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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逦西行。
由长安经陇南,再取道青海,格萨王的迎亲队伍时而翻山越岭,时而涉过湍急的河流,时而顶着烈日骄阳,时而迎着强风疾雨,这一路走来,人仰马翻,苦不堪言。所幸宝迦国的国界已近在咫尺,漫长的行程终告结束,一行人忍不住击掌欢呼后,迎着徐徐微风迤迤逦逦进入雍嘉王城,直奔水砚行宫。
水砚行宫位于雍嘉王城以西十余里,依山傍水,花木扶疏,是宝迦国用来接待贵宾的处所。今夜,水砚行宫的滴水檐下,一溜黄色西瓜形大圆灯笼将整座行宫照得亮堂堂。
红萼公主所下榻的宫室内,在孔雀画屏前方摆着一张长方棹,桌案右端置有一个三足鎏金狻猊炉,炉内焚着香料,袅袅白烟从犯难猊嘴中喷出,熏得一室檀香味儿,让人抖落一身疲惫,神清气爽。
梳洗过后,红萼神采奕奕地支着颐斜倚在卧榻上,霎时万绪涌来这一路上,她不停地想象格萨王的长相,认为以他蛮横挟安西四镇、迫使她父皇同意和亲的莽撞举动推测,格萨王应该是个满脸横肉声如洪钟体格壮硕,只要稍一不合他心意,就发兵攻打的一介武夫吧?
笃笃笃。一阵简洁有力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连忙圈了圈鬓发端正坐好,应声道: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狄将军,紧跟在他后头的是格萨王派来的侍女,她们手捧银盘,银盘上面摆着凤冠霞帔、首饰等等,狄将军欠身施礼,说道:
“公主,这些都是格萨王派人送来的嫁裳。”
“嗯。”红萼眼也没抬,连瞅都懒得瞅一眼,侍立身侧的小喜儿走上前,指挥侍女们将银盘搁在棹上。
“公主,老臣奉旨率羽林军三百骑,一路护送这支庞大的迎亲队伍,今日总算不辱的皇命所托,将公主平安送抵宝迦国。待明日所举行的成婚大曲过后,后天一早,老臣等人即整装返回大唐复旨。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老卧在此先行向公主叩别,衷心祝福公主事事圆满如意。”狄将军屈膝跪地磕头。红萼急忙将他扶起,见他老泪纵横,不禁心头一酸,也跟着了坠下泪来,唤了声:
“狄将军”
“公主,莫哭、莫哭啊!都怪老臣口拙,惹公主伤心。”狄将军揩去泪水,出言安慰。
“呜”红萼伏在小喜儿的肩头,抽抽噎噎。
“公主,老臣找人仔细控听格萨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大家都一致称赞他是一个备受百姓爱戴的君王,还说宝迦国在他的治理下,国富民强,大唐皇朝跟他联姻,宛如我大唐皇朝在西域的屏障,可保我朝在西方边陲的长治久安。只是委屈公主您了。”
红萼接过小喜儿递上的一方罗帕拭去泪水,挤出一抹苦笑,:道“狄将军,首先,本宫要感谢您千里护送的辛劳。”红萼欠身一福。
“老臣惶恐,老臣愧不敢当。”狄将军狂摇双手,直呼不敢当。
“狄将军,请您回朝后,代本宫问候父皇母后圣安,并且告诉他们本宫一切安好,切莫挂念。本宫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回去探望他们。”红萼语幽幽地请托。
“老臣一定将公主的话带到。”
“谢谢您,您退下吧。本宫疲了倦了想休息了。”她回头吩咐:“小喜儿,代本宫送狄将军。”
“是,狄将军,请。”小喜儿走了过去。
“公主保重。”狄将军抱拳一揖,带着侍女们一起退出宫室外。
“”纵使红萼内心对格萨王满是气愤,仍掩不住好奇地拈起银盘上的一支水头饱满浓绿通透的翠玉簪子,她握在手里转啊转的把玩片刻,才哼了声,一脸子也不怎么样地扔回银盘里,倒是在拿起红绢盖头巾时,不自觉地发出惊叹:
“多精致的绣工啊!”她拿指腹轻轻抚划着以金、银双线交错,绣着龙飞凤舞的吉祥图案,以及一朵朵生动的卷云衬底,在烛光的辉映下闪着耀眼的光泽。红萼公主瞧着瞧着灵光一闪,生起一个绝妙的“移花接木”念头,她喜得两眼晶灿,兴奋地捏着红绢盖头巾又叫又跳,令刚送走狄将军、正要跨进门槛的小喜儿一头雾水,问道:
“公主,您没事吧?”
“本宫不仅没事,还好得很哪!小喜儿,老天爷终于听到本宫卑微的请求,让本宫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可以不必嫁给格萨王的好办法了。”
“是吗?”小喜儿一脸狐疑再过几个时辰成婚大典即将举行,此时说不必嫁,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些?
“是啊!”红萼热络地拉着小喜儿的手,从头顶瞅到脚尖,再从脚尖瞅回头顶,小喜儿被瞅得浑身不自在,开口讨饶:
“公主,您究竟想到什么好办法?请您快说出来,甭再对着奴婢上上下下猛瞅,瞅得奴婢额头都渗出细汗了。”
“好吧,小喜儿,您听清楚了本宫决定由你代替本宫嫁给格萨王。”红萼笑开了脸地宣布。
“嘎?!您说什么?”小喜儿被唾沫噎了个怔。
“本宫说,就由你代替本宫嫁给格萨王。”红萼很有耐性地重复一遍。
“这不行!不可以!”小喜儿一脸吓坏了的表情。
“为何不行不可以?”
“因为因为,我怕。”
“怕?怕什么?以前在宫里,我假扮过本宫好几次,哪次不是把宫女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回就有劳你再冒充这最后一次吧!”红萼笑嘻嘻欺前轻捏小喜儿的脸颊。
“没错,以前您若觉得百无聊赖,就怂恿奴婢假扮来唬宫女,不过那纯粹是好玩开开玩笑罢了,无伤大雅。可这回您要奴婢冒充您嫁给格萨王,乃欺君大罪,会被抓去砍头的呀!”小喜儿脸色失血般苍白。
“你放心,绝对万无一失。”红萼游说道:“我们两人年纪相同,高矮胖瘦也差不多,至于容貌嘛”
“至于容貌却有着天渊之别。”小喜儿抢着说,兜头浇她一盆冷水,希望她清醒清醒。
“容貌根本无关紧要。喏!你看,有了这个红盖头,谁知道你冒充我?”红萼开心地把红盖头亮至小喜儿鼻尖,喜滋滋表示:
“格萨王作梦也想不到他采汉族成婚仪式的决定恰好让本宫有了金蝉脱壳的机会,真是太感谢他了。”
“公主!奴婢求您别闹了。”
小喜儿自小入宫,由于长得秀气伶俐又和红萼同龄,皇后娘娘特地将她安排在红萼身边当贴身侍婢,这些年来,早已摸透红萼一派乐观的个性。然而,兹事体大,要是稍有个差池,莫说她一个小喜儿,就算有一百个、一千个小喜儿也担待不起。
于是,小喜儿暗下决心,这回说什么也绝不心软不耳根软,盲目附和红萼的馊主意。
“本宫非但没闹,还前所未有的认真哪。”红萼不悦地朝小喜儿翻了翻白眼。
“公主”
“小喜儿,你先别打岔,听本宫说出全盘计划。”
“噢。”小喜儿咽了咽唾沫,没吭声。
“明天的成婚大典仪式由本宫全程参与,等送入寝宫后,本宫自会支开所有宫女,那时候我们俩互换衣饰,一旦覆上这个红盖头,你就是新嫁娘,就是格萨王的王后,本宫则找机会潜逃出宫,回长安。”
“公主,您的计划太急就章,万一露出马脚”小喜儿觉得红萼大概想逃婚想昏头了,才会想出这种简直拿两人性命开玩笑的计划。
“呸呸呸!没有万一,保有万无一失,你放心!”红萼笑得忒耀眼忒自信地拍拍小喜儿冰冷的手背。
“放心?不,这是会让脑袋和身体分家的欺君大罪,奴婢不能也不敢做。”小喜儿双手垂下,半低着头。
“这个计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或许洞房花烛夜可以瞒过去,但第二天,一起陪嫁来的宫女们就会发现我是小喜儿不是公主您。”
“原来你是担心她们呀。这还不简单,本宫临走前会命令她们不准说出去。”
“这不行!不行!还是不行!”小喜儿把头摇到快断掉。
“小喜儿!你敢不听从本宫的话?”红萼耐心渐失,气咻咻劈出一指,猛戳小喜儿的额角。
“公主请息怒,小喜儿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违逆公主,但是,小喜儿心里真的好害怕呀!鲍主”小喜儿都快急哭了。
“小喜儿姐姐,本宫求你,求求你答应本宫,好吗?”红萼撒娇地扯着小喜儿的衣袖,软硬兼施,甜甜地耍起赖来。
小喜儿比红萼早三个月出生,每当红萼嘴巴甜得像沾了蜜似的唤她小喜儿姐姐时,小喜儿就在劫难逃了,想躲也躲不过。
“公主,不是小喜儿狠心不帮您,而是考虑到这个计划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公主三思。”小喜儿苦口婆心劝阻。
“不会的,这个计划绝不会失败。小喜儿,本宫问你,宝迦国上上下下有谁见过本宫?”
“呃应该没人见过您。”小喜儿歪着脑袋壳儿想了下,老实答着。红萼公主养在深宫,就算大唐子民想见都见不到,更遑论在八千里外的宝迦国人民?
“所以,他们认定穿嫁裳覆红盖头的就是红萼公主,对否?”
“对。”
“小喜儿,从小你与本宫一起在宫中长大,对于宫里的人、事、物,以及进退应对礼仪了若指掌,绝不会露出破绽。有鉴于此,本宫才敢放心大胆叫你冒充本宫。”
“”小喜儿霎时静默,仔细思索红萼公主的话并非全然无稽,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可行。
“明晚,本宫会想办法溜出宫与狄将军会合。后天一早,本宫就随着他们一起回大唐,从此隐姓埋名深居简出。如此一来,这移花接木之计,不就神不知鬼不觉。”
“您真的认为可以顺利蒙混过关?”小喜儿薄弱的意志开始动摇。
“一定可以!小喜儿姐姐,你就答应本宫,好不好?”红萼死缠活缠央求着。
“好吧。”小喜儿实在拗不过她的缠功,硬着头皮答应。
“谢谢你!小喜儿。”红萼脸上泛起喜慰的笑意,紧紧握住小喜儿的手。
“夜已寂,公主也该安歇了。”
“嗯。”缠绕多时的和亲心结豁然得解,红萼心情愉快地拥着锦被,不一会儿已睡得香甜;至于可怜的小喜儿则是惶然地翻来覆去,一夜未曾合眼。
大婚之日,艳阳高照。
格萨王迎亲的金顶凤辇套着四匹毛色雪白的骏马,马头上绑着绛青羽毛华盖,马背上铺着大红锦缎的缨辔鞍鞯,高贵华丽。辇身描金涂银巧绘龙凤呈祥的纹饰,四周张以绫绡帏幔,车篷上挂着一串串金铃、玉片子,风一吹拂或行进时,就叮叮当当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喜气洋洋。
红萼公主身穿绣着凤凰的磊红嫁裳,头戴凤冠霞帔覆红盖头,在宫女们的搀扶下变身坐进辇内。
良辰吉时一到,钟鼓齐鸣,罗列整齐的队伍在执掌龙凤伞旗的仪仗开道下,缓缓朝王宫前进。两排身着绯色长衫的宫女手执香花随侍辇驾,她们用嘹亮的歌声,且行且歌吟唱着:
“东方飞来金色凤凰,百灵鸟在天空迎唱
欢迎天朝来的公主,大草原是你的家乡”
通往王宫的街道上,座落闹市的两旁楼宇悬杂着各色鲜艳的彩幔,上面题着祝贺语祈福,一条条彩幔宛若纷飞的蝴蝶般在空中飞呀飞的,夹道围观的百姓不断地把手中的花瓣抛洒向凤辇,五颜六色像花雨般飘落
满朝文武百官穿着朝服分列两侧站在王宫前的石阶上,恭候凤辇。
格萨王头戴赤金束发冠,一袭光鲜紫色蟒袍,将他衬得益发英俊倜傥;他一双深沉得似百尺潭水的黑眼珠漾着愉悦的眸光,嘴角微扬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风度翩翩地步下石阶,从凤辇中迎出呵腰出来的红萼公主。
一对壁人手里各执红绫彩带的一端,步履沉稳地拾级而上,行进间双双散发出来的尊贵气宇,令受邀观礼的各国使节及文武百官无不同声赞扬“天赐良缘。”
“吉时到,鸣炮!王,成婚大典开始,奏乐”接着,主持大典的司仪官朗声喊着:
“一拜天地!”格萨王颀长的身躯行礼如仪,红萼公主略迟疑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折腰鞠躬。盛况空前的成婚大典,冗长繁复的仪式按部就班进去着,王城的大街小巷挤满前来凑热门的人潮,不管认识或者不认识都相互举杯对饮,整座王城通宵达旦,歌舞不辍,陷入疯狂。
红烛高烧。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身心俱疲的红萼穿过水榭回廊进入寝宫,机灵的小喜儿随即以公主疲累想歇憩为由,把一干宫女统统打发出寝宫。
“小喜儿,快快快!我们快调换衣饰。”红萼听到宫女们的脚步声远去,一把址下红盖头,催促着。
“公主,奴婢总觉得这个计划不太妥当”小喜儿心里堵得慌,很想临阵脱逃。
“不妥当?胡说!截至目前为止,不都依照我们的计划顺利进去?”
“可是我、我”
“行了行了!别再我呀我的,快把你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本宫。”
“哦。”小喜儿禁不起红萼催命似的不断催促,主仆俩手忙脚乱地彼此对调身上的衣饰。
“小喜儿,从这一刻起,你是公主也是王后,要打直脊骨端庄坐好哦。”红萼把小喜儿按坐在绣墩上,随手覆上红盖头后,不忘叮咛一句。
“公主。”小喜儿抖着尾音低唤着。
“嘘!小心隔墙有耳。”红萼晃悠地环视偌大的寝宫,每个角落都摆放着一大盆一大盆怒放的鲜花,芬芳扑鼻;她举目一一浏览着
脊檐下,烛光摇着窗影,青玉雕琢的梳妆台上置着一面亮洁的菱花铜镜、香檀大的床塌张着珊瑚红的帷幕帐子、绵缎衾龙凤枕将整座寝宫妆点得喜气洋洋。
红萼踱到镶嵌贝螺的圆桌落坐下来,单手托腮,一双迷蒙水眸若有所思凝视着熊熊燃烧的龙凤喜烛
其实,她的心如同小喜儿一样忐忑不安,只是强作镇定,以免小喜儿更惊慌失措。她暗自祈求上苍垂怜,让“移花接木”之计成功,得以顺利脱身回到父皇母后的身边去。
这时候,从廊外传来内侍喊着:“王回宫!”
“吓?!”红萼腾地跳起来,慌张地扯了扯衣襟顺了顺水袖,揣着一颗突突乱跳的心,上前施礼:
“奴婢叩见王。”
“免礼。”格萨王说着字正腔圆汉语的厚嗓子十分低沉,跟她想象中的声如洪钟截然不同。
格萨王气定神闲地坐上虬盘龙圈椅,微侧着脸睇了眼中端坐在绣墩上的新嫁娘,不知怎地,惊猛目光竟专注在眼前这个把头低到不能再低的宫女身上。
“”红萼不解为何格萨王的眼睛老盯着她,莫非莫非,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红萼不由得背脊凉了半截,慌骇得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她惴惴不安的格萨王,她嗫嚅道:“恭喜王大婚,容容奴婢告退。”
“嗯。”格萨王语气漫不经心,红萼转身逃也似地匆匆往外走,正抬脚要跨出门槛时,背后却传来他不容抗拒的喝止:
“慢着。”格萨王英挺的身影朝着她逼近。
“”红萼的心蹬咯蹬一下,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个格萨王不去陪他的王后,喊住她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格萨王跟她站得很近,两人相距不到一尺,他身上那股子阳刚粗犷属于大草原男子特有的气息,令红萼禁不住一阵眩惑。
“奴婢叫小喜儿,是公主的贴身侍婢。”她稳了稳心神,轻轻启口。
“小喜儿?呃既然你是公主的贴身侍婢,孤应该早该认识你,快把头抬起来。”
“吓?!”红萼一怔,唇角一颤,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反将她一味压低。
“别怕。孤叫你抬头你就抬头,孤的宝迦国没你们大唐那么多规矩。”
“这”红萼握了握汗湿的手心。
“你敢抗旨不从?”格萨王的声音冒着火。
“不,奴婢不敢。”红萼嘴里说不敢,可不抬头就是不抬头。
“不敢就遵旨抬起你的头来。”格萨王双手交抱胸前,黑眸沉沉
他的直觉向来敏锐,一踏进寝宫,就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氛围,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红萼怔然不说话,低眸寻思反正两人未曾谋面,抬起头见他又何妨?若一味心虚不依不敢抬头,岂不令格萨王疑心生暗鬼?
于是乎,她缓缓地抬起头,睁着一双盈盈水眸迎上他
格萨王肤色如麦,饱满的额头戴着金冠,一对黑得不见底的瞳仁眸光熠熠,刀般笔直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充满刚毅,微微上翘的下颚这是一张帅气豪迈的俊脸,有别于汉族男子的温文尔雅,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神秘魅力,与她想象中满脸横肉的莽撞武夫相去甚远。
红萼看着看着猛然惊觉自己失态了,忙不迭低下头。
该死!
他乃万人景仰的王,而此刻,她的身分是一名卑微的侍婢,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直视他?她懊恼不已地用手紧紧按住心口,唯恐一颗“扑通扑通”跳得又急又响的心,一不留神会从胸口蹦出来。
“”格萨王眉峰一拧,满脸困惑地双手负背履声橐橐,红萼强烈感受到他眸里精光乍闪瞪着她
良久,他悠然止步,俯身拉起她,说道:“起来吧,孤的红萼公主。”
“吓?!”格萨王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把她吓得惊慑息,她狠狠吸足了一大口气,仍平衡不了怦怦乱跳的心,她身子软绵绵地很没出息地往下滑落。
格萨王见状,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顺势将她圈抱在怀里,羞得她双颊酡红酡红地扭身挣脱他的臂弯。
“为什么?”格萨王拿满是威胁的眼神将她钉在原地。
“”红萼机敏地打了个噤。
“说!这是为什么?”他转身“碰”地握拳击桌咆哮,龙凤烛台被震得险些摔落。
“奴婢不明白,王要奴婢说什么?”红萼满瞳子迷惘。
“你才是红萼公主,为何要欺骗孤?”格萨王深邃的眸底忽闪过一丝受伤的酸楚。从小到大,他最恨别人欺骗他。
“不!奴婢不是!王!您弄错了,小的是小喜儿,她才是红萼公主呀!”红萼抵死不认之余,溜眼瞟了瞟原本正襟危坐、早已吓得浑身打哆嗦的小喜儿。
“哈!你玩这一手移花接木的把戏,骗不了孤。”格萨王调侃的口吻一反刚才严厉的斥责,这种忽而咆哮忽而戏谑的反复态度,委实教人摸不着头绪。
“这”红萼脑袋嗡嗡鸣响,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何以她自恃万无一失的计划,这么轻易就被当场识破?
这时候,格萨王大步走过去,一把扯下红盖头,脸色铁青指控:
“她才是小喜儿。”
“王开恩!王饶命!”惶悚不已的小喜儿脸色白得像窗纸一样,咚地喷头如捣蒜,声声求饶。
“这不干小喜儿的事,全是本宫逼她这么做的。”红萼见自己闯下大祸,挺身冲至格萨王面前,护卫地昂起下巴,美眸瞥高,皇族骄气流露无遗。
“哦?”不劳红萼“自首”格萨王也知道是她主导这出闹剧,他拿饶富兴味的眼神望着她,兀自在内心叹道:天啊,她比他记忆中更美!虽是一身朴素的宫娥装扮,却丝毫未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一股清秀绝俗之姿,令他不由得怔怔失了神
“王若要降罪,尽管处罚本宫,别拿小喜儿当替罪羔羊。”
“敢作敢当?公主好气魄。”他故意语带嘲讽,存心激怒她。
呃他喜欢看她生气发火的模样,简直美极了。从登上王位以来,还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说个“不”字,除了眼前这位娇美如花的汉族公主,公相信今后有她相伴,一定乐趣无穷。
“哼!”冰雪聪明的红萼听出他话中有的讥诮,仰起脸庞朝他斜了枚大白眼,骄蛮地摆出一副谅你这个小小蛮夷王也不敢把我这个大唐公主怎么样。
“来人!”格萨王有意要挫挫她的骄气。一声令下,侍卫迅速现身寝宫。
“把小喜儿押下去,交由内务司发落。”
“是!”两名侍卫上前抓住小喜儿。
“公主!救我!救救小喜儿!呜”小喜儿拼了命地挣扎,哭着向她求救。
“小喜儿!”红萼是个明白人,知道宝迦国由格萨王当家作主,发号施令,她根本无置喙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喜儿被押走。她愧疚万分,一脸焦急地追问。
“请您告诉本宫内务司是个怎样的地方。”
“内务司专门负责打理宫里的一切杂务,里头几乎都是犯错带罪执役。”他不忍见她担忧,据实以告。
“哦。”她绷紧的脸廓舒缓下来。
唉!一直以来,小喜儿只需陪伴她,粗重活儿从不沾手,看来这次小喜儿肯定要吃足苦头了。然而,她心里很清楚格萨王没按欺君之罪处置小喜儿已是法外开恩、手下留情了。
只是,不知他将如何处置她这个主谋?
她不想妄加揣测,直截了当问着:“接下来,王将如何处置本宫?”
“这”格萨王仔细端详眼前这张娇艳如花的容颜,从他眼底迸发出如火焰般炽热的眸光,丝毫不掩饰心中对她浓得化不开的爱慕之意。她是他少年时期就偷偷暗恋的人,他爱她都来不及了,怎值得处置她。他混杂着叹息地一记轻笑,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提议道:
“只要公主不再拒婚,孤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不,本宫不嫁您,绝不。”她一口回绝。
“你”格萨王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阴沉下来。红萼斩钉截铁的拒绝,就像一把利刃无情地刺中他的心,把他的心伤得好痛、好痛、他危险地眯起两只冰炭冷眸,一张俊脸挂着千年寒霜似的冷声道:
“你要毁婚,弃两国和亲于不顾?”
“比较正确的说法是本宫要与您谈判。”她斗志高昂地两手撑着檀木棹落坐。
“谈判?说吧,孤洗耳恭听。”他嘴角漾出有趣的笑痕,挑在她的正对面坐下来。
“只要王肯放本宫回大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相信以父王对本宫的宠爱,一定会答应的。”
“公主见移花接木之计未能得逞,即邀孤坐下来谈条件,似乎恨不得插翅飞回大唐,这令孤不得不怀疑”格萨王浓眉狐疑一挑。
“怀疑什么?”
“怀疑公主心里有了别人。”格萨王一对墨瞳浮掠过一抹醋意。
“没、没有的事,王别瞎猜,还是请您快点提出条件。”被说中心事,红萼脸胚微红。
“孤,无条件。”格萨王的声音隐含怒气地盯着她粉颊上的红晕,心头一揪,可恶!果然不出所料,她心中竟是有了别人。
“这么说,王愿意无条件放我离开,返回大唐?”好天真好无邪的红萼没听出他口气大不悦,不狂喜得一脸晶亮。
“不。孤无条件的意思是孤绝不会放你离开,就算你的父王拿整个大唐江山来换都不行。”他冷冷戴上不为所动的面具。
“您本宫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这样对待本宫?”她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泫然他他混是杂志着的哀凄神情教格萨王看了好心疼,很想很想很想将她纳入怀里好好疼惜一番。然,红萼淡瞥他一眼,继续说:
“和亲考虑的、在乎的、计较的只是双方的利益,才不管和亲的两人是否情投意合。既然如此,那么,王娶大唐皇朝的任何一位宗室女都一样可以获取您想要的利益,又何苦执意非娶本宫不可?”
“原来你认为孤请求和亲是为了谋取利益?”他猛一个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会找小喜儿冒充代嫁。
“难道不是?王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后,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她可能丑得像夜叉,或者斜眼歪眼瘸腿?”
“”格萨王眉头微蹙,缄默不语。
“本宫何其无辜何其可怜,只因为顶着公主的光环,就必须认命的毫无选择余地的千里迢迢嫁给您?更可笑的是,本宫若不从,就必须背负害两国交战生灵涂炭的千古骂名,本宫本宫承受不起啊!”红萼把压抑在心中的话不吐不快,全说了出来。
“嫁给孤,令你如此痛苦?”他只知道自己专情地无可救药地爱恋着她,却忽略了她的想法她的感受。
“实不相瞒,本宫无法接受与一个陌生且完全没有感情的男子同衾共枕,请恕本宫真的真的做不到。”她说出心中纠葛的结。
“那么,依你之见,孤该拿你如何是好?”他抑郁的问,一颗火热的心开始降下细雪。
“给本宫一些时间,让本宫适应这里适应您,好不?”
“好。孤答应你。”那么多年他都可以等了,无须急于一时,更何况她所提的要求正和他心意,因为,他不仅要得到她的人,更要得到她的心。
“真的?那太好了!”红萼嘴角忍不住小小上扬,又赶紧往下弯。
“孤向你承诺,除非你愿意,绝不会强要你。”他含情透亮的曜眸如痴如醉的睇着她,红萼被他灼热的目光睇得红了脸蛋,无限娇羞地垂下螓首。
“呃耗尽一整天的成婚大典想必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语毕,格萨王起身迳往外走。
“王要去哪里?”红萼跟随其后,脱口问着。
“哈!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孤确信张臂欢迎孤留宿的地方多不胜数。”格萨王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其实,天知道他有多么想留下来。
猝地,他停下脚步猛然转身,紧跟在他身后的红萼一个闪避不及,整个人撞进他宽阔的胸膛。
格萨王孔武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她,拿一对热力四射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旋即淡淡敛眸,略显迟疑地弓起手指轻轻抚刮她姣好的轮廓,接着一个情不自禁,低头将温热的烫唇封住她微启的朱唇,百般温柔地吸吮她檀口的津液
红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吻得快透不过气,一波波酥麻的感觉由脊骨蔓延至四肢百骇。
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浓烈男人味儿,使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软软地柔柔地给撞了下,令她无力也无从抗拒地摊在他强壮臂弯里。
过了好一会儿,沉醉在甜蜜初吻的红萼突然惊醒般扭身挣脱他的怀抱;她脸蛋烫红发鬓凌乱,扑闪着一双迷蒙的眼眸,呼息紊乱地喘息着。
格萨王虽感到意犹未尽,倒也无意躁进,他满瞳子笑地说道:“你一定想不透,孤为何一眼就识破你的身分吧?红萼啊红萼,都亏你额头上的这颗朱砂痣泄露了你的身分哪,哈”他笑声朗朗地离去。
“哧?!本宫本宫怎会百密一疏,忘了想办法遮盖额头上的朱砂痣,导致移花接木之计功亏一篑。”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