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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苦笑着点了点头。他今年也才三十五岁,本该是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文质彬彬、风华正茂的成熟男人,此时却因为失去爱妻而显得颓丧不已,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还要再老几岁。
正事说完,他又留李知之与阿望坐了一会儿,直到将那壶听说是自家种的花茶给喝完,李知之这才提出告辞。
这一个下午权当是陪伴师长了,等他们从那幢别墅中走出来,时间已经将近黄昏,偏黄的光线洒在脚边的花草上,将它们都染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以前就听说师母爱花,这个院子恐怕都是她种的吧。”李知之分辨不出那些花都是些什么品种,却能从摆放位置中看出主人对这些植物的爱惜与照顾。只是因为她的失踪,似乎已经多日没有浇水,不仅泥土变得干燥松脆,还有几株叶子发黄枯败,奄奄一息,仿佛就快顶不住这火.热的天气。
一些除草工具与水壶摆放在院子角落里,看起来也是多日没有人动过了。
也是,如果连最心爱的人都失去了,谁还有心思来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呢?
还好他不种花,否则——
李知之看了一眼阿望,对方正默默地看着他。“你喜欢花吗?”李知之也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莫名其妙,但神奇的是,阿望竟然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即答:“如果是知之的意愿,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前提是,你不能离开我。”
胡说八道,他根本没有在托孤好吗?而且,突然之间某人的话明里暗里所透露出来的情意也太直白了吧。李知之一时语塞,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抓了抓头,闷闷地往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李知之推开铁栅栏门正要走出去,忽然一个红色的东西却因他的动作从门上落下,像是落叶般打了个卷儿,飘落在他的脚旁。
那是一个沾染了些泥土的白色信封。因为洁白没有字迹,所以上面的污渍更为清晰刺眼,让李知之看着眉头一皱。他弯下腰捡起那个信封,不曾想信封并没有封口,从中斜斜地掉出一张明信片来。
他顺手捡了起来,嘴中忍不住道:“这应该是给教授的吧?教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信的……”只不过他记得这铁门边上就有一个邮箱,为什么邮递员没有把信塞进邮箱里而是放在铁门上呢?
明信片不大,躺在李知之的手掌上正正好。他好奇地看了看内容,却发现上面所写的东西十分古怪,并不像是朋友寄来的。
字迹是鲜明的血红色,称在白纸上犹如雪中腊梅,娟秀而工整,即使没有横线,也丝毫不歪斜,让人心生好感。字如其人,或许说明了这封信的主人性格也如TA的字迹一般。
信上这么写道:
第二十二天,你把她消失的信息告诉给了你见到的任何一个人。所有人都明白,她已经不见了,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将秘密埋在了花园里。
可是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不将真相公开,你将会失去一切。
明信片的背面也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漂亮的风景,也并不是任何照片,直白得就如同字里行间想要表达出来的内容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几次事件之后,李知之发觉自己对于埋藏在表象背后的秘密敏.感了许多。这封信……似乎正在控诉着他的这个教授,好像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良善友好。
出于直觉,李知之忽然觉得这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他将明信片交给阿望:“你看一下。”
阿望接过信来匆匆浏览了一遍,“……两种可能。不是敲诈勒索,就是匿名警告。”他简而言之,忽然有些犹豫地看向李知之,“知之想查?”
查?这好像并不关他的事,而且正如阿望所言,这封信背后的人的来意他并不清楚,以多年下来和教授的相处,他也没办法只因为一封信就将他的为人完全否定。
“……还是算了吧,我相信教授,也许这只是什么恶作剧。”李知之将明信片放回信封之中,再抬起头来,脸上的疑虑已经消除了。“先回去把这封信交给他。”
阿望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十分难得地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等他。
再次敲开那扇大门,从门后探出身来的张涛额头上还冒着汗珠。他用手抹了抹汗,爽朗一笑:“怎么了?我刚要做晚饭。”
“教授,我刚刚在门口捡到了这个,想说把这个交给您再走。”李知之把手中的信封按原样交给他。
“是什么?”张涛接过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一直观察着他神情的李知之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不由得道:“怎么了?是谁给您寄来的?”
出乎他意料之外,张涛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颇有些生硬,“你没看里面的内容吧?”他看也没看信封里的内容,直接原封不动地强行塞进自己的裤袋之中,双眼审视地看着李知之。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看呢?”鬼使神差地李知之撒了个谎,他自然地摆摆手,故作轻松地告别。“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走吧,路上小心。”张涛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脸色缓和下来。他看着抬脚而去的李知之,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没什么,最近总有人恶作剧。”
“哦……哦。”李知之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阿望开着车,李知之则是一直低头看着那张寻人启事,目不转睛全神贯注,专注的神情仿佛在看什么精彩的小说。
他的专注让阿望都有些无奈了,在等候红灯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挡在他的眼睛前,严肃道:“车里光线不好,回家再看。”
李知之不给面子地把他手拍开,“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死了。”倒也奇怪,自从阿望和他说开,自从那个晚上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寻死是一个错误,他便忽然轻松下来,仿佛是对自己释怀了一般,跟阿望说起话来也不再遮遮掩掩。
“那也不行。”阿望还想继续说他几句,无奈地发现绿灯亮了,只得启动油门。
就喜欢看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李知之转过头朝他幼稚地做鬼脸,还伸出舌.头略略略几句,若不是他都二十五了,阿望真想把车停在一旁先把人抓过来打屁.股。
“我觉得这事很古怪,但是也不知道古怪在哪。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但好奇心害死猫,李知之一点也不想做这只猫。”
虽然说有时候是挺像猫的,但在阿望心中,他还是更像只大兔子,怕生胆小不听话爱蹬人全占了。可即使这么多的缺点,也盖不住那惹人心怜的气质,可爱又可恨。
“真的这么在意的话,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反正,出事了还有我。”看他实在烦恼的样子,阿望忍不住又要哄他了。
“也不可能全靠你啊——”李知之拖长了尾音,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频频掠过的夜景。“我是死了,可你还活着。”如果惹来了什么麻烦,他是没关系,但阿望……并不是万能的,他的人生,还很长。
对方没有说话,李知之正想回头看他在干什么,忽然发现车子开始变道,不一会儿便停靠在了路边。
“喂喂,这里好像不能停车吧。”他咋咋呼呼地直起身子,左看右看就怕待会过来一个交警要抄罚单。
哗的一声,这是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同时一双手伸过来掰过他的肩膀,令他不得不直面阿望那张严肃到几乎冷冰冰的脸。
“李知之。”
“……你干嘛这么凶?”李知之看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莫名开始心虚了。他刚刚有讲错什么话吗?
不凶你你能记住吗?阿望按着他不让他逃跑,语气严肃地像是在教育不听话的小朋友。“听好了。这个世界上能让你随时依靠,也随时欢迎你依靠的,只有我。不许再说什么不能靠我这种话,为你服务,我乐意。”
怎、怎么没人告诉他,为什么明明以前这个人也经常说这种话,可在这个时候听起来,竟然显得这么帅气可靠。
相比他的目瞪口呆,阿望倒是从始至终都十分严肃,见李知之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还重复了一遍:“清楚了吗?”
李知之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最近在两人相处时自己总是占下风。看来不反击回去不行了!他要找回优势!李知之眉毛一竖,立即开始装腔作势地挑刺:“哼,这么厉害的吗?是不是服务了之后还要收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