皇帝本就不太喜欢裕王,要是连这事都被景王赶在前头,裕王处境怕是要更加艰难了。
裕王这才反应过来,摸摸鼻子,很是黯然:“父皇本来就不喜欢我,倒是难为你为这个事事小心......”
李清漪抬目看他,念及他的处境和皇帝的寡情,轻轻道:“你如今乃是父皇长子,父皇他固然严厉些怕也是因为对你期望极深。总会知道你的好的......”为着安慰裕王说了这些违心话,她心里着实是为江念柔有孕一事头疼:难不成,她也要学着江念柔赶紧生个孩子?
只是,孩子这事,实在是和李清漪原先的计划不大一样:裕王处境本就不好,府中上下亦是不太/安稳,若是此时有子,岂不是更添事端?再说,孩子并非夺宠的工具,对于父母来说乃是极其重大的一份责任,她和裕王如今情形真能担下这份责任?
故而,到了最后,李清漪到底还是没能下定生子的决心。
她仰头去看裕王,眉目宛然若画,清极艳极,一双杏眸似含了水光,深不见底,神色深深,似情深如许,可她心底却是极其冷静自醒的:到底,还是不曾情到深处,不能似那些话本里的痴情女子般豁出一切。这般想着,她微觉愧疚,补偿似的伸手回抱住裕王,仰面迎着他的吻,面颊泛红若桃花,红唇仿佛那沾蜜的花蕊。
未说几句话,两人便一起脚步踉跄的入了内室,一同往榻上去。
榻边的梅花形小案上摆着一只素色花囊,插了几支裕王清晨刚刚折来的桂花,花枝上站着将干未干的露水,米粒大小的黄色花朵隐隐流出一段暗香来,似是浮在空中的波澜频起的暗潮,无声无息的将人淹没。
凤冠花钗都被解下,满头青丝顺势铺撒而下,犹如流泉瀑布。
虽已入秋,但屋内却又是一副好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