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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听:“你看到了?”
彭彧一点头,心说仙器居然还能长成这个样子,他还以为得是什么一看就很厉害的东西。
狐听又说:“狐四的修为远在我下,全凭那仙器支撑,幻术施展出来的时候可以做到悄无声息,让人误以为其修为深不可测。其实他只有幻术一门尚且登堂入室,一旦遭到破除,短时间内无法再继续施展,会迅速败下阵来。”
彭彧恍然大悟:“难怪他刚才跑得那么快。”
狐听:“不过此番我已现身,他大概不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我可以以身做饵引他出来。只怕他孤注一掷,以幻术操控整个青丘的狐族,不知几位是否有能力对抗,如若没有……”
她微微一哂,续上话音:“还请诸位早些离开,虽然我修为大损,护送几位离开青丘还是能做到的。”
彭彧心说对抗个屁,龙王他老人家就半条龙灵便,九渊那不靠谱的玩意又被自个儿送出去的刀撂倒了,就剩一个除了跑路不知道还能干什么的狐十七,两个凡人,外加一只不怕火烧但似乎也没什么作用的黄豆。
就他们这几个货色对抗整个青丘狐族?只怕某人那半条龙也得废了,骨哨还得被他生生吹薄一层。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那感情好,所以我们还是赶紧跑……”
“可以,”李祎忽然打断他,视线直直看向狐听,“如果仅以幻术来操控,我想我可以对付得了——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借我一根狐毛。”
第49章青丘(四)
他话音才刚落下,狐十七倏地竖起耳朵,紧张兮兮抓住狐听的胳膊:“娘,他们……”
狐听一抬手示意他别出声,问李祎道:“狐毛?要狐四的狐毛吗?”
李祎:“不,给我你的。”
彭彧虽然没听懂这两位在打什么哑谜,却无端有股危机感袭上心头,回头一看,只看见漫山遍野的狐狸正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靠近,密密麻麻,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靠……怎么这么多!”
潜岳抽了刀挡在他面前,刀刃上还残留着血迹。狐听迅速从自己身上撸了一根狐狸毛——狐族前任的王和龙族现任的王就此达成“残废同盟”,准备携手共抗来敌。
李祎再次召出他那把独木琴,手指捻着狐毛续上最后一个弦眼,徐徐拉长加粗,竟然化成了第七根弦。
彭彧瞠目结舌,心说这琴居然还能这么用?
他正惊叹之际忽听潜岳一声厉喝:“少爷小心!”
她一脚踹开离她最近的一只狐狸,同时护着彭彧向后撤了几步,那些狐狸似乎得到某种命令,呲牙咧嘴地朝他们扑来。
李祎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一拨,无形的琴音像拉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竟然就让最近的一圈狐狸停下了脚步,狰狞的狐狸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狐十七捂住耳朵,却发现那要命的琴声好像不是从耳朵里刺进来的,而是每一下都能拨在他心头上、嵌进他灵魂里。狐听迅速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扣,抬手将狐王之力灌注给他,同时将异样的眼光投向李祎的背影。
似乎在所有族类的认知里,龙族素来以鳞甲坚硬、筋骨强健著称,她习惯性地以为这条龙也是如此,却未曾想过他真正擅长的竟是偏向于精神干预类的法术——他将狐毛化成琴的第七根弦,将狐王之威掺杂在琴音里,从而迫使整个狐族听从他的命令。
这样确实可以将狐族的损伤降到最低,可他毕竟“非我族类”,以一己之力操控整个狐族……得有多大的消耗?他在跟狐四拼谁能耗得过谁?
狐听略一思索,双手一掐,将自己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施加在对方身上,将狐王之威悉数倾注于琴弦,身后九尾乍现,柔和的白光将两个人笼罩其中。
李祎明显感觉到了,十指不停,也没有回头,只低声道:“多谢。”
彭彧戳在一边,摸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举世罕见的一幕,一时间有点找不着北。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血肉横飞的厮杀,没想到最后变成了众人围坐一桌听龙王弹琴——虽说这琴声实在算不上好听,韵律狂乱且怪异,像是喜怒无常的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它会吹向哪里,是狂风呼啸还是微风徐徐。
李祎的手指每拨动第七根琴弦一次,那些包围他们的狐狸就退上一分,渐渐地退下了他们所在的山丘,即将往更远处退去。然而就在此时,他不知怎么突然闷哼一声,曲调节奏骤然被打乱,那些才退去的狐狸眨眼间卷土重来!
狐听立刻感觉到了反扑而来的压力,正准备咬牙硬撑,却见对方手指在弦上迅速地一滚一拂,琴音倾泻间竟然将局势生生地稳住了!
李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色更白了几分,微微喘息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控制力突然加强了,那仙器太邪门,麻烦你们无论如何把它夺下来,否则我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狐听立即应声,将狐十七招到身边,抬手在他额上一拍:“十七,去把狐四揪出来,你能找到他!”
狐十七:“可这附近气味太杂了,我已经记不得他……”
潜岳箭步上前,把手中的刀一亮:“我刚刚伤了他,刀上还有他的血。”
狐十七立刻化回原形,抽着鼻子在那刀刃上闻了闻:“我记住了!两位请到我背上来!”
于是彭彧又体验了一把狐狸背上的疯狂颠簸,并且这回暂时得到了狐王的力量加持,还是在天上颠的。他只觉自己一身骨头都快被颠散了,简直不敢往下看,被放下来的时候差点扶着树吐出来。
他脚步虚软还没站稳,就听见狐十七一声凄厉的尖叫:“三婶!”
狐四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高坡上,脚边竟趴着数只血迹斑斑的狐狸,全部被他剖出内丹,有的已经断了气,有的还在挣扎,也出气多进气少,俨然已活不成了。
而狐四面前有一眼熟的女子,正是狐三婶无疑,她双目无神地跪着,被狐四开膛破肚,一枚染了血的内丹竟被他生生地从身体里掏了出来。
被取走内丹的狐三婶身形一点点委顿下去,渐渐变成狐狸的原形,似乎让狐十七的一声唤稍稍拉回神智,回光返照地抬了一下爪,虚软地说:“十七……”
狐十七扑到她面前,她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不停地念叨着“十七”、“十七”,缓缓阖上眼,最后的一丝活气也仿佛随着那不断重复的两个字抽离身体、消弭无形。
狐十七整个人似乎被定住了,跪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狐四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三婶?”
狐四一勾唇角:“没用的东西就该消灭,这还需要理由吗?”
“我们一家人待你那么好,”狐十七定定地看着他,眼球上一点点爬满血丝,“就算你与我父亲不是一母所出,也从没有人因为你的血脉看不起你,尤其三叔三婶,什么时候不是想着你的?我娘什么时候不在替你说话?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狐四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有资格教训我?你如果不是狐王的儿子,你能有什么?懦弱胆小、愚蠢无知!只因为是狐王的儿子就天生比别人尊贵吗!”
“那我也没有像你一样歹毒残忍!连同族你都下得去手,亲人你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狐四张口正欲回击,却蓦地感到身后袭来破风之声——那两个凡人居然趁着他们争执的时候迂回到他身后,潜岳手里的刀裹挟着凌厉的刀风向他劈来!
他之前被这刀伤过一次,今天又被伤了第二次,现在眼看着就要再有第三次,心里不可避免地一阵恐慌,铺展开的幻术登时出现了一丝破绽,无孔不入的琴音借由这一丝破绽插了进来,他浑身一顿躲闪不及,后背被刀刃豁开了一大条口子。
他立刻旋身回击,可还不等一道法术招呼出去,耳畔骤然响起尖锐的哨声,将他才积攒起来的气势击得一溃千里。眼前最后划过的是狐十七毛发陡张的身影,血口獠牙扣在他喉管上,不带丝毫犹豫地咬了下去——
狐四脸上的表情定格成错愕,他大概到死也没料到那只懦弱的狐狸竟真的敢杀他,从曾经的亲如父兄到如今的兵戈相向,大概真的只需要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