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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易容得没那么英俊时,他也永远是一丝不苟的,但此刻站在小书屋老旧如黄昏的灯光下,他以原貌随意往书桌上一靠,随着文佩念念有词,目光时不时扫向带着天望重新熟悉环境的舒镜,和一会儿看灯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书就是不看自己的许燃,惬意地勾着嘴角,然后这抹风采就一直攀上了眼梢。
帝江与文佩走后,小书屋短暂的安静了须臾。
天望还不能很好地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总是做出一些非人的行为,比如进门之后就往书桌旁边一蹲,吐着舌头等舒镜投喂,被舒镜拉起来时用脑袋去顶舒镜的肚子,舒镜用手按在他脸上推拒,他又抱着舒镜的手舔舐起来。
舒镜看着天望含着自己的指尖,以一种极其无辜的表情做着十分色气的行为,不知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无奈了。
但不管怎么说,天望现在不再只是一头狗了,为了天望以后考虑,舒镜也必须硬起心肠纠正他的这些习惯。
感受到口中的手指无情地被抽离,天望委屈地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往舒镜。
他脸长得生嫩,个子倒像是发育过度,已经比舒镜高了。
舒镜挺受不了他这个眼神的,偏开了头不自在道:“我已经说过了,你现在是个人,而‘人’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情的,你要想好好在这待下去,就必须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人’,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不然我就只能把你送走了。”
天望受惊地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道:“哪儿?”
他话说的很不利索,基本上只能以词语形式往外蹦,讲话时十分费劲,所以一路上都没怎么开过口
舒镜扛住了他的卖萌公式,强硬道:“把你送到昆仑山上,那儿没人类,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反正现在孟极跑了,正缺一个守树的呢。”
孟极只是搬回山下去和妻女住了,当然不是弃仙树而不顾,而且昆仑丘内大大小小隐居了无数的妖类,也不会轻易就让仙树受损,只是这些天望当然都是不知道的,舒镜说什么,他都只会当真,想了下自己要离开舒镜,一个人呆在那个荒无人烟(看起来是这样)的山头,天望吓得直接往地上一趴,佝偻着腰部,藏起脑袋,做了个奇异的动作。
舒镜嘴角抽搐,仿佛已经看见了他身后那根藏到肚子下的尾巴了。
许燃在一旁笑到昏厥,一边抹眼泪儿一边说:“哎呀老板啊,想不到你也有拿他没办法的时候。”
第22章后卿(2)
万里星汉在昆仑上空闪烁,像漫长光阴中无数双见证的眼睛。
昆仑山顶一夜苍凉。
久违的客人那短暂的来访不足以在这留下任何痕迹,开量门内坐守的兽人不知所踪,留下轩辕行宫亘古沉默的旧墟,与永远温和的山风,为山上寂寥的仙树们带来唯一的关顾,也带走最后的温度。
绛树的歌声独自回荡在空旷山顶,却等不来树下倾听的人。
风儿擦过沙棠树重新变得空荡摇晃的树顶,又骗着琅玕树墨色的叶片共舞一瞬,就偷着这树上新沾染的气息逃离了昆仑绵延起伏的山脊,掠过一望无垠的伏鹿平原,在北海上拂起一波涟漪,为鱼鲮岛挽留了少顷,转眼被独凉峰下寸草不生、黑不见底的深沟吸入,再无法逃脱。
这里是妖界最神秘的禁地,没有妖族愿意靠近那沉水渊,相传这里涯底埋着上古魔神的尸骨,巨毒浸染了这里的土地,诅咒污浊了弥漫的空气,也能毁灭所有来到此处的生灵的灵魂。
沉重的鼻息拉扯着深渊里锋利如刀的阴风,将谷中灰蒙蒙的浓雾撕成缕缕幽深。
涯底突兀深处一只苍白的手,划破灰雾,像一把刮骨钢刀,切断了沉水渊上疾风的脊梁。
两侧荒山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某股可怕的能量从深渊最底部破土裂石而出,撕裂了遮挡视野的毒瘴,发出如同惨笑的尖锐破风声。
冰冷低沉的男声从裂缝中传出——“佩吉”。
“在。”独凉峰顶不知何时跪了一个瘦小的人影,虔诚地回应着深渊中的存在。
“你传回来的人界景象我看了,时节不错,一切都很有趣。”
佩吉的声音透着少年期的雌雄难辨,闻言流露激动:“您要出来了吗?”
“是时候了,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免得人们都忘了,这世上还有个我呢。”
“您这样英伟无双,自然是不会被遗忘的。”
涯底传来磁性的低笑声:“让你做的事,也该加急脚步了。”
佩吉语带迟疑,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说道:“人家手下尽是些废物,想快也快不起来啊。您不说帮帮我,还催人家。”
随着时间流逝,毒瘴已经彻底弥散了,隐约可见涯底盘坐着一个健美□□,犹如霜雪冰石的躯体。他的身边累满森森白骨,大多细小,像是来自无数的幼兽。
这森然一幕连月光都不愿过多驻足,佩吉却看着逐渐显露出来的人影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人听到佩吉的抱怨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就已经近的如同咫尺,佩吉立刻觉得腰都软了。
“去把嬴勾找回来,让他帮你。”
佩吉甜蜜地嗔道:“这还差不多,还是您心疼佩吉。”
末了,佩吉又面露困惑:“您怎么突然着急了?”
涯底的人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一瞬间凝为实质的目光闪电般穿透了前方的山壁,深入地心。
独凉山又是一阵动荡,佩吉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就在佩吉手忙脚乱之时,耳畔轻飘飘落下男子兴奋到发哑的嗓音——“我感应到,他终于回来了。”
下一秒,佩吉腰身一紧。二人冲霄而上,空余妖界骇人荒诞的传闻仍在沉水渊中久久回荡。
***
舒镜最近很忙,他大概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体会过焦头烂额的滋味了。
一年的时间,对于过去的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但是这一年来,他却经历了第一次养宠物到第一次养孩子。
偏偏这个“孩子”极其难搞。
也许天下孩子都这么熊,母亲真是个伟大的身份啊。
舒镜抱着老人茶缸,由衷地感叹道。
桌对面,天望第十次试图用手代替筷子去抓碗里的饭,然后被舒镜无情地一筷子抽在手上。
“呜噜噜。”
舒镜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