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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刚走出院子,和糜竺打招呼,却老远看到一个女子,冲着自己大骂:“好你个小子!果然赖账开溜!看你还往哪里躲!”手中还举着一柄金黄色的骨朵。
不是小丹又是谁人?
阿呆苦笑数声,心想:“当真是阴魂不散…”
小丹跑得近了,看见糜竺的打扮,又见他和阿呆聊天甚是恭敬,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不由地语气缓和了些:“下了船你就不见了!好几个兵领着你七转八绕的就不见了!我一直在城里找你,终于在这里给我逮住,快给钱!”
“现在真没有,刚进城,还没来得及找到同伴。”阿呆哭笑不得。
“没钱?没钱来什么铁匠铺?”说着,指了指糜竺,“这位财主一看就是大商巨贾,又是你朋友,你问他借了给我!”
糜竺又惊又笑,根本没意料到竟然“杀”出这么一个彪悍的小娘。他身后随行的两个军士赶紧上前,大声喝道:“放下兵刃!”
小丹见惹了官军,又看渡口上士卒众多,怕和他们斗起来还会引来其他人。想到这五百钱多半是要不到了,竟然大哭起来。
这一下可把众人全都弄懵了,没想到刚才还在撒泼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大声痛哭,顿时不知所措。
院里那铁匠突然开口:“小子,那小娘身上的锤子,你取给我瞧瞧。”
阿呆一听,想来小丹身上的骨朵弄不好就是铁匠口中的“奇金”,心想一时半会也没地方筹钱,听孔明兄说起过糜竺是个大富商,只得拱手作揖,将如何欠了小丹五百钱的大概来龙去脉与糜竺说了一番。
小丹双手捂住眼睛哭泣,却也没有几滴泪水,他见阿呆似乎在向“财主”借钱,心中暗喜,打开指缝偷瞄了一眼,结果却见阿呆正好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不由地尴尬,她马上又合上指缝“大哭”起来。
糜竺也知这小娘是在装疯卖傻,又听了阿呆说的“臭鸡蛋”的故事,哈哈大笑,他素来乐于施财,何况当阳惨败,一行人逃到城里,能听闻阿呆把鲁肃请来,实在是喜上眉梢。当即和小丹说:“这位小娘,咱们要不做个买卖,你看如何?”
小丹撒开手,忙问:“什么买卖?亏本买卖我可不做!”
糜竺微笑道:“你可有家人没有?”
小丹点点头:“谁还没有家人,我自然也是有的。”
“那不妨如此。你把这锤子,卖给了我,我给你五百钱…”糜竺还没说完,小丹大声喊道:“本来就欠我五百,还想我白送你这把骨朵?做梦!”
糜竺并不理会她的粗鄙之言,继续道:“真给你一万钱,你随身带着又放在何处?除了五百钱,我再给你于城外安顿一处院子,外加十亩荒田,秋收五五分成,只要你与家人勤恳耕种,虽不至富贵,但也不愁饿死。”
“让我考虑看看。”小丹心里极是满意,战乱时节,每个地方铜钱能买的东西也不一样,确实捧着一大堆钱既不好藏也容易被抢。她仍想着如何与糜竺讨价还价再多捞点好处。
“小娘,荆北来的流民都在往这里涌,一旦荒地都被他们占了,你再想答应就来不及咯。”糜竺说完对着阿呆点了点头。
阿呆极是感谢糜竺,心想他和孙乾负责军中钱粮,果然是有些门道,时下需要军粮备战,本身荒地也要分给流民,不然今年秋后就会颗粒无收,更加无法抵挡曹操。说到底,糜竺把本来就要送的东西当做本钱,做了个无本的买卖。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小丹摸了摸骨朵,显然已是动心。
“豫州牧刘玄德麾下,在下糜竺、糜子仲。”糜竺微微一拱手。
“哦!原来你们是刘备军!”小丹眼睛一亮,“好你个小子都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是江东兵呢!”
阿呆见她又是大声咋呼,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行吧,骨朵给你,还好我还留了一把匕首护身。”小丹说着,把骨朵递给阿呆,“糜先生,我回鄂县把我儿子和弟弟接过来,刘玄德信义著四海,你可得说话算话,把院子和地给我留好!”她一刮鼻子,又露出神气的表情。
“儿子?你都有儿子了?”阿呆惊讶地问。
“干嘛?我不能有儿子?”小丹哼了一下。
“能…能。”阿呆接过骨朵,心想这小娘大大咧咧的样子,还真看不出竟然已经身为人母,乱世之下,怕是其中又是一长串故事,也不多嘴相问了。
小丹挥别两人,自行离去。阿呆感谢糜竺,糜竺摆摆手道:“小兄弟得了这兵刃,可以去和那铁匠问问看。另外孔明相托,我看那铁匠有些门道,还请小兄弟想办法请他为军中锻造。我还有其他事务,先行离去了。”说罢拱拱手,和随行军士一同离开。
阿呆送别糜竺,又进院子,把骨朵递给那铁匠师傅。
“看你们在外面东拉西扯,耽搁这么久,真是能扯。”铁匠说着拿起骨朵,又事捏、又是掂,还往其他铁器上敲击,惊叹道:“你这小子真是有福,刚才还说寻得奇金,结果奇金这么快就到了。”
“这不会真的是金子做的吧?”阿呆睁大了眼睛问。
“你是听戏听多了吧?什么玄铁、火铜、紫金能打造神兵利器,那都是乡野戏文。”铁匠瞥了一眼阿呆,甚是厌烦的样子,“所谓奇金,就是含有稀有金象的铁矿。这种铁矿石经反复锻炼,做出的兵刃铁器会有寻常铁器没有的特点。”
说着,铁匠从屋里取出一块铁疙瘩,放在炉台上,又拿起阿呆给他的长剑,用力往上一劈,铛地一声火星四溅。
“你看。”铁匠把剑刃举起给阿呆看。阿呆大吃一惊,这把剑随他交战数次,已经觉得很是锋利,但此刻剑刃竟内卷了一大个凹口,再看那块铁疙瘩,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这是很久之前一个船队过来时当做凡铁给我的,据说是从益州越巂郡南面矿山里采得的铁矿,经反复锻炼最后在绳水里淬炼出的精铁。相传那条河里的水甚至可以炼出金子,寻常人又怎么会识得其中奥妙。”铁匠用铁钳夹起这块铁疙瘩,看了许久,淡淡地说,“我一直在等一个有缘人,凡夫俗子如何能配上它。小子,我铸刀造剑多年,寻常人找我铸造兵刃,都是希望薄如蝉翼又能削铁如泥的俗烂之人。而能像你这样悟出剑术新境界的,还是头一个。今天这块精铁送你了,我把他熔进你的新剑里。你要记住,真正能夺人性命、定人生死的杀器,是你自己,而不是手中的兵刃。”
“真正的杀器,是我自己…是啊,再锋利的剑放在那里不动,又如何能杀人?而一枚石子一根竹棒,若想杀人,也一样有办法做到。如果拘泥于外物而不追求自身剑道的精进,只会舍本逐末。”阿呆独自沉吟,突然顿悟。他大喜过望,赶忙躬身施礼:“先生高姓大名,在下感激不尽!”
“一介匠人,蒲元。你也不用谢我,该付的钱一分不少收你,刚才听说你们是刘备帐下。曹军将至,望你们守护百姓。”蒲元看了看阿呆,“也希望这把你心中幻想出的剑,能帮你实现心中的目标。”
“先生不愿相助玄德公?”阿呆问。
“打完你这柄剑,我就去益州。一来曹军南下、凶多吉少,二来我想去益州寻找这铁矿的源头,打造出世间无双的神器。”
阿呆见蒲元心意已决,也不再相劝,拱手道别。
蒲元并不看他,拿起长剑架在砧上,一锤子下去把剑柄砸断,显然已经开始了为阿呆锻剑的工序:“一个月后,此地,带好一万钱。”
“谢先生!”阿呆又是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