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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生能结识一个好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一不留神遇到一个“霸道”人,你算没指望了,这辈子甭想听一句好话了。
我的大外甥女冬明就是这样一个典型“霸道”的不讲理人。
对于我这个仅比她大一岁,而且只是一直听大人说过的突然从天而降的舅舅,尽管冬明嘴上有点不服气。但从内心讲,还是对我这个舅舅相当崇拜,起码,这般年龄,一个人竟敢走南闯北,全国各地到处跑,对她就是一个启发和触动。
也就是凭这一点,在重庆,这个外甥女恭恭敬敬地伺候了我一个星期。早晨,我还没起床,她就把洗脸水打好、牙膏挤好摆在床边;等我洗漱完毕后,早点捞糟汤圆什么的又给你端上来;别看她小小年龄,竟然也能露一手做几个菜,吃饭时让我和她爸坐到上席后,三妹几个跟着起哄:“上席乌龟下席客,两边坐着官老爷”没等你火上来,菜已经夹到你碗里了:“没得啥子菜,菜弄得也不好,委屈你老人家将就点!”没把你鼻子气歪了。重庆天气热,她逼着你天天换衣服,一边洗还一边嘟囔着:“泼烦死了,天天要洗!”由于只住几天,我懒得和她计较,真跟她扯理也扯不清,算了。
由于没事干,第二年我又去了重庆,而且在那里一呆就是半年。我想反正老家亲戚多,东家耍几天西家再耍几天,时间好打发。当然,还是以大姐家为主。因为大姐和我最亲嘛!
这一次,我这些外甥女们可不像上次那么客气了。一回生二回熟,一个个伶牙俐齿的,哪个也敢跟你吹一阵风凉话,我单枪匹马哪斗得过这一帮辣妹子,吃亏的自然是我这个舅舅。“老子不住你们家啦!”一气之下,我去了观音桥舅娘家。不出两天,冬明带着一帮外侄女过来请罪:“舅舅,算了吧,回去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跟我们娃儿一般见识”嘿!倒成我的不是了。不到火候,我不能轻易松口。这下冬明来气了:“你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外甥女。没办法,看在她妈的面子上,暂且饶了这帮家伙。
此后,这帮外甥女愈发不得了。只要在重庆,冬明就把这个舅舅看得死死的。去哪她得问清楚;买东西她要问给哪个买;一次在长治跳舞时我多看了一个熟人几眼,她非要问是哪一个。你说霸道不霸道?
也就怪了,大外甥女的霸道每次都能霸道到点子上。
1969年1月,重庆大批知识青年下乡。由于不放心年幼的妹妹单独下去,冬明硬是带着老二小明一同下到当时的四川省石柱县插队。姐妹俩互相照应历尽艰难,两年后,当可以回城安排工作,而且姊妹俩只有一个照顾指标时,冬明毅然选择了让妹妹先回城,自己继续留在乡下。随后几年间,她又“霸道”地陆续让三妹幼明、四妹幸福到自己身边插队,最后全部帮她们回到重庆安排了工作。自己却一直留在石柱,仅仅在大歇区里当了一名小学教师。1974年,她在那里成了家。八十年代后调到涪陵工作,九十年代后才调回重庆。可怜天下大姐心,就凭这一点,冬明在弟弟妹妹中树立起绝对权信。直至她们姐妹们的下一代人,只要她能办到的,同样如此霸道地去做,下一辈更服她。
九十年代,我二儿子当兵,本来要去北京,她硬是让他到了重庆武警部队,充当起这个比她儿子还小3岁的小弟弟的当然监护人。那几年,这个小弟弟也真没让她少操心。
不过,这个外甥女也有不霸道和“乖”的时候。
1968年12月我到大西北当兵,一直到1977年5月转业,在部队近十年间,正是冬明在乡下最艰苦、心情最郁闷时期。遇到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悲欢离合也好,喜怒哀乐也罢,她都要对我这个舅舅叙述,征求我的看法,听听我的意见。冬明曾在信中写到:“在最困难时期,舅舅的每次来信、信中的每一句话,都是我坚持下来的精神支柱”那时通讯也不像现在发达,打电话根本别想,有什么事全靠写信。十年间,我们之间通了多少信已无法统计,摞起来恐怕有一米高了。记得1987年11月21日我从武汉到涪陵看她时,冬明说到:“至今为止,舅舅的来信我都全部保存着。唯一可惜的是,所有信封上的好邮票都被一个朋友撕走了,包括‘全国山河一片红’等许多十分珍贵的稀有邮票。如果保存到今天,起码值好几万”因为那时我给她写信,一向是买最好的纪念邮票、或者特种邮票贴上。一个星期两封,十年是多少?真可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记得我最得意之作,还是在外甥女谈朋友时,遇到了如今的丈夫全开国,条件马马虎虎不怎样,就是人老实特别有眼色。冬明拿不定主意征求我意见时,本人考虑到当年老父亲的前车之鉴,在回信中大笔一挥,蹉跎岁月,异客他乡。天可怜见,如此也罢。钦此!
以后,才有了外甥女婿全开国对我的尊敬,以及我再到重庆时,他甚至他几个弟弟都对我的百般照顾。
如今,我年愈80岁的姐姐依然健在,除了耳朵背之外,脑筋一点也不糊涂。昨天,我们还通了电话,只是听这位老姐姐叨叨了半天,一会儿是你一定要再来重庆耍,一会儿又是你不要来了,在家好好照顾好我们程家的两个孙子。我只能满口答应,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