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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鬼便有捉鬼的术士,有妖怪便有捉妖的法师;这正是阴阳不同路,人妖亦殊途。奈何世人多痴,鬼怪多情,贪与欲,爱与恨,水中花,镜中月,管他值得不值得,且顾眼下,及时行乐。
至于后事如何,只要与他在一起,不管下场好坏他都是不会后悔的。
再说了……
他身上的气都被破了。
苏锦之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线铜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霖城就睡在他隔壁的缘故,苏锦之身上的气就算是被破了,在谢家住的这一夜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一觉到天亮,连恶梦都没有做。
天亮之后,谢霖城就来敲他的门,要送他离开谢家。
苏锦之昨夜一夜好眠,又没有吸坟头土的毒,今天早上出现在谢家众人眼前时脸色竟是挺不错的,双颊红润润的,一向苍白的唇上也带了点颜色,像是抹了朱砂一样好看。
谢霖城看着青年这模样,突然后悔昨晚没有再尝一尝这唇上桃花的味道。
不过周围人太多了,谢霖城也不好直接敞明了与青年亲近,只是虚虚地揽了一下他的腰,在青年耳畔低语道:“谢某等着三爷,来教谢某如何养……三爷辟邪。”
苏锦之听着谢霖城的话眼睛蓦地睁大,谢霖城却笑着轻轻把他推上了红边小轿,离开前还用手指在他的手腕上摩挲一会,抚得苏锦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摇了摇头,结果他一垂眸,却瞟见他衣摆上沾有些黑色的东西。苏锦之眯起眼睛,用手捏了一撮起来看,发现那是几片湿润的枝叶,隐隐传来一些药味。
这是……药渣?
苏锦之看清自己手里的东西后,脸色猛地变了,五指攥得紧紧的,思考着这东西是从哪来的,怎么刚刚没有见到。他再弯腰一看,这才发现他轿子的地板上铺了满满一层药渣,只是因为那药渣的颜色与地板颜色太过贴近,而他上轿前又忙着与谢霖城胡闹,这才没有发现这些药渣,一脚踩了上去,连带衣角上也沾了一些。
在他轿子里铺药渣,要他踩上去,能使出这计谋的人该有多阴险啊。
踩药渣,带病走。
这是一句俗语,警示人们要避讳踩药渣,因为你一旦踩了药渣,就会带走那个人身上的病。
所以以前会有一些没钱治病的穷苦人家,会把吃过了一次的药渣倒在路边,期望有路人能踩到它,从而带走他们家里病气。
不过这种事情一般都不会发生,毕竟人们又不瞎,看到药渣怎么会直接踩上去呢?
而给使计整他的人恐怕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把药渣铺在他的轿子上,药渣深褐的颜色与轿子地板几乎一致,不仔细看的话的确发现不了。
苏锦之深吸一口气,让阿平加快脚步赶紧送他回家,他得用艾叶洗个澡!
目送青年的红边小轿离开之后,谢霖城就冷下了脸,马上走到停放谢老太爷尸体院里抬棺材。
谢霖城到那小院的时候,谢霖宇也在,他站在棺材前眉皱得紧紧的,和守观棺的士兵们对峙着,见谢霖城过来他才马上缓和了脸上的神情,努力摆出笑来,只是转变的太快,他的笑容十分僵硬:“表哥……”
“表弟一大早就在这了,是在等着与我一同送祖父归墓的吗?”谢霖城勾了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望着谢霖宇冷冷道。
谢霖宇深吸一口气,出声道:“表哥,送祖父归墓这事实在不妥,你真的不再考——”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谢霖宇话才起了个头,谢霖城唇角那点轻微的弧度就彻底消失了,他像是没听到谢霖宇说什么一样,转身对士兵下令,“时候不早了,还不送祖父归墓?”
士兵们得了谢霖城的命令,二话不说就抬着那具装了僵尸的棺材就走,步伐整齐有力,脸上无一丝惧意,反倒是离着那棺材很远的谢霖宇望着棺材离他远去,眼底的恐惧却一直萦绕着未曾消失。
谢霖城盯着他,复而又勾了唇,冷笑道:“表弟,你似乎很怕祖父?”
“我怎么会怕?”谢霖宇咽了咽口水,脸色有些发白,回答话音也有些弱,“那是我们的祖父啊,我怕什么呢?只是……”
“表弟你不怕就好。”谢霖城拍了拍他的肩,凑近他,“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表弟,晚上睡觉时小心些。”
“你——!”谢霖宇像是被踩了痛处,连温顺的表情也不装了,瞪着谢霖城,继而也笑了起来,“表哥杀了那么多人都不怵,我又怎么会怕呢?”
谢霖城没有再说话,冷冷地看了谢霖宇一眼就转身离开,回到他的房间准备等他的苏三爷来为他辟邪。
然而谢霖城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天,青年别说来找他,连封口信都没给他捎来。谢霖城一打听,才得知苏家的三少爷病重,已经在家卧榻休养好几日了。
谢霖城闻言,马上就让属下去准备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声势浩大地往苏家去,那阵势似乎比他当初请苏锦之去为谢家解决谢老太爷一事还要浩大。
苏母听说谢霖城来看苏锦之时还有几分不信,而她在看到那些珍贵少见的药材之后更是满腹怀疑,毕竟她没听说过儿子与这位大帅十分相熟。
她的儿子是从谢家回来后就一直生病的,虽然没什么证据,她问青年青年也不说,只说和谢家没有关系,但凭着她作为母亲的只觉,苏母觉得她儿子这病,一定和谢家脱不了关系。
谢家和苏家又有一些生意上的纠葛,苏母本来就不待见谢家人,如今谢霖城来了,她其实也是不想让苏锦之去见他的,但是以谢霖城的身份,她根本不可能硬碰硬地和谢霖城对着干,只是坐在椅子上,对谢霖城僵硬地笑了笑:“谢大帅……谢谢你来看我家棠儿,只是棠儿还在病中,不方便见客,怕把病气过给了大帅您,这就不太好了……”
“棠儿?”谢霖城听到苏母口中这两个字时愣了一下。
苏母马上为他解释道:“是我家三儿的小名。”
“棠儿……”谢霖城了然,换了种语气又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苏母听着他喊自己儿子的小名,怎么听怎么怪异,又想着感觉劝谢霖城走,又重复道:“是的,棠儿都病了三日了,大夫也说他不宜见客,所以谢大帅您还是改日,等棠儿身体好一些……”
“这怎么可以?”谢霖城皱了眉,表情十分严肃,“三爷对我谢家有大恩,他既然病重,谢某不亲自看望三爷一眼心实在难安。”
“可、可是……”苏母见谢霖城态度如此强硬,也有些犹豫,“棠儿睡的地方……”
她儿子睡的可是房中墓,在旁人看来那可是极为晦气的地方,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要赶着去呢?苏母怕谢霖城见了他儿子睡觉的地方后惹了晦气倒霉,到时候又要来找她儿子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自基友群雁追舟正版尸穸的文案。
第92章尸穸9
但谢霖城的态度十分强硬,不管苏母怎么说,他都像是一座山似的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身后还整整齐齐地站着几个士兵。谢霖城本就生得高大,脸上还带着一条狰狞的刀疤,即使他嘴角噙着看似温和的笑意,也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
苏母听着谢霖城一直恭敬地喊苏锦之“三爷”,顿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中的担忧未减半分,反而更加浓郁了,只能握紧手里的茶杯,僵硬地笑道:“棠儿身体不太好,人也不懂事,如果有哪里得罪了大帅,还希望大帅不要怪他。”
苏母这是在给谢霖城提前打预防针,她不清楚自己儿子和谢霖城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毕竟谢霖城用几箱厚礼没有坟头土就把苏锦之请到了谢家这事她是听说了的。可她作为母亲,当然也知道她儿子有多固执,她劝她儿子了那么多话,让他不要再收坟头土了,不仅不吉利,也容易得罪人家,可她儿子就是不听。结果如今苏锦之居然为谢霖城破了这个规矩,让苏母不得不怀疑,谢霖城是不是用了什么强硬的手段逼迫她儿子就范的。况且谢霖城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而他能成为江南三省的元帅,手中沾染的血绝对不会少,再想到诸葛紫清道长说她儿子活不过及冠之年的预言,苏母担心自家的儿子没死于疾病,而是倒在了谢大帅的枪子下……
谢霖城的脾气的确是不怎么好,不过他发现对于青年,他竟然有足够的耐心和忍耐度,听到苏母这么说也才忽地想起,青年虽然看上去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但实际上不过也才十九岁,生生小了他八岁,还是个孩子呢,便点了点头,说道:“谢某带了许多上好的药材过来,三爷一定会好的,夫人不必担心。”
苏母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终于起身带领着谢霖城朝苏锦之住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