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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除前男友的所有记忆,当然要连他送的所有东西都一并丢弃才算彻底。
阿快花了七天平复自己的心情。
等到第八天,她很遗憾,陈亚书果然如她所料的,连亲自见面跟她说分手都没种。
于是,她自行打包好他送的所有东西,传了简讯要他限期一周前来领回,逾期将自动销毁。
等了七天,他依旧音讯全无。
好吧,那就全捐给垃圾车吧。
为了避免继续耽溺在每件礼物背后的回忆里,阿快抬头看钟,这垃圾车也差不多该来了。
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提起那包教人触景伤情的“礼物”挤进电梯,按下一楼。
瞪着铁灰色的电梯门,她心想,怎么从来没发现这电梯的颜色是这般难看?不过,和她此刻的心情倒是挺相配的,就是“冰冷晦暗”这四个字。
阿快专注于自己涣散的心思,没注意到电梯里其他的五、六个乘客;站在最角落的赵宥恒打她走进电梯后,眼神便开始飘忽转移,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她四目相对。
谁知电梯停在一楼,走出去的就阿快和他两人而已,其余的人都要到地下楼去。
望着阿快的背影,赵宥恒不知该不该主动和她打招呼,万一她回过头来,见他这样不吭声的跟在她后面岂不尴尬?
像拦截到他犹豫的心念般,阿快真的回过头来,一见是他,那喜出望外的表情煞是夸张。
“是你!”
“嗨,你好,倒垃圾啊?”首次发现废话具有掩饰不安的神奇功能。
“啊?垃圾?喔,不是啦,就”
就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那包虽然要丢弃、但其实不算是垃圾的“礼物”她索性蹲下来打开袋子一一解释:“就是一些cd。”
说完,阿快抬头,见赵宥恒眼里发出见到宝物的那种光芒,他蹲下来翻开袋里的cd──
“哇!这是里欧娜的bleedinglove,这是桑塔那2007年的最新单曲interplanetaryparty;你要把这些全扔了?”
他的眼神根本在说:你是不是疯了?
“这些东西,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看到、听到,你喜欢的话都给你吧。”阿快说。
“真的吗?你都不要了?”
他无法想像怎么有人不要这些显然是用心挑选饼、西洋歌曲里经典中的经典。
“对,我不要了。只要你答应不要再让我看见和听见这些东西,它们就属于你了。”
阿快将那包为数不少的西洋专辑面向他双手高高奉上。
赵宥恒小心地接过那袋惊喜。“谢谢你。”
“不客气。”反正她也打算将它给扔了,有人接收未尝不是件好事。
倒是赵宥恒接受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于是邀她:“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泡咖啡请你。”
“好啊。”阿快答应了。
就这样,阿快穿着拖鞋、无袖上衣,加一条短裤随他到十二楼,他的客厅很宽敞。
“你一个人住啊?”
“对。”他正忙着把刚得到的“宝物”锁进一个矮柜里,对身后的她道:“你自己随便坐。”
“好。”她答着。
顺便打量屋子的摆设。他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很实用的家具,以一个独居的男人而言,这屋子有点乱,但不会太乱。
他端来一杯即溶咖啡,带着腼腼的笑容说:“不好意思,屋里有点乱,因为我工作时间很长,所以没什么时间整理。”
他干嘛这样讲?
难道她脸上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吗?
“呃,不会呀,也还好啦。”
只不过沙发上堆了很多书,把它们稍微移一下,就能坐人了。
两人喝着咖啡,不知该聊些什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阿快走过去他家那一大片的窗,俯瞰着楼下的风景。“嗯,从这十二楼看下去就是和八楼的视野不同。”
“是吗?”他啜了口咖啡,没多说什么。
看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她耸耸肩,端着咖啡又走回来坐下。
“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我不饿。”
“你坐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马上来。”说完,他就走进厨房自顾自地忙去。
阿快无聊的喝着咖啡,翻翻他堆得到处都是的书和杂志,几乎都是发型剪烫的专书,还有一些发型设计的手绘稿。
“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他问。
阿快回头,不知何时,他已经在桌上摆好几盘看起来很眼熟的东西。
“这个是?”她指着桌上一种螺旋状的饼干。
“这盘是可乐果蚕豆酥,这盘是统一脆脆面,这碟是虾味先,这个是为你准备的松饼。”他耐心的一一介绍。
阿快有点惊吓的望着他。“你你吃咖啡配这些古董级零嘴?”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又不是喝啤酒,他的饮食习惯真是不太正常呢。
赵宥恒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我不吃咖啡,我用喝的。这盘正常的松饼给你。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
“你吃这么多,晚餐还吃得下吗?”
“事实上这是我的午餐兼晚餐。”
阿快听了一愣,眼睛忽然有点泛酸。怎么有人这样用餐的?那不是存心搞坏自己身体吗?
“你妈都不管你的吗?”
“她过世了。”
“你没有女友吗?”
“没有。还有,我也没有老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阿快听出他明显的语带嘲讽。
“没了。”
她明白是自己多事。可是一个人在外面奋斗,也是该好好照顾自己啊。
她当下决定,只要她开伙,一定要找这家伙来吃,没有吃着热腾腾的食物,怎能叫作吃饭呢?
“想不想听音乐?”他端详着她的表情问。
“我只听流行歌曲。”阿快很慎重其事的说。
“那你哪来那么多西洋专辑?”
才问完,就见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那一刹,赵宥恒便知道自己问错了,他又踩到她的地雷了。
事实很明显,那些她急于丢弃的西洋音乐铁定是她前男友送的礼物,他真的不应该问的。
她把咖啡当酒,一饮而尽。
再将小盘子里的松饼吃光,拍着两手,假装不在乎的说:“那些东西是负心、汉送的,所以,我必须让它们从我的世界里消失。还有,谢谢你的晚餐。我回去了,拜拜。”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赵宥恒的家。
抬头望着电梯的灯号从十二楼降到第八楼,她开门走进自己的家。
用力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菇和鸡肉的清香,她走进厨房打开电锅,舀起她的晚餐。
小心翼翼的把汤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把冷气开到最强,窝在沙发里享受着没有音乐、没有人陪,只有一盏灯的冷清。
从今以后,她都不要再为爱情掉泪了,她发誓!
安静了片刻,她高举着汤匙对着空气大喊:
“爱情万岁!阿快万岁!万万岁!”吼完,心情好像真的变好了,她微笑开动。
在即将享用香醇的鸡汤时,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赵宥恒那不伦不类的晚餐。
她相信她会想到要带着这一锅上楼,绝对和同情无关,只是因为一个人吃饭确实无聊;而且,这么一锅她也吃不完,那就请人帮忙吃,不要浪费。
接着她又想到,她要是跑太慢,他搞不好已经吃完那些干粮,所以当她三步并成两步搭电梯赶到十二楼按下赵宥恒家的电铃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喘什么意思的,她明明是搭着电梯上来的呀。
赵宥恒开门,见阿快端着一个锅子,喘着气的模样,不觉有些讶然。
“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可以进去吗?”阿快问。
他侧身,让她进屋。
“这是我刚炖好的鸡汤,一个人吃不完,你帮忙吃好不好?”她说,然后看见桌上的饼干,幸好没有消失太多。
“你家碗筷摆哪里?”说完,她已经走到厨房东张西望了。
赵宥恒笑着摇摇头,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她的好意了。
“你把鸡汤放桌上,碗筷我来拿。”
餐具都到齐,阿快瞪着那两双免洗筷和款式各异的中型碗公,马上归纳出一件事。“你,很少开伙,都吃泡面吧?”
赵宥恒帮她拿来一双脱鞋。“把鞋穿着吧。我外食比较多,偶尔不想出去就吃泡面饼干。”
阿快边舀鸡汤边听他讲。
“那些东西多少都有放防腐剂,你不怕以后死了变木乃伊啊?”她望着坐下来的他说。
“死了就一了百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活不下去比较可怕吧。”他说。
不晓得为什么,听他淡淡的说这句话,总觉得有种风霜历尽的沧桑感,阿快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这汤煮得真好,有职业水准喔。”他尝了口汤后说。
阿快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激动。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内行。我从小就一直认为自己有煮菜的天份,可是,每次我在家里的厨房里忙个半死,煮出来的东西,明明盘盘见底了,我那些家人就没半个跳出来夸奖、赏识一下,这种事怎么可以忍气吞声对不对?气不过,我就随便抓一个来问,不问还好,一问,那些被我喂饱的家人都说:吃饱可以,美味不足。厚,真是闷死我了。”
“从小?”从小就会煮东西,她会不会太夸张了?
“对呀。我家开山东饺子馆的,国小时我就会自己煮东西。本来长大想去当厨师,但我爸、我妈、我姥姥一致认为我没天分,害我只好去念会计系。”她拿着筷子,带着些许悲愤激动的在空中比来比去,谈着这些往事。
赵宥恒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
“只好去念会计系”这句尤其好笑。去念会计系竟是她不得已的选择?对他而言,记帐真是世上最最无聊的事,她百般无奈,却把书念得那么好,无疑是个聪慧的女人。
聪慧之外,她还真的很搞笑,不管是她的外表或她说的话;她的眼里有种温暖不设防的天真,让人很难拒绝她的亲近。
整个晚上,他就这样喝着她精心炖了一个半钟头的鸡汤,笑听她仔细说明水饺和蒸饺的不同。
“算了,看你的眼神也知道你听不明白冷水面和热水面到底有何不同。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做给你吃。”
“不用吧,这样太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说完,她搭着他的肩膀说:“我长到二十五岁,你是我唯一的知音。”
他有愧,真的。
因为,基本上他超好养,只要东西能吃他就吃得下去,说她有职业水准也只不过是客套话。
见她开心的脸上发亮,他只好笑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几天前,才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今天可以见她展露笑颜,他实在忍不下心告诉她,这纯粹只是误会一场。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是他们交往的基调,可是,常常一个不小心,赵宥恒不只分享到她煮的食物,往往也会分享到她失恋的坏心情。
他总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她总要不停的谈恋爱?偏偏看上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有钱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