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看不见的爷爷

卡尔维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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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有一位母亲带着三个女儿过活,全家穷得一无所有。于是这一天,一个女儿说:"我想,留在家里受穷挨饿,还不如出去闯荡一番碰碰运气。"于是,她便离开了家。

    她走呀,走呀,来到一座宫殿前,看到门开着,就想:上去看看他们是不是需要一个女仆。她走进宫殿,问道:"有人吗?"没人答应。她又走进厨房,看见炉火上正煮着一口锅,打开橱柜,只见里面面包呀、米呀、葡萄酒呀应有尽有,姑娘自言自语地说:"这里什么都有,而我早就饿了,赶快做一碗香喷喷的汤先喝着。"

    她正说着,就看见有两只手正在替她摆放餐具。它们把一盘米饭放在桌上,姑娘说:"那我就吃吧。"说着,就吃起饭来。吃完米饭,那两只手又给她送来一只鸡,她又全吃光了。姑娘说:"我走得实在太累了,但现在感觉好多了。"

    姑娘在宫殿里转了一圈,她看到了一间豪华的客厅,一间小餐厅和一间卧室,卧室里面放着一张挂着顶帐的大床。"这张床太漂亮了,我躺上去好好舒服舒服!"果然,她在上边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到了早上,她刚一醒来,那两只手就端着托盘和咖啡出现了。等姑娘喝完咖啡,它们又把托盘和杯子端走了。姑娘穿上衣服,来到一间大厅,厅里放着一个大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披肩、裙子和女人穿戴的服饰。姑娘当即把自己那身寒酸的衣服全脱了下来,用衣柜里的东西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贵妇人的样子。她本来就很漂亮,再这样一穿戴,不必说更漂亮了。

    宫殿的花园里有一个葡萄藤架,姑娘刚一出来,正好就被路过的一位王子看见了。看到姑娘如此美丽,王子一见倾心,马上问她怎样才能跟她好好地聊聊。姑娘回答说她无父无母,没人做主,不过下次王子再经过这里的时候,她会给他一个答复。王子冲她依依不舍地鞠了几次躬后,才登上马车离开。

    姑娘回到宫殿,走到壁炉的旁边,对这壁炉口问道:"亲爱的先生,我在这里一个人也没见到,可现在这个王子对我一件倾心,他下次来听我回话的时候,我该怎么对他说呢?"

    这时,她听到壁炉里有个声音回答她说:"啊,是你啊好姑娘,你真漂亮,以后会变得更漂亮!你告诉他,你有一个可怜的老爷爷,孤独病弱,他很赞成你们结婚,而且希望婚礼早点举行。你现在就去吧,你真漂亮,以后会变得更漂亮!"果然,姑娘变得更漂亮了。

    第二天,姑娘来到阳台,正好王子也来了。他一见到姑娘就询问她的答复。姑娘对他说不能让他进屋来,因为她的可怜的爷爷正病着。但是爷爷很赞成他们结婚,只是希望越早举行婚礼越好,然后,两个人就在阳台上互述了爱情。王子满心欢喜。

    两个人就这样一连八天都在阳台上谈情说爱。八天过后,姑娘又来到壁炉旁问:"爷爷,我们已经谈了八天的恋爱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爷爷答道:"你就跟他结婚吧,结婚的时候要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记住,什么也别给我落下,一定要记住,把一切都带走!现在,你可以去了,你真漂亮啊,以后会变得更漂亮的。"果然,姑娘又变得漂亮了一些。

    姑娘又来到阳台上,一看到王子就对他说可以准备婚礼了,同时又让他派来一些车马,把宫殿里的所有东西都搬走。又用了八天的时间将东西搬走。王子对他的父亲说:"您看,爸爸,我新娘的东西多漂亮啊,虽然我们身为国王,也没有这么漂亮的东西。您等着看吧,那位姑娘更漂亮!"

    这时,姑娘把宫殿已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她又把扫帚、刷子也都给扔了。宫殿内全部空了,只剩下一条金项链,姑娘准备出门的时候戴上它,就把它挂在了墙上的一个钉子上。姑娘从阳台上看见王子坐着一辆双驾马车来了,就走到壁炉前说:"爷爷,您看,我要走了,新郎已经来接我了。您放心吧,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还把宫殿清扫得干干净净。"

    爷爷说:"好姑娘,谢谢你。你真漂亮啊,以后你会变得更漂亮。"

    姑娘果真又变得漂亮了一些,她登上马车,拥抱了王子,就出发了。走到半路她一摸脖子,大叫起来:"哎呀,天哪,我忘了戴那条金项链了,快,我得快回去!"

    王子说:"算了,留在那里吧,我们再给你做一条更漂亮的!"

    但姑娘无论如何要回去,王子只好送她回去了。姑娘下了车,走进宫殿,而王子留在外边等着她。姑娘走到壁炉边说:"爷爷?"

    "怎么了?"

    "求您,原谅我吧,我忘记戴那条金项链了。"姑娘一边说着,一边从钉子上摘下那条项链。

    "快滚开!"壁炉里的声音大叫着,"滚开,你这个满脸胡子的丑姑娘!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把东西都带走,一件也不能留!滚开,你这个满脸胡子的丑姑娘!"

    这时,姑娘正往脖子上戴着项链,她突然觉得手上有毛茸茸的感觉。她对着镜子一看,镜子里面是一个胡子长到了胸前的女人。

    当姑娘就这样走出宫殿的时候,新郎急得双手直抓头发。"我告诉你别回来!现在我可怎么办,我还跟我的父亲说你美极了?我不能再跟你回家了。在这附近的森林中,我有一个住处,先把你安顿在那里吧。"

    就这样,姑娘被安顿在森林的小屋中。但王子还是很喜欢她,每天来看她,满足她生活上的所有要求。事情就这样隐瞒了一段时间,但不久父亲便听说儿子爱上了一个长胡子的女人。他找来儿子问道:"作为一个国王你怎么能跟一个长胡子的女儿恋爱结婚呢?这件事关系到王室的尊严!现在,要么你放弃她,要么让我派人杀了她!"

    王子来到姑娘这里,对她说:"我得告诉你这件事:我的父亲已经知道我和一个长胡子的姑娘恋爱结婚,他告诉我要么放弃你,要么就派人杀了你。你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我只求你帮我做一件事,"姑娘说,"让人替我做一条黑面纱和一套黑丝绒衣服,然后把我带到爷爷那里,我们去求他帮助。"

    王子把做好的衣服和面纱带来了,姑娘穿上衣服戴上面纱,他们登上马车,来到了宫殿。

    她来到壁炉旁,说:"爷爷?"

    "谁呀?"

    "是我,爷爷!"

    "你来干什么?你这个长胡子的丑女人!"

    "好爷爷,您知道吗?因为您我被判了死刑。"

    "因为我?我没提醒你让你带走所有的东西吗?难道不是你落下了什么东西吗?如果不是你把金项链落在这里,我早就从魔咒中解脱出来啦,可现在,我还得从头再受一遍苦!"

    "爷爷,"姑娘说,"我不希望还能回到在宫殿时拥有的那个美貌,但我希望至少能有我来这里时的面容。爷爷行行好,那就让我恢复以前的模样吧。"

    "好吧,"爷爷说,"现在你不会落下什么东西吧?"

    "不会的,不会的,"姑娘说,"我已经把挂在钉子上的那条金项链拿在手里了。"

    于是,爷爷对姑娘说:"把它戴在脖子上,你多漂亮啊,以后你会变得更漂亮。"

    姑娘戴上金项链后,胡子一下子就不见了。

    "爷爷!谢谢你!以后见!"

    "快走吧,"爷爷说,"你多漂亮啊,以后你会变得更漂亮。"果然,姑娘变得漂亮极了,就像一颗耀眼的太阳。

    姑娘跑下台阶,登上了马车。新郎看到姑娘变得比以前还漂亮,高兴地抱住她说:"这下我父亲不会再判你死罪了,也不会说跟你这样的人恋爱结婚有失王家身分了。"

    果真如此,他们来到王宫,见到了父亲,儿子说:"这就是我爱上的那个长胡子的丑女人。"

    国王说:"啊,我的儿子,你说得对,没人比她更漂亮了。"他拥抱了姑娘,然后下令准备婚礼。这时,他让姑娘走上阳台,好让全体居民看看她。阳台下立即出现了很多人,看到这么美的姑娘,大家齐声欢呼:"万岁,新王后万岁!"

    几天后,两个年轻人举行了婚礼,婚宴上大家品尝了果酱萝卜、去了毛的老鼠、剥皮猫、煎猴子,人们吃了今天,吃明天,一连欢庆了很多天,最后还送给宾客们每人一根迷迭香的枝条,但是他们对我连一句"喝杯酒吧"之类的话也没说。

    (威尼斯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