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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合眼,带着决绝,带着不舍。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回到人界“有一个故事”书屋门前。
女妭看着门内的天望,逐字逐句道:“这改过的七煞锁魂镇,锁的是你的凶魂,想要出来,除非你能够骗过阵法,让它以为你不是你,甚至不是这世间任何其他人,而只能是设阵的人,只有这样,阵法才会失效。而要做到这一点,你首先,得骗得过自己。你能做到吗?”
后卿等人沉默地分立两侧,他们都很努力地相信,天望可以做到,但是他们也都清楚,这其中到底有多难。
天望在众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书屋现在静悄悄地,也没有开灯,他这一步,上半身便从路灯的余晖中隐入了黑暗。没有冷着脸飘来飘去的小禾,没有门前叮当作响的普陀蛛,没有墙上静静发光的壶抖,没有机灵滑头的优钵罗,也没有永远精力旺盛的诸犍、幽鴳,这些小生灵现在都昏睡着,静默悬浮在后院中,失去了主人的书屋,就像当初陆压陷入沉睡后的鱼鲮岛,静得犹如死宅。
天望环顾一切摆设都还很熟悉的书屋,却觉得陌生的冷意沁入了胸口。
“天望。”
天望的耳朵一动,急切地回头,可他失望了,书桌后没有坐着那个人,看到一半的小说还摊开着,像一叠落叶,枯槁伶仃。
作者有话要说:
啾咪( ̄3 ̄)╭?~
第77章将臣(4)
他们生活的地方这样小,转眼就转遍了,从狭窄陈旧的书屋,到简陋整洁的卧室,从装备老旧的厨房,到兰草芬芳的小院。
他们生活的地方这样大,装着无数生命沉甸甸的命运,在光影中不变的是他与舒镜肩靠着肩,故事在他们面前摊开新页。
天望的步履沉沉,踱过这一寸寸熟悉的土地,他自这一世记事以来,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堆砌在这黛瓦灰墙下。这是和上一世很不一样的体验,犼曾踏遍三界,翱翔于天地间,可天望的多数时光,都在柴米油盐、烟火铜臭间。
上一世,他追着伏羲从东海打到北海,把黄帝的大将们揍得没脾气,这一世,他窝在一个三米见方的小房子里,掰扯着硬币数日子滴滴点点。这种一分一秒,似乎都能看得见轨迹的日子,平凡而清淡,一眼仿佛都能看到尽头,就像那墙角遗落的旧瓦,捧了一拘积水,还围着一圈绿藻,看一眼便知道它身上度过的再普通不过的光阴。可是天望自收回记忆之后,却从来没怀念过恣肆的上一世。
上一世挺不错,因为遇到了陆压;而这一世也很好,一直有舒镜相伴。他想要的始终是那一个人,又跟他是犼还是天望,有什么关系呢。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平白错过了那么多时间。平白地,他珍而重之,恨不得日日揣在口袋里的人,就被独自一个留下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踽踽前行,这样稀里糊涂的家伙,就那样在东海的倾雷骤雨中毫无征兆地失去一切。明明怕陆压嫌日子太长,过得孤单,即使被嫌弃也要粘着缠着,那么大块头的兽王像只小狗一样撒娇打滚,就怕这人哪一日嫌这世间无趣,飘然消散而去,结果却偏偏也是自己,害得这人一身伤痕地苦熬数千年。
天望站在顶至天花板的书架之间,两边的厚重阴影像两座大山,即将倾塌而下,把他埋葬在那些缺席的岁月间。
自己不过是被分裂了一次灵魂,那人也要傻乎乎地有样学样,可他孤寂千年的苦,谁又来陪他尝。
后卿与帝江一直怀疑天望已经回忆起前世,还曾暗中提醒过舒镜,其实他们的怀疑没错,天望的确已经收回了绝大部分记忆,可他并没有像后卿担心的那样,因为前世的仇而记恨这天下苍生,他只是悔恨,对舒镜独自度过的五千年耿耿于怀,这五千年是扎在他心尖不敢触碰却时时作痛的一根刺,因此他压根不去提,假装自己还没想起来,也一遍遍地告诉舒镜同时告诉自己,以后再不会了,日后便是三界天南海北,他也绝对不再留他一人。
但是此刻,这一世初次的分离,孤独像只作祟的虫子从他的心内往外蚕食,天望按着自己的胸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心痛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受到缓解。
错过便是错过,往后就是再相伴五千年,一万年……空白是补不上的,他们只能往前走,他永远都回不到五千年前。
不知是碰到了哪儿,突然从旁边书架上落下一本书,“啪”地掉在地上,天望睁眼看去。书页摊开来,正好是第一页,画着只人面蛇身的山神,天望识得这种山神专居于单狐山,也就是从北海出来往陆地的第一座山。
北海,是陆压的家。
天望动动指尖,那本白皮书就忽然凌空悬浮起来,漂浮在他面前,书页开始自动往后翻动。开始几页还间隔了十几秒,越往后,翻动的速度越快,及至一秒数十页,书页在空中的轨迹已经完全看不清,转眼一本书就翻完了。这一本看完,天望凝视着昏暗的室内,渐渐地,点点星芒在书屋中点亮,像一盏盏小灯,从书架上,夹层后,柜子下,以及各种角落飘出来,无数本白皮书围绕着天望,像龙卷风一样旋转起来,静静散发着光芒的白皮书们同时翻开,那些陌生的故事就在一页页翻动间被倾倒而出,带着金芒的黑色小字源源不断涌入天望体内,而天望就在这眼花缭乱的神奇景象内,合上了双眼。
这些故事不是舒镜的,它们或许来自穷奇、合窳这样的食人凶兽,或许来自屏蓬、犰狳这样的柔弱小妖,或许来自子桐河里偶然一只迷路的鱼,或许来自到人界赚钱赚得不亦乐乎的爱财九尾狐……这些妖兽有大有小,有强有弱,可他们的生命不分轻重,都曾在这世间留下过痕迹,天望在这一片故事的汪洋里,看见的不是一只只妖兽,而是舒镜这几千年走过的轨迹。
数不清的文字汇作浪潮,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的身体里描画出一条线路,一个庞杂的地图,无数生命的一生在这里上演。就在天望这阖眼的数息间,千生万态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他的体内度过了几百年光阴。一时间,屋内只听得到哗哗翻页的声音。
天望看到自己的脚下是被北海水濡湿的海滩;他看到北方草原上一片干涸,自己蹲下身捡起石缝间折了双翼的小鸣蛇揣进怀中,在他身后的天空开始乌云逐渐汇聚;他看到求如山上冰消雪融,彭水西流,三条尾巴的儵鱼从芘湖水面冒出一个头,自己摸了摸它瞎掉的四只眼睛;他看到天犬飞过金色的流沙,太阳在常阳山落下,暮霭染红了陆吾的白发,对方高立昆仑顶,朝自己遥遥弯下腰来;他看到月盘初升,银辉遍野,豹子与棕熊朝着合虚山奔去,中容骑在猛虎背上长啸;他看到大荒的人民围着篝火舞动黄龙,面朝南方匍匐下身子,高唱古老的祭词;他看到秦旗围困上党,黄河边舟沉釜凿,火光与血泊满长江,渐渐长大了的朱厌冷漠着脸穿过漫天血雨来到自己面前,天边青鸟长鸣着划过……
那些是曾经的舒镜,此刻也是天望。
数千年转瞬即过,心上始终缺着的一块却在这过程中被逐渐填满了,越来越多的字涌入天望的身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闪闪发光的金人,天望的眉眼平静,他的模样在光晕中似乎变化了无数次,时而消瘦,时而衰败,时而魁梧,时而胖大,时而女相,时而异形,一秒众生,众生一瞬,这无数虚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最终凝练成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舒镜。
这一刻,他是世间万物,是三界诸相,是满天神佛,是人,是妖,是鬼,是陆压,是犼。
因为看不清屋内情形而只能焦急守候在书店门口的女妭、后卿、九婴、屏蓬惊讶地看着屋内突然暴涨的金光,从帘间窗缝宣泄出来。原本无形的透明光罩在金光中显露出本体,在无所遁形的明亮中嗡嗡颤鸣。
“那是什么?”
金光出现的突兀,消融也是在一转瞬间,还未等他们搞清楚,光潮退回屋内,一切重归平静。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甚至,失去了天望一次次攻击阵法的动静,比最开始要更加安宁,就像这几年间每一个平凡的深夜,这里只是一家普通小书店,在日沉月升后陷入梦乡。
后卿皱起眉,他们敏锐地觉察到一丝脚步声。
门后的阴影里,天望徐徐走来,面对着他们,某一刹那,他那风轻云淡的漠然表情让后卿还以为自己看见了舒镜,可是在天望纯粹的黑眸中又似乎隐隐藏着狂风暴雨,他没有停步,就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踏出,从不久前还犹如天堑的门框内走了出来。
后卿诧异得屏住呼吸:“你是,怎么办到的?”
天望明明一直看着他们,可直到他发声,后卿才觉得对方眼中有了自己。天望侧了侧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鱼鲮岛上终年阳光明媚,你该当记得,在他入睡时放下窗前的竹帘。”
后卿一愣,继而脸色大变。那是唯他和舒镜二人知道的事情,天望又从何而知。
可短短一问一答之间,天望已经走出了玉林巷。他现在没心思为他们解惑,时间不等人,将臣更不会等。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提一下,鸣蛇生四翼,会引来大旱;儵鱼长着三尾六足四只眼睛,吃了他的肉可以消除忧虑;陆吾驻守昆仑,昆仑在流沙边,赤水后,黑水前;帝俊生了中容,善于驯豹、虎、罴,合虚山是太阳月亮初升之地;应龙有布雨神通,但是杀了蚩尤后居住大荒以南的凶梨土丘山,因此人们在干旱时就扮成应龙的样子求雨;文中提到的三场大战分别是长平之战、巨鹿之战和赤壁之战,朱厌每次出世都将招致世间大乱,而青鸟又意寓着幸福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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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陆压
女妭率先回过神来,与后卿等人顾不上再追究天望破解七煞锁魂镇的方法,追着天望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离开了“有一个故事”。
妖界独凉峰上,将臣步步紧逼,舒镜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