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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谁派你们来的?是王皇后,还是王丞相?”
“不必多问,皇甫静在什么地方,把人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母亲轻轻笑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斩拿不除根,可不是王氏的作风呐。”
杀手不耐烦,一把捏在母亲的脖子上,怒道:“快点说,你把皇甫静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们想交差,就快点杀了我吧,我派出去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把皇上给请来。”她的声音从容淡定,仿佛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轻柔披巾,而不是杀人利器。
“皇甫静已经被送进宫里?”杀手声音中出现一丝紧绷。
下一刻,他听见刀出鞘的声响,然后是母亲的哀呜,那个声音低抑而悲伤,他心底清楚,母亲的压抑是为了不教自己听见。
她怕他失声痛哭、怕自己被敌人发现。
可他捂住嘴巴,听得认真,他听着母亲的声音越低越沉,直到再也无法分辨
坚接下来,是一阵混乱声晌,杀手翻箱倒柜,拿走所有的金银玉器,他们用刀子破坏屋里的每样东西,企图制造强盗入侵的假象。
他蜷缩成团,他警告自己,不准发抖,他撑住拳头,把手塞进嘴里,不准自己发出丁点声音,他快吓死了,却不断告诉自己勇敢,不断欺骗自己他不害怕。
那个时候的他,就像像今晚的莫诗敏。
他那双勾人魂魄的黑瞳中,闪过一丝阴狠。
清晨,伴随几声鸡呜,淡淡的花香从窗外散进屋里。
诗敏醒来,揉揉惺松睡眼、捏捏发疼的膀子,伸两下懒腰,转头探一眼床上的男子,趋近,软软的小手覆在他的额间,探试温度。不坏嘛,居然没有发烧,这人大概不是九命怪猫来投胎转世,就是债多不愁、伤多耐痛。
稍稍抹了把脸、漱漱青盐,走到外面小厅,贴身婢女喜妹端来早膳,她匆匆用了几口,就把事情给盼咐下去。
“再送一钵过来,顺便煮一锅肉粥,肉切得细碎些,用小火偎着,我需要的时候,随时让人送进来。”
“是。”
喜妹悄悄望一眼屋里,是为那位爷准备的吧,昨儿个,她被舅夫人给打发出去,否则她真想进去看看,是何方人物,竟能住进姑娘屋里。
“让张叔送舅夫人去一趟橘园,等他们回来,再过来回我。”
她得尽快确定橘园里那些橘子可不可以用,若能,就得在结果子之前,先打造些大炉大锅,买一堆瓦罐来储存橘酱,对了,还得从济慈堂里找来制药师,问问陈皮的加工法子。
“是。”
“家里伤药不够,让李伯走一趟济慈堂,如果碰上凌师傅的话,就请他一起回来。对了,再让李伯走一趟狗子胡同去寻庄师傅,问问清楚,庄师傅和少爷什么时候回家,呃就说家里忙,没人养鸡养鸭清牛粪,反正家里离京城近,往来不过一个多时辰,假使没其他事,待放榜日再遣人去看榜就成了。”
她心底清楚,哥哥非常看重这次会试结果,他迫不及待想超越爹爹的成就,以告慰娘亲在天之灵。
可她不愿意哥哥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假使他们回到家里,有那么多事可忙可看,多少可以转移些心思。
“如果少爷决定放榜后才回来呢?”喜妹请示。
她沉吟须臾,回答“那就让少爷甭担心银子,趁着这几日闲暇别待在屋里闷着,同庄师傅四处走走,听说京城里有许多好看好玩的,让少爷帮我挑点新鲜玩意儿回来,要是没找到合我心意的,我可不依。”
“说到底,姑娘就是担心少爷为会考结果操心,想给少爷寻点事儿做。”喜妹笑话主子两句,可她是打心底羡慕,她从没见过感情这样好的兄妹。
诗敏瞪她一眼。“益发没规矩了。
喜妹才不怕她,笑道“姑娘自己也不是个规矩的主儿,怎地这会拿起规矩作文章,若让嬷嬷体听见,定要笑掉大牙。
诗敏一把掐上她的腰,痒得喜妹咯咯笑不停。
“行了,别再玩,管事们都来了吗?。”
“已经在外面候着,为了那一成红利,管事们比姑娘还起劲,想早早回了事,赶紧回去干活儿呢。”
这是诗敏定下的例,她允诺,年底卖出庄园产物后,将拨出两成利润给庄户、一成利润给管事们。
“这样不是很好?”不必拿鞭子使力叫他喝,驴儿就扬蹄往前奔,多省力呐。
“才不好,姑娘头一回掌事,不懂规矩,您给庄户月例,农忙时又给赏,已经与旁的庄主不同,年底,若主子赏几斥酒肉已是优厚,姑娘却还要分红利,不知道有多少庄户听在耳里,心想着搬进咱们庄园呢,您就不担心惹火附近的庄主?”
喜妹性格爽利,是从晋州带来的旧人,约莫是诗敏纵惯了,没什么主仆尊卑之分,有话直说,半点不保留。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马儿快跑,就得把马养肥养壮、养精神,你待人三分好,旁人必还你五分心,行了,你让管事们进来,下去后,找人烧点热水,送到舅夫人房里,再让奶娘过来替我。”
“是。”
屋里,他已经醒了,却闭上眼睛,细听外堂的动静。
他听着诗敏和管事们的对话,字字句句有条有理,不像个小姑娘,倒像掌家多年的老夫人,他讶异,她竟变得这么能干。
雕啄玉石需要刻刀,雕啄人需要苦难、艰困的环境,才能一刀一凿将人磨蝠成器。
打发了管事们,诗敏不雅地打个呵欠,撒娇墉懒地趴在刚进门的奶娘背上“奶娘,你心帮忙守着里面那位,注意他有没有发烧,如果发烧就让喜妹去找我,如果清醒,就问他要不要喝点粥,能吃下多少是多少,伤口结痴需要营养。”
“知道,快去洗洗吧,一身腥臭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伤流血的是你。”
诗敏耸耸肩,昨儿个太累,心里记挂的事多,居然头一偏就睡着,半夜醒来又不好扰人烧水,只好挨到天亮,那股昧儿,别说奶娘,就是她自己也嫌弃。
“知道,马上去了。”
诗敏进屋,寻来换洗衣物,看一眼病人,不放心地摸摸他的头,才转身离开屋子。
临出门前,奶娘心疼地拍拍她发白的小脸,补上几旬“这儿有我,你别担心,洗过澡、休息一下,别急看过来。”
待诗敏再回自己屋里时,他已经坐起身,喝掉两大碗肉粥,现在正进行第三碗的工程。
见她进门,奶娘笑道:“天可怜见,没见过病人这么会吃。”
才一会儿工夫,他就和奶娘熟络起来。喂完粥,奶娘拿来帕子细细帮他净脸,还帮他把头发打散,重新整理过,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许多。
“不会是抢食物不成,被人拿刀砍了吧。”诗敏说笑,走近床边,抓起他的手号脉。
他没搭话,奶娘抢先问:“怎样,状况还好吧?”
“还不错,他有惊人的恢复力,许不了几天就能下床了。奶娘,你再去煎几颗蛋,顺便把药给端过来,哦,对了,鳝鱼补血,他昨儿个流不少血,你看人去水田里抓几条鳝鱼回来。”
“才醒来就吃这么多,好吗?”奶娘犹豫的问。
“吃得多、伤养得快,咱们才能赶快送走麻烦公子,如果他不想吃正好,我谗得紧,奶娘,我想您的炒鳝鱼了。”
“女孩子家说话半点不遮掩。”奶娘觑她一眼。
诗敏笑笑,也只有奶娘还当她是女孩子。
“遮掩啥呢,吃饭皇帝大,谁也管不了咱。”
“你啊,唉夫人肯定要责备老奴没好好教导姑娘了。”
“别担心,我娘脾气可好呢,她只会夸你合辛茹苦,把我和哥哥带大。”
两人拌过几句,奶娘哭笑不得,只得出门去厨房。
见奶娘一离开,诗敏立刻俯下身,快于快脚脱去他的农服,这事儿得趁着奶娘不在时做,否则又有场好叨念的。
“我要帮你处理伤口,要不要吃点药,比较不会那么痛?不过吃了药,伤口会愈合得慢些。”她把好坏处全说出,由他自己决定。
他几乎连考虑都不,便摇了头。
好吧,各人选择,诗敏耸耸肩,打开棉布条,他伤口仍然红肿得厉害。不吃药啊?她做了个鬼脸,啧啧两声。
先将烈酒放在炭盆上温热一会儿,再取棉布浸湿,诗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朝他的伤口上铺过去,他的脸瞬间成了歪茄子,却硬气,咬着牙,不喊出声。
听见他牙齿紧紧咬合的格格声,她知道这种痛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快手快脚将所有伤口都消毒一遍后,她站开,眯了眯眼,等着他缓和过来。
终于,他的脸色由紫变白,头无力地垂向一边,汗珠子顺势滑了下来。
她退坐到床边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回道。
“先说了,不是恶整你,酒可以助你伤口快点痊愈,每天都擦一回,你的伤才不会发红溃烂。”
她是说真的,可挨疼的人,把这解释听进耳里,成了欲盖你彰。
疼痛过去,他轻挑眉毛,看向她的眼中带着审度。
她没躲开他的眼光,反而抬眉相望,晶亮晶亮的眼珠子,灿烂又耀眼,被她一看,他竟感觉几分羞。
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个小丫头。
“不错嘛,能开口说话了,我以为你还得哑巴个三五天,才有力气。”
“这点小伤。”他哼笑一声。
“小伤?公子,您干哪行的啊,这样叫小伤,怎样才算大伤?断手断脚还是掉脑袋?”伤口消毒完,她撒上师傅的特制伤药。
“商人。”他言简意骸。
“现在当商人得水里来火里去,满身疤痕当印记?是小女子太孤陋寡闻,还是公子的生意不大正当?”她不断跟他说话,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少挨点疼。
挑眉,他看着她像画水墨画似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轻轻点划,他明白,她怕他痛。
嘴似刀子、心似豆腐,戴看一张坚强面具,却在暗夜里低鸣哀泣,她是怎样的女子?对她,他越来越感兴趣。
“放心,我的生意不仅正当,如果姑娘他日有需要,在下多少可以帮点忙。”
一口气说上好几句,确实有些勉强,他轻喘两下,紧了紧眉眼。
见他壁眉,她淡淡一笑,假装没看到,大方承应下来。
“受人点滴涌泉相报,公子这份心思,小女子若不记牢,岂非对不住鲍子高风亮节的端正品行?放心,日后若有需要,我定会好好找机会让公子回报耳里听着她的话,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见他一笑,她俐落地换上新药布,再用白色布条将他的伤口绑起来,穿上衣服,拉起被子,大功告成。
她的手脚之所以俐落,是跟着凌师傅长年帮贫民治病看伤训练出来的,娘去世后,她就算身上有银子,也不能拿出来施粥济苦,万一事情传到江姨娘耳里,岂非自讨苦吃。
所以只能打着师傅名号,四处为人义诊,直到搬进庄园,师傅忙得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才停下这份差事儿。
打理好病人,诗敏拿把椅子坐到他对面,问:“名字?”
“傅竞。”
“昨儿个思虑不周,少问了一个问题。”
“姑娘问。”
“你那个仇家很厉害吧,会不会一查,查到我们庄子里,将我们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给灭门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