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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条不息的河流。
我们在别人的岸上,我们有自己的河床。别人的姿势,若有心有闲,我们观赏。这或许有些残酷,却是真相。
阿遥是个普通人,也许就是路边发廊里曾经替我们洗过头的某一个女孩。她很年轻,长得有些特别的味道。第一眼看见她,或许我们会觉得:还不错的女孩子呢,怎么就在发廊里呢。也许隐含着些目睹沦落的叹息。但是接下来我们会给自己一个解释:没有读过书吧,也只能如此了。
无论我们心中经历了怎样的婉转曲折,与阿遥是没有关系的。我们的心思在我们的河流上,阿遥的,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我们看见的,只是阿遥的一个侧面,在白昼之下的惋惜。而阿遥,还有一面,那是在暗夜里,阿遥她,是一个妓女。
故事平平淡淡地开始了。从重庆来到广州的阿遥,开始了新的旅行。是新的么,城市换了,背景变了。于阿遥却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这是一个更为拥挤更多机会的城市。阿遥重操旧业。
从什么时候开始,阿遥进入这样的生活呢。没有交代,那也许可以写成另一个故事。而这一段,是从广州开始的。不必追究前因后果,我们只是看客,且追随着阿遥,在属于她的河流里体验一番吧。
小说开篇节奏舒缓,平淡的风景在两边静静掠过。事情一件一件不急不躁,按部就班,一忽儿就被抛到身后。阿遥和读者都没有想到停下来思考片刻。其实也不能停顿,在一成不变没有亮色的生活里,停顿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只是到了后来,细碎的体验逐渐累积放大,终于以不可遏制的洪流爆发。这时候回头,才发现原来我们漫不经心忽略而的景色,其实都是指向最终的归宿。
有很多的铺垫。刚到广州,在路边饭店吃饭,突然之间,老板迅捷地把卷帘门关上,伏在黑影里屏息静气。这是一个预言,对阿遥生活的隐喻。黑暗与白天的转换,只在一瞬间。光天化日下的身份,潜伏在暗夜中。很难说清楚,究竟哪一个身份更真实贴切。
停电是一个契机,所有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期待变化。喧嚣的城市里是很少停电的。蓦然漆黑暗示了太多的可能性,虽然我们知道那脆弱得可怜。可是谁没有渴望沉溺在割裂时空的时刻呢,哪怕极其短暂。就象幽冥的一成不变里突然绽放的烟花,给人刹那的希望。阿遥的道路或许已经直白到了令人厌倦的地步,她终究会沦落到最底层,女伴小群一语成谶。极具讽刺意义的是:灯火通明里阿遥没有方向,反倒是停电的黑暗给阿遥和我们一线光亮。我理解阿遥在面对停电后的快乐,城市给了我们一个释放天真的机会。
我在记忆里把停电和丢手机混在一起,后来发现是两个时间。这说明我们在潜意识里喜欢寻找黑与白的强烈对比,确立他们之间非此即彼的关系,实际上我们是把生活戏剧化了。不过有时候不免又想到:生活中那些活色生香,光怪陆离的体验,也许不比传奇逊色。
阿遥的河流一路行来,小小的浪花轻轻泛起,身处其中的人和看客都明白,没有更改的可能。但是即便已经了解结局,终究还是要看下去。在主体节奏已经确定的前提下,只能尽力让可以把握的部分带一点温暖的气息。
用天真这个词来形容身份暧昧的阿遥,也许本身就有些幼稚,但是感觉的确如此。她和我们一样喜欢看香港电视连续剧,偶尔还会对自己和某个大家都喜欢的明星的相似之处感到微弱纯粹的快乐。当她沉浸于电视剧里世俗的爱情悲欢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被幻想包围的普通女孩,和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没有不同。同样对于小群的男友木头,她也是一派天真,毫不设防。在她的生活圈子里面,规则若隐若现,暗藏在交易背后。
河流无法停留,阿遥也不会奢望从那些客人里面找到归宿,不过偶尔的温暖是可以的。比较文雅的魏客人,两人熟悉起来后,阿遥在他家里做饭。两人在一起有了点家的错觉,阿遥第一次没有主动提出离开。年轻的小罗问阿遥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这些都是广州给阿遥的河流带来的温情。
然而天真的闪光没有热量,在与生活的较量中,不得不败阵。这个冬天也温暖的城市,同时又是一个不能给人安全感的城市。生活不允许过多的诗意,哪怕是小说中。所以阿遥的手机被抢了,在给了她片刻快乐的黑暗里。
阿遥的河流从本质上说只能妥协,向生活,向男性,向命运。自尊剥离肉体,用身体的纠缠寻求城市匮乏的温暖。脆弱的尊严,没有具体的形状,暗中有一线相牵。仿佛将落未落的牙齿,不触摸还好,如果忘形了无意间轻轻碰一下,却是深入神经的颤抖。实际的伤害也不见得有,一刹那间的震惊错愕却久久挥之不去。小群一句不经意的话语,轻易就击碎阿遥精心的防护,导致两人长时间的疏离。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尴尬地悬着,刺痛脆弱而敏感的神经。那一层薄薄的布,欲揭未揭,仿佛阿遥的身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却不点破。阿遥自己,当然更不会主动撕开。
不过两人的关系终于又恢复了,因为小群救了阿遥的命。有问题的热水器在这里极具象征意义:可以带来温度,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迷醉的人致命一击,与阿遥的命运同出一辙。而阿遥的性命,也只能依赖同病相怜的小群来拯救。
但是一切并未终止,生活自有它的黑色幽默。上帝在轻轻打开一扇窗的同时,关上了一扇门。阿遥半夜里醒来,发现小群的男朋友木头压在自己的身上。她奋力反抗,因为心底里有一道明晰的底线:那是小群的男人。可是现实这一次撕下温情的面纱,原来突袭里面有小群的参与,只是因为木头无法忍受小群被朋友睡过,看中了小群的朋友阿遥做报复的对象。在终于无力挣扎之后,阿遥平静地要求木头戴上保险套。
所以一切都不得不是妥协,这是河流不可更改的方向。阿遥最初选择这个行当或许也是妥协的结果,谁知道呢?逃离既定归宿的幻想与冷酷现实反复纠缠,惨淡的生活一步一步逼近困守的底线,人们退而复退,还是无路可逃。
故事结束了,生活没有谢幕。