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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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轮游戏比较简单,就是七个人各说一句古诗,要求每句诗的头一个字都必须是“春”字。否则就得罚酒一杯。女主人望望众人,也不推让,起了个头,随口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众人说不错。周海声见状也脱口而出:“春蚕到死丝方尽。”轮到刘师傅,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沉吟道:“我可说不好。有句什么‘野火’、‘春风’的?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春风吹又生’怎么样?”“好个‘春风吹又生’!不错呀,刘师傅。”钟拥华翘起大拇指称赞。该他了,他不假思索地接到:“春城无处不飞花。”“你也不错嘛!”陆锋似乎早已成竹在胸:“该我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怎样?”大家自然一致说好。只剩下穆红宇和柳琼芳了。她们来得更快,一个道:“春来江水绿如蓝。”另一个应声接到:“春风不度玉门关。”

    又轮到刘兰芷了。只见她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吟出一句“春眠不觉晓”来。周海声搜肠刮肚也方才想起这句,不巧被夫人抢先说了。“春、春春什么来着?”他结巴着,一时卡在那里。“春种一粒粟。”教小学的夫人凑过去低声耳语,想替他解围。谁知周海声情急之中没有听清楚,加上众人催促,只好含糊其词支吾着:“春种——一绿树?对!春种一绿树。”众人大笑,问什么绿树?他说是红花绿树的“绿树”刘兰芷气急,顺势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叱道:“绿你个头!”周海声这才知道听岔了,只得认罚。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满杯酒都喝了下去。喝完,冲身边的刘师傅笑道:“老刘,看你的啦!”没想到刘师傅这个人挺实在,他自忖难以过关,就索性端起酒来,不待众人吆喝,一饮而尽。他说:“没办法,这种文绉绉的游戏我跟不来。”“钟校,该你了。”刘兰芷见两个男人都接不上来,就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钟拥华。其实钟拥华心中早已有词,只见他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故意卖关子说:“你们看这酒名,我的诗就在它上面。”“杏花村?杜牧的诗里没有‘春‘字呀!” 刘兰芷自言自语。陆锋一听,便来劲了。他几乎是嚷嚷直叫:“喝呀,喝呀!钟校,这种事只可一视同仁。”“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钟拥华朗声吟道,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说:“怎么样?陆书记,这杯酒还是留给您喝吧。”“我喝?省了吧,我早想好了。”陆锋不以为然地说“‘春风杨柳万千条’怎样?”“不错,不错!”钟拥华借着三分酒劲,对陆锋先扬后抑“只是这杯酒还是该罚!”众人有些不解,陆锋自己也反诘其故。钟拥华不直接点破,只是问:“这是谁的诗句?”还是刘兰芷反应快,她说:“‘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这是毛主席的诗,不是古诗。陆书记犯规了,这酒该罚。”

    “不能罚!”陆锋慢条斯理地说到“我讲两个不能罚的理由:一个,毛主席写的是旧体诗,即古体诗;二个,他老人家已经作古二十余年了,他的诗放到今天来讲,也说得上是‘古’诗。”他的话明摆着强词夺理,可临了,他还环顾众人一眼说:“大家看我讲的有没有几分道理?”“老陆,我看这样,”穆红宇熟知陆锋的底里,晓得他几杯酒下肚就患迷糊,爱抬杠,于是出面打圆场“这酒您只喝一半,也应该喝一半。这样双方道理上都讲得过。一则您刚才讲的那番话有几分道理,可以不喝;再则您又的确违规了。毛主席是我们当代的伟人,他的诗自然也不能与古诗相提并论。所以这酒您又得喝!这下可好,来了矛盾。要解决这矛盾,那就双方都得作些让步。委屈您了,您就喝了这半杯酒吧!”说着,她就将自己杯中的半杯酒端起送到陆锋面前。

    “恭敬不如从命!”陆锋得意于女镇长为他说话,便爽快地干了那半杯酒。喝完,他打着哈哈对女镇长说:“红宇,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看你的啦!”穆红宇也不计较,跟着笑笑,张口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一句一出,博得众人一致叫好。最后,大家又一齐将目光投向柳琼芳,知道这难不住她。果然,她也有妙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吟罢,众人又一致叫好。

    游戏正待继续下去,这时炉火熄了。女主人见状连忙起身去拿酒精。待炉火再度燃起,陆锋放下手中竹筷,掏出一支“精白沙”叼在嘴上点燃了,说:“我看刚才的游戏他妈的太那个了!不够味,不来劲!至于划拳之类嘛?又太粗俗,此情此景也不太适合。再玩点什么呢?你们说说看。”于是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说什么掷骰子猜单双啦,抽纸牌比大小啦,还有讲故事说笑话啦议论来议论去,最后大家形成共识,认为作为领导干部和人民教师,还是玩“文”一点的比较合适。鉴于此,大家也就采纳了女主人出的点子,开始了第二轮游戏——猜谜。

    猜谜也属酒令中的口头文字一类,不很复杂。为了玩得有趣、够味一点,众人一致同意分为政府和教育两组;抽出女主人为公人,验证谜底。接着双方拟了规矩:陆锋为政府组主帅,钟拥华为教育组主帅,负责出谜;一分钟内,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说出谜底皆可,猜错或猜不出则罚该组主帅酒一杯(要补充说明一点的是:罚酒原则上由主帅喝,也可适量由同组人员代喝),一旦猜出,则罚出谜者一杯酒;谜底须在猜之前由出谜者一方写好,折起来投入刘兰芷面前的空碗里,待猜过后再由她取出进行验证。这时柳琼芳与刘师傅也对换好了位置,双方俨然形成一种对垒之势。

    政府组先出谜。待穆红宇写好谜底放进空碗,陆锋便神秘兮兮地说出这样一个谜来:“妈妈有眼,爸爸有眼,养下儿子没有眼,吓得妈妈直叫喊。”教育组的主帅钟拥华一听谜面,就附在妻子柳琼芳的耳根下低声道:“问他们猜什么。”待对方回答说猜一种活动,他便恍然大悟似的脱口而出:“对了,对了!应该是鸡下蛋。”刘兰芷听了忙从碗里取出谜底。打开一看,果然是“鸡下蛋”这下没法,陆锋只得端起面前的酒一口干了。

    喝罢酒,陆锋心有不甘。他乘着酒兴,又摇头晃脑地道出了第二个物谜:“酒杯大,酒杯深,酒杯能装几十斤。”说毕竟乜斜起一双鱼泡眼,直盯着钟拥华。

    华仔是何等聪颖、机警之人!他懂得此时该给姓陆的留几分脸面了。于是,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抢在跃跃欲试的周海声之前,煞有介事地说:“这太容易了!既大又深能装几十斤的酒杯还能是什么东西?一定是炒菜煮饭的老天锅了。”柳琼芳在一旁急得直扯他的衣襟,并忙不迭地低声道:“错了,错了,是石臼!”可华仔充耳不闻。他大声嚷嚷起来:“要是猜错了,我就心甘情愿地喝了这一杯!”

    “哈哈!这回你真的猜错了,是碓臼。”陆书记心平气和了许多,他说“怎么样?不见得你们每次都猜得对吧。喝!喝了这杯酒。更难的还在后头呢!”

    “喝,喝呀!”周海声不明华仔用意,心里只怨他不听劝告,也跟着起哄。钟拥华不便多说,只道无奈,仰头喝干了杯中之物。

    接下来,陆锋又说出第三个谜语,并指定要柳琼芳猜。那谜语说:“一件物什硬邦邦,一头生毛一头光,伸进洞里擦几擦,咕唧咕唧泛白浆。”柳琼芳听了不觉满面绯红。她想这怎么说得出口?这个老家伙,人不正经尽往歪处想!她正待开口说就是你们男人的“小祖宗”这时华仔替她解了难。他咬着她耳根,轻声告诉她:“红什么脸!是牙刷。”原来如此!这下柳琼芳的脸可更红了。待她说出谜底,陆锋禁不住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来不待验证便一饮而尽,并连声叫着“佩服,佩服!”末了又低声问身边的女镇长:“红宇,你猜钟拥华堂客起初想到了什么?”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轮到教育组出谜了。钟拥华想了想,说出这样一个谜语来:“毛从格里过,格从毛里过。你若猜不着,妈妈有一个。”说完,他掏出钢笔来划拉几下写了谜底折好交给刘兰芷。然后神情怪怪地望着陆锋他们,等他们说出谜底。

    “猜着了,我猜着了!”陆锋冲钟拥华直眨眼睛,一个劲地傻笑“妙哇,妙!真是妙不可言!”笑毕又问:“钟校,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么一个妙不可言的谜语?”

    “自有来处。”钟拥华故作神秘,也跟着大笑。这时周海声忍不住了,追问道:“陆书记,你倒是把谜底说出来呀!”

    “不好说 。真的是不好说!”陆锋毕竟身居要职,当着两三个女人的面,自然不好意思把心中所猜想的那个谜底说出口。他只好含糊其辞,避而不答。

    时间到了,大家要刘兰芷验证谜底。刘兰芷打开纸片一看,上面竟然是“不好说”三个流畅的行草字。这怎么可能?柳琼芳明明看见自家男人在纸片上写的是“梳子”二字。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当儿,钟拥华倒爽快得很。他端起满满一杯酒来干了,还无所谓地笑着,和其他人一道恭维着“大智若愚”的陆书记。

    “嘟、嘟、嘟!”正当大家催促着华仔再说出几个风趣一点的谜面来时,陆锋别在腰间的叩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看,便歉意地笑笑,对男主人说:“我去回个机。”周海声连忙起身,把陆书记引进自己的卧室,回转身时还把门给带关了。

    两分钟后,陆锋回到了客厅。他没有重新入座,而是腆着个大肚子,站在通往过堂的门边。待众人停止说笑也纷纷立起,他才开口:“对不起各位喽!失陪了。”司机老刘见男主子要走,也连忙告辞。女镇长见状,说同来同归,也跟着要走。于是,主客话别,一阵寒暄,好不热闹。待书记镇长走了,钟拥华夫妇稍作停留,也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里,两人上了床,柳琼芳问钟拥华离家之前是否接过什么电话。华仔诧异道:“怎么啦?你往家里打了电话?”柳琼芳凄然一笑说:“想不到你那么凶!谁得罪你啦?”过了一会,她想起席间猜谜时曾在心头浮现的疑团,便翻转身坐起,从衣袋里找出那张揉成了一团的小纸片来展开了,问:“拥华,你说的那个谜语,谜底分明是‘梳子’,你为什么”她奇怪男人怎么不吭声,扯开被单一看,却发现他已轻声打着呼噜睡着了。“唉!”柳琼芳叹了一口气,将纸片撕碎丢进床底下的痰盂,熄了灯,背对着困乏至极的男人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