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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郡王府,管家一早便吩咐下头备好了马,今个是静沅长公主府花宴的日子,主子自是要去的,岐王府那边,岐王妃娘娘一早便传话过来,要自家主子和她一起过去,这母子娘也是艰难,原本是岐王府的正妃嫡子,偏落得个骨肉分离的下场,幸好太后娘娘慈悲,将安郡王府建在了这只离岐王府一墙之隔的地方。
安郡王今个着了一身墨色圆领蟒袍,腰上系了一枚双龙吐珠的羊脂玉,拇指上还带了个祖母绿扳指,脚步轻快,这京里的日子也太无趣了些,难得来了这么些人,想来今个静沅长公主府上自是热闹得很。
岐王妃娘娘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岐王妃是个团脸妇人,一张团团脸,生来和气,见谁都带着三分笑,眼下见自个儿子过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忙招手道:“平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今个去的小姐多,你好歹上心些。”
安郡王最受不得岐王妃催他,皱眉道:“嗯,我知道了!”自顾上马,跟在岐王府马车后头。
岐王妃再一次受到儿子的冷落,心里有些黯然神伤,扭头看过去,见儿子木着一张脸,眼睛一酸,托着手帕捂着脸,作势就要哭,一边的嬷嬷忙软声劝道:“王妃娘娘,今个可不能露了痕迹,您还得给郡王爷挑媳妇呢,您当年也是逼不得已,他迟早明白您的苦心!”
岐王妃红着眼幽幽叹道:“我有什么法子,当年,不是平儿过继,便是那贱种,王爷心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母子二人,我同不同意,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
边上递帕子的嬷嬷眸光微闪,当年若不是王妃娘娘肚里还怀着一个双生子,她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郡王爷过继的,可谁能料到,那一对双生子,竟没能满月出肚子呢!如今,竟连一个能够傍身的都没有!
他们来得迟些,长公主府外已经通畅多了,待岐王妃下了车,安郡王将缰绳扔给长公主府的小厮,今个小姐们在湖的北边,男子们都在湖的南边。
刚一到湖边,便看到对面有许多穿红着绿的小姐,鲜亮的看得人晃眼,不由心下微嗤,也就姑母心甘情愿做这等拉媒的活计,不多时便注意到对面两抹熟悉的身影在往西边走,那前头,他记得是有一片枣林,这时节正适合打枣。
待举步跟过去,听到杨国公府的世子在一群公子哥们堆里高声吹嘘道:“江南的才女,当真是个顶个的好滋味,我那新纳的房里人,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仓佑书院院长家的女儿,家教自是不必说的,便是吟诗作曲,也是信手拈来!”
另有一个身量瘦小的公子不屑道:“江南才女云集,最出名的听说是新上任的鸿胪寺卿家的女儿!师从藜国才女安言师傅,岂是哪个疙瘩窝里的什么才女都能比的!”
这是礼部尚书府的二公子,叫郑致来着,安郡王停顿了一会,再往对面看去,竟然已经没了影子。
这边郑致和杨世子却剑拔弩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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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斐斐说是好吃的,却是长公主府的一片枣林,她上回来的时候,便见其开了花,这回再来,估摸已经结了果,两人一直沿着湖畔走,过了一座桥,便见到一个林子,里头曲径通幽,还布了几处可供游人休憩的石桌石凳。
绿意和席斐斐身后的莲裳都不由瞪大了眼,这是要她们上树摸枣吗?
席斐斐看着两个丫鬟窘迫的脸,笑道:“嘿嘿,看我的!”
竟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副小巧别致的弹弓,显然是预谋已久,一边叹道:“要是莫漪、顾彦几个过来就好了!”
莲裳是对自己小姐彻底死心了,想着李妈妈还让她留意一下,有没有哪家夫人看上了小姐的,这回躲在这深林里,别说夫人了,婆子都见不着一个,见小姐“唰唰”地击落了好几颗枣子,心如死水!
今天长公主府这明月湖的北面是小姐们,南面可是男子们,安郡王是在湖的那一边便见着这两人往这边来的,一路从对岸跟了过来,不想二人竟还过了桥!钻进了枣林里!
“呵呵!斐斐真是好能耐!”
一声突兀的男声,瞬间让刚才还有几分雀跃的枣林里,瞬间恢复寂静,席斐斐和苏清蕙看着忽然现身的晋王,一身石青团花锦袍,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看着苏清蕙,唇角含笑。
席斐斐一双杏眼在二人中间转了转,仰着下巴对晋王道:“一刻钟!”
便带着莲裳和绿意去另一棵枣树下面打枣子,她才不会说,这个自称是他哥的人,一早便用这枚弹弓收买了她,只盼着这人机灵些才好。
席斐斐想起多情温柔的侯家小郎君,心里竟隐隐起了一点愧疚,转眼,她竟然就将蕙蕙卖给她哥了!
苏清蕙心里微苦,她也自知在今天的花宴里,自己估摸是最不为人看得上的小姐了,她和程修已然隔了几重高山,她感激他没有隐瞒他未死的消息,可是他回京后的毫无音讯,已经表明二人之间已是昨日黄花,水流花去,各自珍重便好。
如今,再次相逢,该说什么?
改名为黎贺承的程修,心里眼里,惦记了多日的人,终于又和记忆里的重合了,天知道,那天在胭脂白,他是积攒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她面前如陌生人般匆匆而过。
“蕙蕙,我遇到了一点问题,才会使你背负了那样不堪的流言,我定会娶你!你等我可好!”黎贺承舌尖有些打颤,脑子里回荡了好几天的话,等再开口,竟然如打结了一般,他怕蕙蕙会不原谅他,他也怕蕙蕙跟了他,会和他一起背负那些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负担,可是,他知道,他更舍不得放手!
他十七年的生涯里,唯一动了心思的女子,唯一在生死交替之际,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女子,他知道,他只要一松手,这辈子便自此纵使相逢应不识!
苏清蕙努力稳住心神,什么时候,她和程修之间,竟也走到这般生疏的地步,她记得,在月余前,她还给他做了荷包,还有帕子,还有鞋子,这个锦绣团服的人和以前那个爱穿箭袖劲装的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黎贺承见对面的人默然不语,心间一沉,声音有些凝涩:“蕙蕙,我并不曾想瞒你,所以才会在醒来后,立即让人告诉你,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呀!”
黎贺承忍不住低呼了出来,眼眶已然泛红,像是一头小困兽般。
苏清蕙眼睛一热,“好,我等你!”
这个人便是这等大事,也不曾欺瞒于她,在一切不明朗之际,便向自己言明,他是将她视为可以比肩同行的人,她为何不能信他,他还活着!
黎贺承忍了忍眼里的泪意,自他从凉山醒来,知道自己是藜泽长公主的儿子,知道自己的舅舅,外祖都死于岐王之手,现在又轮到了他,而年过半旬的外祖母还一直在宫中忍辱负重,他便想到,他可能要失去蕙蕙了,他怕他的死讯一传回去,她会受不住,也怕她会忘了对他的感情。
他甚至在梦里梦见她一个人孤老在庵庙里,青灯古佛,粒粒佛豆在月凉如水的夜里,轻轻地从那双曾经秀润的手里一颗颗掉落。
他胸口刺痛的半夜惊醒,那一刻他止不住地想,便是他不再是程修,不再是那个能够给她安稳日子的123言情小校尉,他也希望能够将她带在身边,这一辈子,只要他活着,他定要将她守护在羽翼下。
苏清蕙看着黎贺承眼里迸出的惊喜,心上微微发软,上一世安王之子只是传言中的,并没有在京城众人面前露面,可是既然有了传言,想来上一世程修也是知道自个身份的,只是为什么他会没有成为晋王呢?
上一世苏家没有来京城,她是后来跟着张士钊来的京城,便是这静沅长公主府,她也是两世第一次踏进,想来她的重生,已经在冥冥中扭转了这一世原来的格局,和她有关的人,从苏清湄,苏清汐,李妍儿、阮璎珞,张士钊,李焕,再到程修,这一世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
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