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锦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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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也是豪华邮轮的主题,秦昊与于橙的订婚典礼,订婚典礼安排在晚上七点,届时以烟火为引,烟花在夜海响起,也便是正式开始。

    这天自然是折腾人的,然而在388号房里,有两人并不以为然,沈浅起来的时候,尤然已经睁着眼,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阵子了,你性子变了这么多,睡觉不老实的习惯却没改。”尤然莞尔一笑,从衣柜里为她挑了件简便的t恤,沈浅没接,她东张西望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别找了,我昨天不知道塞哪儿去了,我都记不清,你更记不清。”尤然“噗哧”笑了起来,沈浅脑子又一次冲了血,她本想爬起来,从衣柜重新拿一件,尤然却按住她“现在都快中午了,晚上得去参加宴会,那件礼服是开领的,你那些内衣都不能穿,要穿nubra。”

    沈浅见他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娇嗔一句:“你真的脸皮很厚。”

    尤然直接坐在床旁,拿起衣服就往沈浅头上套,一副爸爸照顾女儿穿衣的宠爱“先将就穿着,等nubra送来再换上。”沈浅很不好意思,脸红地点头。

    他们出了卧室,厅里餐桌上已经有早餐,沈浅愣了一愣“你叫的?”

    “嗯。”尤然随手拿起餐桌上的白开水,递给她“先清清胃,等下再吃。”沈浅不免想笑,尤然还真是体贴,她双手捧着温热的白开水喝了几口,温水直线下到胃里,润得胃很舒服。

    尤然的脸却是面无表情的,他一手拿着几块小扳点送进嘴里,心不在焉,沈浅见他这样,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感觉你有心事。”

    尤然擡起眼睑,幽深的眸子里窥探不出任何东西,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浅浅,今晚,我要把你带入我的圈子里,不准说不要。”

    沈浅愣了一愣“你担心我不肯去?”

    “不是”尤然叹息“我怕你的出现,会吓到人。”

    沈浅扁扁嘴“我长得那么恐怖吗?”她又细细想到自己一个特色,脸色一下子绯红起来“难不成,我的胸会把人吓到?”

    尤然是哭笑不得,揶揄地说了一句:“首例胸大无脑患者,居然蒙混上船,还把我这位少爷拐上床,这不吓人吗?”沈浅大怒,拿一块小扳点当武器朝他扔去。

    当沈浅从卧室走出来,一身高贵的咖啡色晚礼服合身地贴在她身上,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尤然正浅酌着一杯茶,由于沈浅闪亮出场,把他目光吸引住,眼睛成半眯状态。

    有人常说,有钱人最喜欢用钱来显阔,确实不假,沈浅虽然在船上住了很多天,但是常常拘于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注意到关于这豪华邮轮的奢华。

    沈浅挽着尤然的手臂,朝主办大厅走去,看到一望无际的超大型大厅,墙壁上贴着闪闪发亮的镶金壁纸,高高的天花板上悬着复杂形状玻璃吊灯,还有许许多多各色名流,沈浅这才知道什么才叫气势。

    沈浅不自禁地身子僵硬起来,因为她见到那个男人,身形笔直,刻板的笑容,眼里没有任何情愫,正规矩地站在一旁招呼人。

    她来这座城市,只是想看看这个男人,可万万想不到,终究见了面,还是这样的场景,沈浅觉得,这个男人比照片上看起来的还要刻板严肃。

    尤然似乎察觉到沈浅的不一样,他顺着沈浅专注的目光看去,略有些惊讶,不知道沈浅为何这么专注于天阳?

    于天阳正在招呼来客,于橙走过来,她今天着一身雪白色的小洋装,把头发挽起来,头发上簪了一根别致的簪子,她挽着于天阳,甜甜地说:“爸爸,妈妈怎么还没来?”

    “你也知道,你妈最爱打扮。”于天阳四周看了下“秦昊呢?”

    “昨天找他就找不到,不知道去哪了。”于橙看起来很不想提到秦昊。

    于天阳突然板起脸来“以后结了婚,不准这个态度。”

    于橙讪讪一笑,目光望向别处,正好看到站在门口在看他们的尤然,她眼睛亮了些,可注意到尤然旁边的沈浅,她的脸色立即不好,怨恨地看过去。

    于天阳顺着她目光看去,见是气宇轩昂的尤然,不禁对于橙苦笑“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

    “放下了,只是不甘心,爸,你看尤然身边的那个女人。”于橙幽怨地说:“她叫沈浅。”

    于天阳顺便看了一眼,只见她也正看着他,目光看起来很复杂,于天阳随口说:“沈浅这个名字很熟,好像在哪听过?”

    于天阳想了想,不禁一愣“尤然的初恋?”

    于橙咬牙,不说话,这会儿,于橙的姊妹都走过来,她也就跟着去玩了,于天阳多看了沈浅几眼,沈浅立即把目光收回看别处,她以为于天阳发现了什么。

    尤司令和秦政刚进来,秦政拄着拐杖,走路不是很灵光,他先看了下大厅格局,对这里的设施很满意,对尤司令说:“老尤,下次然然结婚也在豪华邮轮上办吧。”

    尤司令讪讪然“爸不是不知道,然然那孩子”

    秦政点头“然然不是把眼睛治好了吗?还没想开?要不这样,学老陆家那样,把孩子送出国,回来说不定也带着媳妇回来。”

    “尤然跟陆子昂不一样,尤然性格比较内向,不爱与人打交道。”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从小到大,你也没个当父亲的样,自从我女儿去世以后,他十二岁就单独出去住那旧宅里,你也不闻不问,好不容易找个有人疼的女朋友,你硬给拆散了,你说”

    “爸,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势利的人,那次真是一场误会。”

    “你确实比老陆好得多,说起来老陆和子昂还没和好吧?”

    “是啊。”尤司令点头,目光朝四周看了看,却见他自家儿子已经来了,不过他旁边怎么站了个高佻女人?

    尤司令多打量了几下,瞳孔蓦然收紧,倒吸一口气。

    “耶?然然旁边怎么有个女人?还挽着然然呢。”秦政老爷子忽然惊喜过外,杵了杵一旁发愣的尤司令,见他半天没反应,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沈浅?”尤司令一直盯着沈浅看,见她眉目含笑,一如当初他第一次见她一样。

    尤司令第一眼见沈浅,其实是喜欢的,还记得尤然把她带回家的那天情景,那天是个炎热的夏天,知了在树梢叫个不停,聒噪了整个夏季。

    沈浅来他家,上身穿着一条很普通又简单的紧身t恤,下面穿着超短短裤,踩着半新不旧的拖鞋,来到他家。

    沈浅来之前,尤然已经跟尤司令打了招呼,那时他很气,人才多大就交女朋友了,他气得要死,拿出皮带抽他,他也不躲,淡定地挨完鞭子,说:“明天中午一点带她过来,希望爸爸客气点。”

    他气得浑身哆嗦,只是见到沈浅的第一眼,他其实并不讨厌勾引他儿子的女孩,然而万万没想到,她一进来,见到他,就拉着尤然到他面前,语气恶劣地说:“尤司令,是我要跟你儿子谈恋爱,你要是不爽,打我就是了,你不知道尤然皮肤受伤以后很难好吗?”

    “浅浅。”尤然在一旁拉扯着她,沈浅却瞪了他一眼“上次你摔伤,本来很容易好的伤,结果成什么样了?化脓腐肉,到现在还有伤疤。”

    尤司令眯起眼,看了下尤然,他手臂上有很多伤口,不过大多数已经处理好了。

    “你就是沈浅?”他问了句。

    沈浅性子虽然莽撞,但在家长面前,她还是有些分寸,她点头,很有礼貌地说:“叔叔,您好。”这点礼貌与刚才的莽撞,他只能说是她出于对他儿子的保护。

    对于尤然,他一直心存内疚,他是烈性子,而他现在唯一的儿子性格太温润,就好比火与水一样不容。

    可在沈浅这里,他发现水和火是可以共存的,尤然对沈浅的纵容,沈浅对尤然的撒娇照顾,其实他一直不讨厌沈浅,至少让他知道这个儿子现在很好,只是一场误会,害了他儿子,也害了这父子关系。

    有人说,初恋是最美最纯粹的感情,但对于沈浅而言,她是把她这一生的感情,都用在她与尤然的初恋上,沈浅很早就听说过尤然,在她国中的时候。

    沈浅的妈妈常年在外地,一般是雇个褓姆来看管沈浅,不过褓姆能做什么?只管吃住,其他的一概不管,那个时候沈浅十三、四岁,处于叛逆期,爱玩又野。

    直到国一开家长会的那天,沈母依旧不能赶过来参加,沈浅只好自己去了,她故意去得很晚,只想等到将近结束的时候再进去,那个时候老师肯定为了想早点回去,随便放过她了。

    她到了校门口,便见一群人在围观一辆车,沈浅以为会是什么好车,她扒开人群看去,不过是半新不旧,稍微有点品牌的车。

    “爸爸,这就是军区尤司令的交通车吗?”问这话的是与沈浅一样的国一新生。

    “是啊。”

    另一头围观的,年纪大一点男孩子说:“难怪尤然会当上学生会主席,他成绩又不是最好的,原来是卖他爸爸的面子。”

    沈浅听得?*恢酪桓鼋杏热坏娜耍艿鄙涎嶂飨且蛭懈鏊玖畎职帧?br />

    这是沈浅第一次听说尤然,后来国一这一年里,她听到尤然的次数越来越多,高高瘦瘦,颇受女孩子欢迎的美少年;比如,学校有一位学生获得市里油画比赛特等奖,那人叫尤然;再比如,情人节的那天,她班上的班花给国三的学长写情书被果断的拒绝了,那个学长的名字叫尤然,沈浅想,这个叫尤然的男孩可真是风云人物,但是与她沈浅无关。

    听了一年尤然的事蹟,最后一件是他们这个国中进明星高中的几十人中,分数最高的人是尤然,这在学校引起一阵议论,因为平时成绩,尤然没有得过一次第一,甚至没有过前五名。

    这给人一种鼓舞,沈浅其实很想成绩好,偏偏成绩差,不受老师重视,心里难免越来越自卑,更不想念书,但经过尤然的事,她也开始上进,终于在考试那年也上榜了,虽然她的分数是卡在明星高中的分数边缘。

    也就是在考试以后,沈浅的妈妈才从外地回来,她不打算走了,要陪沈浅把高中读完,只是在考试后的那个暑假,她家里来了个哥哥,长得很白净,嘴角总是带着腼腆的笑,妈妈唤他叫尤初,那个哥哥唤沈母为阿姨。

    沈浅不明白这个男孩是哪里来的,有些排斥他常常来她家玩,还有他总是刻意去讨好她,但她脾气倔,即使有时会心软,行为上还是不肯和他好好相处。

    有很多次,沈浅想问妈妈,这个男孩到底是谁?他怎么那么喜欢往他们家跑,而且一待就是很长时间?

    沈母说:“她是我姊姊的儿子。”姊姊的儿子用的着这么亲热吗?沈浅很疑惑。

    有一次那个男孩又来了,沈浅把他堵在门外,非要问个究竟。

    尤初的脸憋个通红,他说:“跟阿姨在一起,我就想到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

    沈浅不高兴,因为她平时也很少跟她妈妈在一起,凭什么难得回来的妈妈,又给别人霸占了?

    虽然沈浅一百个不愿意,妈妈那天偏巧看见她堵着尤初,狠狠骂了她一通,便把尤初带进屋里。事后,妈妈找她来谈话,妈妈说:“你和尤初是同命相怜,你们应该互相照顾。”沈浅不能理解。

    后来,一次街上偶然的相遇,她知道了尤初的来头,他从一部车子上下来,那汽车她认得是尤司令的,她听到尤初对车里说:“爸爸,我走了。”

    原来,尤初的爸爸是尤司令?沈浅便更加不能理解沈母告诉她的话,她和尤初同病相怜在哪里?他有爸爸,而她从来没见过她的爸爸,她把这个疑惑埋在心里,她想自己去挖掘。

    尤初是高三毕业的学生,他将要考航空军校,但他体格不好,在这个暑假,几乎每天背着行囊去体育馆练习,顺道去沈浅家坐坐后再回家。

    沈浅本来就闲,她那个暑假几乎是跟在他后面,想挖掘“同病相怜”之处,终于她发现他的生活里面只有一个爸爸,剩下什么都没有,正如沈浅一样,她的生活中只有妈妈,剩下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同病相怜吗?沈浅不知道,只知道,她发现这点以后,对尤初的态度好了很多,称呼也从“喂”改成了“哥哥”

    沈浅以为,她以后的高中会很多姿多彩,妈妈在身边陪着,有个以后当飞行员的哥哥来吹吹牛,生活应该很不错。

    但计画往往没有变化快,那天尤初自她家走后不久,沈浅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他留下的皮夹,沈浅正在犹豫要不要送过去,沈母正好走过来看了,便叫沈浅把东西送过去。

    沈浅应了一声,提腿就去追尤初。

    在一个马路边上,她遇见了尤初,还有那个她以后的初恋尤然。

    他们在争吵,但她不知道事端原因是什么,那天天已经入夜,昏昏暗暗也看不见尤初与谁争吵,只听见尤初说:“弟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的存在,你也不会”

    “够了,你别把自己擡得太高。”尤然推了推他,冷着脸朝着马路的另一头跑去,叫了计程车离开了,沈浅走过去,拉住他“哥哥,怎么了?”

    “有危险,你帮我去打110,说华星路建筑工地会有群殴,我先过去一趟。”尤初二话不说,横穿马路

    沈浅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一辆笨重的卡车急驰而来,一声紧急刹车声响起,只是还是晚了,沈浅听到一声“砰”重重的一声

    她一直躲在医院外面,每天一趟,偷偷摸摸去加护病房看尤初,见尤初还活着,便安然回家,她不敢告诉沈母,可是这则消息还是泄露了。

    沈母马上就去了医院,沈浅依旧躲在病房外,偷偷地看,然后听见尤司令和沈母大吵,吵得很凶,几乎是沈母在骂什么畜生、什么王八蛋之类的。

    趁着混乱的时候,沈浅偷溜去看尤初,她静静地站在旁边不敢出声,就是呆呆注视闭着眼睛的尤初。

    尤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睁开眼,见到沈浅,擡起手来,沈浅走过去,模棱两可听到他在说话,她凑上前去听。

    “打110了吗?”沈浅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顾及那个弟弟。

    “浅浅,我是多余的,因为我的出现,害得我弟弟失去了他亲弟弟和妈妈,还夺走了他唯一的父爱。”沈浅不懂,只是呆呆地望着尤初,尤初艰难地侧头看着沈浅“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怎么出车祸的。”沈浅蹙眉,但还是答应了。

    “我弟弟比我可怜,我有爸爸照顾,他什么都没有,我欠他的,我想多照顾他”他咳嗽几声,沈浅吓了一跳,乾着急。

    “浅浅,我先睡一会儿,我真的累了。”沈浅点头。

    尤初真的睡了,只是挣紮了五天,终于一睡不醒,永眠不起。

    沈浅有时候会拿起他最后留下的东西,看着那个皮夹里的身分证上的头像,脑海中闪现尤初最后的一句话:“我弟弟比我可怜,我有爸爸照顾,他什么都没有,我欠他的,我想多照顾他”

    那个人,真的那么可怜吗?

    自从尤初死后,沈母没有兑现承诺,陪沈浅读完高中,她又去外地,之于这些,沈浅只是笑,她也够可怜的。

    升了高中,她又听到尤然的名字,那是一则处罚通告,说他参与外校一场群殴,影响校誉,品德不检点,要撤除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并且在学籍上留有资料。

    沈浅想,他该是个坏孩子,但又好像不是,他的口碑很好,都说他斯斯文文,话虽然不多,但绝对是文明派,至于打架,是为了他一个最要好的朋友陆子昂。

    沈浅发现,她对尤然很多好奇,她这一好奇起来,就喜欢顺着自己的好奇,探究一番。

    她常常追踪尤然,发现他生活很有意思,课余时间跑过去看,发现他要嘛是睡觉,要嘛拿着铅笔在本子上画一些素描,要嘛就是学习。

    他不住校,但也不住在家里,他住在一间旧别墅,很大很壮观,却只有他一个人住,他自己买菜,然后做饭,打扫家里,吃完饭就写作业,每天如此,没有不良的嗜好。

    她观察他一个多月,结果在一个月以后的某一天,尤然终于转头,冷眼看着她“你跟着我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一个月来鬼鬼祟祟。”

    沈浅有着瞬间的僵硬,见他如此的冷脸,她反而厚起脸皮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尤然忽而红了脸,闷闷地看着她,挤着牙膏一样慢吞吞地说:“你不要脸。”

    沈浅嬉皮笑脸,然后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转身回去,对身后摆了摆手“走啦。”

    身后留下一脸错愕的尤然,觉得她是个莫名其妙的女孩。

    沈浅不知道,她后来是多么喜欢尤然,喜欢到一生只想付出这么一次感情就好;而尤然也不知道,原来身边有人是那么微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