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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孩称为李伯的人瞠目结舌不敢回话，快速启动了车子，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座的人，见他始终闭着眼，也不敢开口问什么，静静地专心开着车。
他接到电话时还以为听错了，听出他家少爷语气不对后，硬是一路超速直接飞奔而来，没想到事实比他想的更严重。
该怎么和老爷交代呀！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穿过热闹的市区后不久拐入了一条较为僻静的路，往着一处住宅驶去。
“家里有客人吗？”男孩依然闭着眼，语气淡淡。
李伯本来就一路提心吊胆，终于听到他说话，连忙点头：“秦先生一家昨天就来了。”
男孩皱着眉又陷入了沉默中，弄得李伯一头雾水，只觉有大事要来了。
车子进入小路，远远地，男孩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欢笑声，他突然有种局外人的错觉，可明明，那就是他的家。
下了车，他径直往房间走去，可还是被一个佣人发现了。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在哪呢？”
一个妇人匆匆冲出来，看见他，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快步走过来就要拉他。
他一抬手挡了回去。
“程远！”
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没有丝毫许久不见的担忧或喜悦之情。
“果然啊！”程远在心里自嘲了一声。
他强迫自己扯开一个笑容，转身相迎：“爸。”
“向你秦姨道歉。”程自成铁青着脸命令程远。
“哎，你干什么啊，干嘛跟我道歉，孩子刚回来，你就不能收收你的暴躁脾气吗？”秦如兰拉着脸瞪着程自成，看得出来她真的在生气。
程自成的脸瞬间舒展开，换上了担忧的表情走到秦如兰面前，看着她温柔地说：“别气别气，我改，我改。”
秦如兰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程远。
程自成这才板着脸走到程远跟前，默默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嘟哝：“收拾下赶紧来吃饭。”
“我吃过了。”程远的语气也没有多少温度。
“吃过也要来。”程自成的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悦。
程远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了。
眼看两父子又要吵起来，秦如兰赶紧拉住程自成，笑着对程远说：“坐了这么久的车，够累了，好好洗个澡休息下吧，房间早就给你收拾好了。”
程远没给反应，从秦如兰身边擦身而过。
“等等！”
秦如兰突然叫住他，神色慌乱地看着他的后背，哆嗦着伸出手准备摸上去，待看真切外套破口处的暗红色血迹时，她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差点站立不稳。
这下连程自成的脸上也布满了惊骇之色，他一边扶着秦如兰，一边颤声大吼：“怎么回事？快，快扶着少爷。”
立马有两个佣人一左一右地扶住程远，程远也不矫情，因为他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这可不是好征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秦如海焦急的声音传来，他的人也焦急地跑了过来。
“妹妹？程远？程远，你怎么了？”
“快，快叫救护车！”
程远只觉得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慢慢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后觉得浑身像被火车碾过一样，难受得呻吟出了声。
“醒了？”
立马听到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程远偏过头，看见秦如兰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程远突然觉得愤怒和恶心，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秦如兰的笑僵在了脸上，眼里尽是愕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僵持了半刻，秦如兰的眼神又柔和下来，重新带上笑容，自动忽视掉程远的敌意。
“要不要喝点水？”她柔声相问。
“真能装！”程远在心里冷笑，正欲开口讥讽，又听到程自成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满地气愤地：“动不了就让护士来！”
程远的心顿时酸涩悲愤无比，他用尽全身力气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秦如兰想伸手扶他，被他用眼神瞪了回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大号病服，正输着液，背上有什么紧紧贴在皮肤上，坐起来后，身体除了有些酸麻无力，倒也没什么特别痛的地方。
他回想了下，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但是此时他的心里有一万种难受和不甘，在程自成和秦如兰两人的注视下“呲”的一声拔下了针管。
“啊！”
秦如兰惊慌地大叫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程远，一连退后了几步。
“你干什么！”程自成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怒吼。
程远也不搭理他，慢悠悠地下了床，头有些昏，他缓了缓神才抬步朝着门口走，边走边痞里痞气地拉长声音道：“不耽误你们，我死不了！”
“你，你，你给我回来！”程自成哆嗦着手指着程远，随手不知道拿了什么就准备朝他扔过去。
秦如兰眼疾手快地拖住程自成的手臂，气急败坏地呵斥：“你是干什么，孩子身上还有伤！”
程自成气得大口喘息着，将手里的水杯放在了桌上。
程远咬着牙站了站，挺直脊背拉开门走了出去。
程自成虚脱地做回沙发，倦怠地闭上了眼。
“这，不能让他就这么跑出去呀，他身上还有伤呢！”秦如兰说着就拿起包包一通翻找。
“用我的打。”程自成掏出手机递过去，也不再继续说什么。
秦如兰无奈地瞅了他一眼，快速拨了一个号码出去：“老李，少爷刚刚出去，应该还没下楼，你在门口接着他，千万不能让他一个人到处乱跑！”
“对了，他如果不回家，你就去买些补身体的东西，我会把饭菜做好，你到时候拿过去，别让他吃些乱七八呀的东西，他需要养伤……好，别惹他生气……”
挂了电话，秦如兰叹出一口气，坐到程自成身边看着他，良久，才开口道：“大人的事和孩子无关，我都能释怀，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总要伤孩子的心呢？”
程自成闻言，只皱紧了眉头，拉过秦如兰的手握在手心，一天一夜没合眼，他的脸色很不好。
程远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瞎逛，大过年的，又是晚上，医院里都难得的冷清。
他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病服，冻得浑身冰凉，不由紧紧抱住自己，鼻子眼眶通红，眼睛可能吹了冷风，湿漉漉的。
一路逛到大门口，推开门的瞬间，冷得他寒颤不断。
“少爷！”
李伯匆匆走到他跟前，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不解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程远看了他一眼不答话，他什么都没带，也没想好要去哪里，但总不可能真的在大街上瞎溜达。
募地，他想到今早的事，嘴角扯起一个坏笑，对李伯道：“送我去辰息大道！”
“哦，好！”
李伯一听到辰息大道就想起早上看到的场景，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少爷的伤。
他以为会有警察来家里什么的，怎么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了，少爷还突然从医院跑出来要回去？
但他只在心里嘀咕，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一路踏着夜色朝那里驶去。
华天印正洗完澡走出浴室，突然觉得后背一紧，不由自主地皱眉拢了拢浴袍，总觉得被什么惦记上了一样。
他和程远分开后一路跑向市区，中途迎面碰到一辆开得飞快的奔驰，他猜测那可能就是去接那男孩的，淡淡地地扫了眼车牌号码。
到目的地时还不到九点，医生刚好上班，他很快挂了号，根据指示跑上跑下地各种做检查，但仍有好几项需要明天才能做，因为他吃了东西，像验血这种就不能做了。
他没想到国内医院做体检这么麻烦，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不知道需要楼上楼下，这栋楼那栋楼地到处跑。
加上又不熟悉方法，做完能做的项目，时间已经是傍晚。
中途他打电话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元梦午饭时醒了一次，吃了点东西又继续睡去了。
刘妈说可能因为昨晚她精力消耗太大，今天一整天人都非常虚弱，没有下过床。
华天印心里担忧，一结束就立马打了车回去。
经过那个地方时，发现地上被收拾地很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回到家刚好碰到刘妈准备晚饭，她也没问华天印一整天去哪里干什么了，又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还强迫着陈叔和她一起又剪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元梦依旧没有下床，华天印进房看了看，她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这让华天印十分心疼和苦恼。
华天印听刘妈说，元梦没有生他之前身体非常好，每天朝气蓬勃，像个小麻雀一样一刻也停不住，和现在娴静端庄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可是自从生下他，她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整日整日地犯困，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去了，能做的检查也都做了，可各项指标都正常，提示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后来还喝了很长时间的中药，依然没有任何起色，慢慢地，她自己也就放弃了，只定期去医院做体检。
华天印曾经从美国请回来一个有名的医生，但也都没检查出问题，还让元梦生了一场气，告诉他以后不允许带任何陌生人回家。
这么多年，她就像被抽走了元气一样，只剩半口气活着。
华天印站在窗前，刀削般的侧脸线条分明，在昏黄的灯光里剪映出一幅山峦起伏的画。
他默然地想着这些事，将一个又一个零散的线头对接起来，试图找出它们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