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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简行不置可否,笔直的坐起身子,面上阴沉沉的,刚想出门的傅成蹊忍不住走到床前揉了一把银白的脑袋,笑吟吟道:“怎么,你现在还有起床气了吶?”
白简行垂下眼,不言语,半晌才极轻地开口道:“三句不离二师兄。”
此时傅成蹊已经荡在了游廊上,自然听不到他这句话。
在院子里闲闲的逛了一圈,终于在一处靡草花丛中捡到了只剩下半口气的九离。
傅成蹊将九离拎起托在掌心上,咧嘴道:“小家伙,一夜不见,怎么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
九离自然不能答他,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傅成蹊,似受了极大委屈。
傅成蹊顺了顺他的毛,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笑道:“连昭那孩子疯得很,以后你躲着他些就是。”说罢熟门熟路地将九离揣入衣襟里,转身荡回游廊,准备去寻顾笙说会儿话,将自己打算与阿简坦白的事儿告诉他。
“莫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傅成蹊回头,连昭已经化成一个少年人模样,站在蒙蒙晨雾中朝他艳艳一笑,身上似有淡淡的酒气,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眼神闪烁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心中了然,淡然一笑:“你这小兔儿倒会说漂亮话,昨夜我和阿简便回来了,怎的都没见你来过来瞧瞧我们?”
连昭眼波一转:“白哥哥一直贴着莫哥哥,我哪里敢靠近了。”
傅成蹊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怕是你昨夜偷喝了从月莱国捎回来的梅酒醉了罢,不老实,再说,你怕阿简做什么,他还能真吃了你不成?”
他是晓得连昭的性子的,喜欢喝甜甜的果酿酒,又没酒量,一喝就倒,昨夜定是自个儿爬去摸梅酒喝,喝了个半醉,又撞到了在院子里乱滚疯玩的九离,撒着酒疯逮住九离折腾得半死。
连昭面上一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莫哥哥——”顿了顿又嘟起嘴撒娇道:“那可不好说,白哥哥连如何烹饪都想好了。”
傅成蹊瞧他的样子有趣,朗声笑道:“葱爆兔肉——”
连昭气急直跺脚,蹙眉道:“莫哥哥别打趣人家了,对了,可有见到一个白绒绒的毛球儿。”
躲在傅成蹊怀中的九离闻言身子猛地抖了抖,颤巍巍地贴紧傅成蹊胸膛。
傅成蹊瞧了眼连昭,心道:你自个儿不就是白绒绒的毛球儿么?忍着笑意佯作语重心长状:“你今后可别老欺负九离,他也曾有恩于我,如今暂住无稽派,你们要好好相处才是。“说罢温雅一笑,自觉这番话说得极有一家之主的风度气概,沾沾自喜起来。
连昭唇角微微扬起,弯起一双眼睛道:“原来那小毛球儿叫九离呀,名字倒是合我心意。”
傅成蹊瞧他心思不在自己的话上,遂没了兴致,随口敷衍道:“别瞎想啦,去吃早饭罢。”
连昭问道:“莫哥哥不一道儿去么?”
傅成蹊将声音放低了些道:“我找阿笙有点儿事,你先去罢。”虽然他心中没鬼,但总觉得有些莫名发虚,自己也说不好怎么回事。
连昭眉尖抽了抽,道:“笙哥哥他在房里。”
傅成蹊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连昭忽而艳艳一笑,饶有兴味地瞧着傅成蹊:“莫哥哥当真风流,将白哥哥吃干抹净不算,还来偷笙哥哥的腥。”
“……”傅成蹊一时急得语塞,还未将反驳的话说出口,连昭已经化作兔子形容伶伶俐俐地向饭厅蹦跳去了。
傅成蹊扶额,什么叫偷阿笙的腥,他和顾笙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还有还有,什么叫把白简行吃干抹净,明明他自己才是被吃干抹净那个!
冤!真冤——!!!
*
傅成蹊抬起的手还未往下叩,就听得顾笙懒懒地道:“师兄请进来罢。”
迟疑了片刻,傅成蹊推开门,瞧见顾笙似没骨头一般软绵绵地依在太师椅上,微微眯起的桃花眼满是三月春光:“我就晓得,今儿殿下必会找我,只没料到这么早。”
傅成蹊轻轻合上门,踌躇了番,插上门栓:“若不是昨夜实在乏得慌,便与你说了。”
顾笙笑笑不置可否,傅成蹊在他对面坐下,自己沏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道:“其实……其实我与阿简……喂……阿笙你……”顾笙突然抬起手,在他胸口柔柔的摸了一把,纤细白皙的指尖游鱼般滑入衣襟,傅成蹊身子一僵,片刻便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按住他的手——
“事关重大,可别让旁人听了去,还是仔细些为好。”顾笙笑吟吟望着傅成蹊,将九离从他衣襟中拎了出来,敛气凝神,灵力汇于指尖朝他额头一点,九离便昏睡了过去——引眠术。
将失去知觉的九离托于掌中,用指尖极细致地为他顺着毛儿,顾笙含笑道:“殿下与我那小师弟睡过了罢?”
没想到顾笙说得这么直白,傅成蹊险些将一口茶喷了出来。
顾笙瞧他被茶呛得满面通红,柔柔一笑道:“那也没什么,毕竟小师弟早就心心念念着殿下了,捅破那层纸是迟早的事儿,所以,殿下打算如何做?”
傅成蹊定了定神,才发觉自己额角已渗出冷汗,面上佯做气定神闲道:“我打算与阿简坦白。”
顾笙深深地看了傅成蹊一眼,漆黑的眸子似有一簇幽火,半晌,缓缓开口道:“殿下,不可。”
傅成蹊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皱了皱眉头:“为何不可。”
顾笙垂下眼睛,纤白的手指细细地勾勒茶杯的行状:“小师弟他答应过别人的事儿,必然会做到,还是那句话,他若是知晓如今这副壳子下的魂儿是鬼灵殿下,定让殿下灰飞烟灭不可。”
傅成蹊嘴角扬了扬,坦然道:“能死在阿简手上,我也不亏。”
顾笙抬起眼,漆黑的眸子似能将傅成蹊的脸看穿:“殿下是不亏,可小师弟就惨了,辜负了师父的遗愿,又错把仇人当情郎,依小师弟一根筋的性子,非得逼出心魔来不可。”
傅成蹊闻言怔了怔,只觉得心口处一阵绞痛,一颗心似被人用荆棘捆住了,密密麻麻彻彻底底的疼。
顾笙瞧他面上顿时全无血色,柔声道:“殿下索性将错就错,再隐瞒一阵,说不定事情有转机呢?”
傅成蹊不置可否,紧紧闭上眼睛,睫毛不住地颤抖,半晌方道:“都是我的错——”
声音不大,似说给自己听。
傅成蹊喝了一口茶,试图将脑子里纷纷扰扰的思绪理出个眉目来,顾笙的话确实有道理,可毕竟是他与阿简两人的事,旁人的话也不能全听,他心中自有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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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还在昏睡中的九离,傅成蹊混混沌沌的出了顾笙的房门,垂着头游魂似的荡在回廊里,行不多远——
“你去哪了?”低沉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傅成蹊下意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白简行更加沉冷的面色,怔了怔,才稍稍回过神来,嘴角挤出一点笑意:“刚与阿笙聊些事情,走,一起去吃早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